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以身相许不答应死给你看
“礼成。”杨媛起身轻念,缓缓退到一旁。
“真不必行此大礼。”江晓讪讪笑道。
“该当的。”女人阿爷接话,“老夫弘农杨仲英,虚活半百,若已老迈之身礼谢反而折了小郎君高义,是以让吾家小娘代谢了。不过,这一声恩主还是要奉于小郎君,尚未请教恩主尊姓大名?”杨仲英说着,叉手一礼。
“老人家折煞小子了。晚辈江晓,见过杨公。”
江晓这时已经攒了点劲儿,赶紧起来乖巧地躬身回答。瞅这杨老头的谈吐气质,没受过九年义务教育是万万养不成的,而且还是个老人家,自己也不能托大不是。
再说,杨媛那漂亮妹子就在旁边站着呢,在她面前什么都能翘起来,就是尾巴不能。
此时的江晓像极了盖伦蒂诺大草原进入发情季的禽兽,只想怎么讨好异性。
不过,虽然脑子里钻进不少小蝌蚪,但基本的思辨能力江晓还没丢,杨家父女那令他脑子里不断回旋“刘大哥讲话理太偏……”旋律的口音就再次引起了他的注意。
啊,不对!
猛然,江晓想起了什么,接着便恍然。
人家杨家父女哪里说的是河南话,准确地说,那应该叫“洛阳标准音”或“洛阳读书音”!
中华文明起源于黄河流域,汉语发轫于中原,不夸张地说,中原话作为最通用的语言流传了四千年,读书人读书必须按这个腔调来,当官儿讲不好中原话甚至会影响仕途。而这中原话就是洛阳读书音。
既然穿越到古代,那早该想到,人家说的是通行天下的“普通话”,而自己所言才是方言土语。
原来如此。
(洛阳读书音流传千年早已面目全非,它更接近现代的哪家方言也并无定论,这里设定洛阳标准音就是现代的河南口音只是为现代人穿越到古代能够正常交流找个理由。后面也不会再刻意强调。总之,这是闹着玩的小说,不是论文,讨论可以,杠精免抬哈)
“小郎君怕不是此间之人吧?”
正咂摸着洛阳读书音的问题,杨仲英突然又问,眼神颇有深意,江晓顿时又吓一跳。
穿越这么容易穿帮的吗?这杨老头难道看出什么?还是我刚才玩的那手冥火太过惊悚?
不过,他只说我不是此间之人,倒没说我不是人,这还算好。
但,总不能实话告他自己穿越吧?那样自己是人怕也不会被当人了。
怎么说?
江晓心如电转,却还真一下不知该怎么回答。
“吾观小郎君虽已成年却不留发蓄须,可是出家人?”杨仲英追问,似乎很在意江晓的“身份”。
哈,听杨仲英这么一问,江晓反而乐了。
我谢你呀大爷,谢谢您的自以为是,更谢谢您老人家送给我的这个人设!
江晓赶紧道:“杨公神目,小子自幼父母早亡,一直随师傅在深山修行,不过却非剃度之人。只因发须易留气息招引野兽,所以才不留。年前吾师仙去,遗言令我游历世俗,小子才懵懂之间来到的此处。”
江晓顺着杨仲英的话编故事,直接把自己定义成一个“世外之人”。
想来,这说法杨老头应该会相信。毕竟,这世外之人的脑洞是他自己开的,比较容易自我说服。
果然,杨仲英点点头,好像还松了口气。不过江晓却没注意到,杨媛听到这话娇躯却微微一颤。
“不是出家人便好。”杨仲英目光深邃,手捻胡须,接着道:“如此说来,小郎君当未成家吧?”
江晓有点发懵。这个问题很私人啊,古人寒暄客套这么有深度、这么没边界感的吗?
好吧,无所谓,我是单身狗我骄傲。
“并未。”江晓笑道。
“善!”杨仲英猛然盯住了江晓,“吾家小娘四德咸有,姿仪秀美,如今待字闺中,今欲以身相许,报小郎君救命之恩,不知小郎君……意下如何?”
一记天雷!
江晓顿时懵了,这一切来的如此突然和直接,猝不及防到让他一下子开始怀疑穿越的真实性。
这算老天开眼吗?我人生的盲盒终于开出个大奖?穿越才不到一天,下半身的事就要解决了?还是和这样一个所有男人都梦寐以求的女人?
自己是不是该欣喜若狂?
足足半晌,江晓都觉得自己飘在空中。但,当慢慢落下,江晓突然……想死。
他目光移向杨媛,那张脸在清晨的薄雾中清丽无比,仿似不在人间。
啊啊啊……
“明河可望不可亲,愿得乘槎一问津。”
老子现在真的想乘木筏子上天把一条大大的鱿鱼甩老天脸上,然后问问这老小子:
有这样耍人的吗?!
江晓轻轻摸了摸自己的左锁骨上,那里有个小疙瘩,蚕豆大,没什么特别的意思,只是表示癌细胞远端转移而已。
原来,什么原不原装的根本没意义,因为你特么根本没有下半身!
没有下半生的人配有下半身吗?
呸!
杨家父女自然不知道江晓心里的“痛苦”,他们只看到江晓发呆、傻笑,然后看着天咬牙切齿,最终露出一张笑比哭还难看的脸。
“多谢杨公美意,只是……恕难从命……”
江晓说出这话,只感觉囝受向苦到极点。
“为何?可是觉得吾家小娘配不上汝?”杨仲英问,脸色竟然变得有些不善,尤其一双眼睛,犹如鹰瞵虎视,咄咄逼人,似乎很怪江晓有眼不识金镶玉。
江晓心里这个憋屈呀。
大好的白菜都送自己怀里了,自己不但不能拱,还得给交代,这是人干的事?是男人干的事儿?!
“吾有疾……”江晓强颜欢笑。
杨仲英眉毛一挑:“不能人道?”
我去!大爷您是老司机啊,怎么就能想到这儿?不过士可死不可辱,这病绝对不能认。
江晓赶紧摆手:“非也非也!”
“那是何疾?”
“癌,很可怕的一种病。”江晓认真地说。
“癌?《金匮要略》列疾一百零八,似乎并无此疾。”杨仲英道,眼神中有些疑惑。
也不怪他不信,中医对癌症的记载多以“岩”、“瘕”为名,癌这个特指恶性肿瘤的症名在近代才开始使用,杨仲英听都没听说过,自然有疑。
江晓也无奈,这病在二十一世纪还没完全搞明白呢,该怎么解释?
“反正得了此疾命不久矣,是以晚辈不敢耽误杨家娘子前程,还望杨公见谅。”
“呵呵。”杨仲英笑了,笑得竟颇有些凄凉,他突然想起了自己惨死的幼子。
那一日,他乞死请求叛军放过他的幼子,没曾想叛军反而一刀将其斩为两段。他幼子上半截身子抱着他的腿还哭嚎了数声才咽气。
现在他再次体验到了这种无助、无力和无奈。他只想给自己唯一还活着的女儿找个活路,可结果却是如此。
当真是自己作孽太多,天不悯人?
一瞬间,杨仲英鹰瞵虎视的气场消失殆尽,神情颓废无比。
“罢了罢了。自作孽不可逭……”
杨仲英一退数步,要不是杨媛眼疾手快把他扶住,险些都要摔倒。
“阿爷愧对媛儿……”杨仲英看着自己的女儿满脸愧色。
杨媛轻轻摇头。这一刻,她真正才觉得眼前之人的身份只是一个想给自己的女儿寻条活路的父亲,而不再是其它。
她有千般不愿,她可以就这么死了算了,可是眼前这人呢?真要他死不瞑目?
杨媛默默地拔下了头上的木簪,转向兀自还在怼天怼地的江晓。
“救命之恩当以命还,无论如何奴家这条命都是小郎君的。不过……”杨媛轻声说着,而那木簪已缓缓顶在了自己的颌下,“要我的活人还是死人,还要江郎一言定之。我只数三个数,一……”
我去!
江晓难以置信地看着杨媛。坦白说,杨媛给他的感觉是柔弱且温和的,没想到骨子里居然也是一个狠人,一朝爆发如此生猛,真是一点废话不说,上来就是大招。
“媛儿……不可!”杨仲英也没想到这一出,瞪大眼睛看着自己的女儿,不过以他的身手怕是根本阻止不了杨媛,那木簪虽钝,但稍一用力也能入喉。
“二……”
“要活的!”江晓大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