小寒（一六四）鬼界

出发时是在六日之后。

为了以防万一，留了乐千羽他们守在人界，最后只剩南云没好气的走在天南星和凌北辰前面。

本来他是走在后面的，但横看竖看都看前面两人不顺眼，最后干脆大几步将他们超越了，正所谓眼不见心不烦。

有凌北辰在，避开村民的视线便直接开了通往鬼界的空灵道，只需要顺着往前走一炷香的时间，就可到达鬼界大门。

空灵道内，越往前走就越宽敞，景象也由人界的草树逐渐过渡到血色的彼岸花。天色也暗了下来，却不是黑夜，而是日落时橙黄色霞光的颜色，层层叠叠，照得彼岸花上像染了一层金边。

看着眼前的景色，天南星突然乐千羽附体，小声的“哇”了一下：“好像跟想象中的不太一样。”

就算他之前死过几次，但魂魄都及时被人留住了，根本没来得及去鬼界转一圈。

“怎么不一样？”凌北辰看着他，眼里满是笑意。

“我还以为像人界说的那样，野鬼哭嚎，寒气凌人，阴森恐怖。”说这句话的时候，天南星像一个给人描述恐怖话本的孩童，天真又认真。

“可能以前是这样，不过人界有的东西，鬼界也可以有。”凌北辰语气轻快。

天南星突然意识到了什么，或许这些是凌北辰上任鬼王之后才有的，想到这里，他的情绪瞬间跌了下去。

“北辰，你受苦了……”

凌北辰是因为他才闯出了无影城，虽然后来无影城被灭了门，但在那几个时辰里，一个十四岁的少年受的苦难和折磨，定不会比他少。紧接着又经历了双天劫，永无生还之日，为了“活”下来，不得已修了鬼道。

“但我现在很甜。”凌北辰唇角勾起，随后抬起右手轻扶着天南星的头，探过身去，在他的额角烙下一个吻。

好巧不巧，这一幕正好被不经意间侧过头的南云看见。

“……操。”默不作声的选择了选择性失明，随后又气急败坏地走得更快了。

凌北辰这突如其来的吻让天南星红了脸，但很快又平静下来，跟上前去。

“南云！”

听见有人在叫他，南云微微侧过头用余光瞥了一眼，没搭理。

“你走慢点儿。”天南星走得快些了。

“不想。”话是这样说，但南云的脚步比刚才稍微慢了那么一点点。

虽然三人大致又走到了同一水平线，但南云始终与两人保持着距离。

“对不起啊南云。”

突然一本正经起来的天南星让南云一惊，他狐疑地看过来，“干嘛跟我道歉。”

“那天我跟你说的话不能当真的。”天南星指的是他们吵架的那一天。

南云思绪飞快，明知故问道：“哪天？”

“就是那天。”天南星想着，总不能说我把你气跑的那天吧？

“除了你，谁会记得几百年前的事。”甩下这句话，南云再次走到了前面。

“我也是前些天才想起来的嘛……”

“哥哥，他以前也是这么欠打么？”凌北辰轻飘飘地问了一句。

“北辰。”闻言，天南星赶紧扯了扯凌北辰的袖子，给他使眼色，但是已经晚了。

南云转过身，瞪着凌北辰，怒骂声在整个空灵道内回响：“操姓凌的，要不是他在这儿，我早跟你打一架！”

在凌北辰小的时候，南云就不怎么喜欢，现在凌北辰长大了，他更见不得了。更没想到的是，这人居然对天南星有那些想法！实在是难以启齿又无可奈何。

“哥哥在这儿，我不跟你打。”凌北辰笑眯眯地瞪了回去。

“哎呀，好啦好啦，和气生财嘛。”天南星第一次知道自己的面子有这么大。

两边各退一步，三人异常和谐地走完了剩下的路。

呈现在眼前的，是大片的彼岸花海，红白相间，还夹杂着几星淡淡的黄色。

最前面是一层看起来轻盈，却实际上很厚实的结界，强大的灵力在上流转，晶莹剔透，散着轻柔白色光晕。

结界之前站的两排哨兵，也不同人界所说的那样奇形怪状凶神恶煞，不过他们脸上的表情看起来确实有些严肃。

三人最开始出现在视线中时，哨兵登时提高了警惕，看到凌北辰之后，又立马从两排站成两列，待三人走近了，齐声喊道：“恭迎尊上。”

“来了。”一个低沉的声音在结界之后响起，听来是没有一点生气，须臾，身着藏青色衣袍的男子出现在他们面前，浑身上下散发着“很憔悴”的气息。

“尊主。”那两排哨兵又恭恭敬敬地齐声喊到。

江落随意地摆摆手，人已经接到，又准备转身进去了，一时间场面有种说不出的怪异。看着他，天南星就想起了木司礼，更觉得现在来鬼界对他实在是有些不厚道。

“江公子对不住啊。”

“没事。”

这两句说完，几人就陷入了沉默。眼前的江落，人还在却没了魂，有事得不能再有事了。

“你们自己去吧，我先回了。”刚走出几步，江落又开了口，没等人回答就消失不见了。

有凌北辰在，几人直通鬼界的通宣城，只要在鬼界出现过的人就都可以在这里查到，性质跟忆灵殿大同小异。

虽然神谕上只显示了地动的源头，但并不能确定背后是谁在控制，不过这也不需要确定，他们从一开始就知道，这次去便直接查那个穿黑袍的乞丐。

只是他们偏生对黑袍人知之甚少，要查起来也颇为麻烦，甚至毫无头绪。

“听声音很年轻，大概二十五左右，总是在控制一些事情的发展，或者说他想控制我的命运。他的能力很强，甚至可能超过了北辰。”

说到最后一句，天南星看了看凌北辰。至于他的分析，前面几句关于年龄猜测的其实没多大用处，他们不个个都好几百岁了？

关键在最后一句，能控制天地之物的人，修为必定已经达到了十二阶，看来是个强大的对手。

通宣城一共有三层，第一层放的是生死簿；第二层放着等待轮回之人的档案，简言之就是已死之人的档案；第三层归纳的则是所有轮回魂的档案，以及修为达到十二阶的隐藏进入者。

“挨个找？”南云看着第三层林立的架阁，沉默了一路终于忍不住说话了。

“如果知道名字就好了。”天南星思索着，望着正对大门的巨型玉令。

“我们不就是不知道名字吗。”南云很随意地靠在了身侧的架阁上。

“不知道可以猜一猜嘛。”天南星回过头，杏眼弯弯。

说完这句话，凌北辰就递过来一块巴掌大的玉令，用了一种让南云极为嫌弃的眼神看着天南星，“哥哥不妨试试，万一中了呢？”

天南星接过，沉思了一番，随后抬起手隔空在玉令上划了几笔，看着他的样子似乎成竹在胸，南云忍不住靠近看了一眼。

其实不用靠近，因为正前方的巨型玉令上，已经对应显示出了天南星所写的内容——黑袍人。

“你看谁名字是这样的？”南云被这三个字气到发笑。

“都说了试一试嘛。”天南星也忽然觉得有些离谱，赧赧的挠了挠耳根。

只见玉令上的字逐渐淡去，这就意味着通宣城不存在这样一个人。

“哥哥不用理他。”凌北辰身子一正，又往前走了一小步，将南云挡在背后。

天南星本来是笑着，后来不知想到什么了，表情逐渐变得严肃起来，眉头微蹙。刚才有一瞬间他想到了一个人，但这只是一个念头，怎么说都不可能是那人。

在旁边两人的注视下，他犹豫着抬起手，又在玉令上划了几笔。

“你怎么——”盯着玉令上的两个字，南云不觉瞪大了眼睛，难得露出一副不可思议的表情，“你疯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