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一章:没想到,我竟是曹贼
到衙署复命,曹操此时正在关注豫州的军情,见到张韩回来,立即起身相迎,拉着他到了主位之前来坐下,满脸均是欣慰的笑意。
“伯常,上次多亏你一言,救回我父亲之命,若是允诚不去琅琊境内营救,现在我曹氏一家老小已经全都死了。”
“家产自然也追不回来。”
“那家产追回来了?”张韩颇为震惊,不是多倍兵力围歼别人可以抢了就跑,根本不和你游斗,张闿估计也早就跑进山了。
“没有,只有些布匹、帛书、典册。”
曹操深深地叹了口气,不过损失虽多,但他从来没有得到手过,是以并没有扰乱现在的财库拨划,心中可惜,但不至于一直记挂。
“啧,”张韩话题一转,说起了小沛的功绩,“我与子和将军驻守小沛西,袭扰数日,令徐州驻防调集而至,据说守将从陈登换成了曹豹,而且根据我军猜测,陈登可能已经被罢免了。”
曹操仿佛意料之中,埋头沉思着什么,但是却并没有失落和可惜。
看来陈登这条线曹老板从头到尾都没有太多期盼。
“嗯,此事不必在意,徐州本就要打,再没有比这次更好的机会了。”
“不过,因这次琅琊变故之幸,我心中已经确定了一些事情……”
曹操果然将对张邈的猜测全数告知了张韩,但东郡送去书信的人,并没有被截获,曹操抓捕的那名探哨所携的也只是一些稀松平常的消息。
甚至没有署名。
那就不知道是谁给谁的,唯有这送信的人知晓,说到此处,张韩笑了笑,拱手道:“如今的安宁来之不易,学生也不想回到刀口舔血的日子。”
“既如此,有些猜测,还请主公试听之。”
张韩身至乱世,想要生存不光是武艺,还有食物……以前饥肠辘辘的逃荒经历过,投军后浴血战场也经历过,兖州本是一片坍圮颓唐、荒地遍野。
现在历经去年的大小战事,无数人命堆砌,好不容易换来了暂时安宁,地里有了青葱禾苗,阡陌交通、耕牛老叟。
一旦内乱,防备不及,引了强敌虎狼入境,不出数月整个境内又会变成满目疮痍!
可怕的不是毁坏了耕田,而是反复毁坏之后,百姓将再无所望,心气全无,崩塌的不止是田土,还是归聚之心。
张韩不愿看到这样,既然当初选择了建安天团,那就要立志将建安魏武之风带起来!
“嗯,你尽管大胆的说。”曹操目光沉稳,气势内敛沉凝,顺势收起了眼前的书简,平视张韩。
“主公,在下劝进,不过却要以安内为主,仁德攻徐,战愈猛,每下一城则对民愈善,并且以陶谦谋逆篡汉、豢养贼寇、谋害曹翁三罪为名。”
“此时主公手握的真正优势在于,道义仁德,招揽民心!唯有如此,主公越恭谦仁义,用兵愈发迅猛,徐州百姓心中自有公论。然,缓攻之计则会给陶谦带来些许回旋的余地,他会自各地请盟友来相助;不过,兖、徐之战在道义上徐州已经占据了下风,来帮忙的诸侯帮助不义之师,又怎会长久?”
“而局势若长久如此,人心必然向主公倾斜,将陶谦逼入绝境,他一旦放弃了道义,开始大肆征兵、征粮,负隅顽抗,便是失道者寡助。前来帮助他的诸侯一定会相继失望,因为他们看得出人心所向。”
“而且主公缓缓攻取徐州,还有一个好处,便是可以防备境内的儒生、官吏趁此时机反叛,且兵力还没有完全投入到徐州战场时,随时能够折返回来扫除内患。”
“在下认为,内患最重而徐州次之,”张韩认真的拱手,“内有世族豪族隐患,若在此时趁虚开门揖盗,则最为麻烦!”
“开门揖盗?”曹操眼睛一蹬,立即坐起身来,不可思议的盯着张韩:“这是何意?可有证据?”
“没有,”张韩摇了摇头,“在下也只是猜测,如果说趁我军东征徐州,要在兖州作乱的话,以现在士族的能力还做不到,但若是开门迎其余诸侯进入兖州,就完全不同。”
“周边不少贼人窥伺,冀州南部有张杨,张杨军中收留了一位无处可去的将军,主公可知道是谁?”
“吕布,”曹操目光陡然一凛,每日都会有驳杂的消息过他的双眼,可记在心中的只有那些曾闻名之人,吕布刚好就在此列。
“伯常怎么确信的呢?”
“在下没有确信,只是猜测,但不乏有这种可能,”张韩拱手道,“以所有可能的诸侯为假想敌,再依照情报除去不可能来的,最后剩余的假想敌,就是吕布最为可能。”
“若是这般想,那不是举世皆敌?那也太累了,”曹操笑了笑道,不过回味过来也不失为一种方式,张韩没有料事如神的本事,反而是蠢笨的逐个思索,细细考量,再对比军情来下定论。
若是吕布,则兖州进虎狼矣,但不知他自长安奔逃投袁绍、又逃离奔张杨,几经波折还有几分心气?
“东郡内,可有怀疑的人?”
“在下不熟东郡官吏,只和文若先生、祭酒以及仲德先生相熟,”张韩斩钉截铁的道,“但别的不说,可关注与边让相交莫逆、或者有师友之情的官吏,以名士为主最好。”
张韩当然不会直接把名字说出来,曹操乃是当世之雄,多谋善断,他既然在前日用计先行回来,肯定能窥见许多,所以只是旁敲侧击,推曹老板一把。
他自己得出的答案,比谁去进言都要来得坚定。
“我知道了,”曹操皱眉沉思,这样一来,此次偷偷回来所得到的些许情报就可以印证了,张韩此话虽没有说出是谁,却也令我大致有了猜测的方向。
我任用的兖州世族名流,身居高位者不过那几人,陈公台便在其列。
想到这,曹操也并不着急,忽然一笑抬头起来,整个场面的紧绷都顿时消失,脸上一扫阴霾露出笑容,对张韩道:“不说这些,待过段时日再召集文武商议。”
“我父在家中设宴,已经念叨了好几次了,等你回来立刻请你到家中去吃席。”
“吃席?”张韩一滞,“可以带典韦吗?”
“可,”曹操咋舌了一下,道:“此乃是,我父亲、胞弟以及侄儿对你感恩的谢礼,伯常此次不光是功绩那么简单,更是曹氏的救命之恩。”
“区区救命之恩就不必特意设一席来还了吧?”张韩顿时觉得少了点,“在下想吃点家常便饭,最好能吃长一些。”
“好。”
曹操拍了拍他的肩膀,道:“伯常先去我府邸,日后可随我一起,到家中吃食。”
……
张韩走后,有宿卫引他去见曹老太爷,典韦一同跟随,而在他走后不久,曹操就叫来了程昱,问起了攻徐之计。
“仲德先生,君可知若攻徐,兖州有何患?”
程昱面容偏为瘦削,凝目沉思片刻后,沉声道:“东阿、范县两地需派重兵把守,否则危及鄄城,且可切断向东的徐州来路。”
“在下于东阿长大,结交不少旧友,可请为门客跟随,各自又能招乡勇数百跟随左右,主公若是去攻徐州,在下自信可留于兖州为主公分忧。”
“你觉得攻徐宜从速,还是宜从缓?”
程昱思索了片刻,拱手笃定的道:“宜从速,师出有名如雷霆之势,则势如破竹。”
“好,我知道了,多谢先生进言,”曹操微笑着拱手还礼,让程昱先行回去。
再不久之后,则是戏志才又从军营被唤来,曹操问了同样的话,并且将张韩分析的局势,透露了不少给他。
戏志才在听完之后,很是不羁的笑了几声,道:“若是以往负担不起久战时,我自当是劝主公速攻,震慑徐州百姓,且用泄愤之行,揽行军之钱粮;但若是细想来,陶谦所犯之罪,民亦是无妄之灾,我们不去救民,反倒令他们也承受怒火,何苦如此?”
“现在正好了,布仁德于徐州百姓,再泄愤于陶谦兵马,这百姓心里的憋屈,就推给陶谦去承受,在下认为宜从缓!”
戏志才这一说,曹操当即眉开眼笑,逐渐露出笑意,“志才深得我心,且去准备吧,先行敲定运粮线路,我晚些到军营来与你商议。”
“伯常可来?”戏志才问道。
“已经回来了,我父亲想宴请他。晚些我叫他同来军营。”
很好,吃酒席不叫我是吧。
“帮在下带一坛美酒,深夜漫漫,不如微醺长谈。”
虽然我自己回去的路上也能带,但有时候一旦得知友人要来相会,不让他带点东西,总觉得亏了些什么。
……
衙署后院,曹嵩暂居此府邸,最近多添了十几名貌美的婢女照料,老太爷的病情好了很多。
张韩进来后,宿卫直接因到了院内,有一妙妇闻讯而来,在远处就偷看了几眼,才快速走近,朗声道:“来人可是张伯常?”
“嗯?”张韩回头一看,是一名身穿青绿袍裙的年轻妇人,鹅蛋脸,肤如凝脂,唇红齿白,头发向后梳掠,绾成一个朴素的髻,面色桃红,双眸顾盼。
袍裙虽说宽大,但行走时却也有摇曳之感,若是仔细端详,便可知晓原是上部颇为紧实,将腹部之下的裙摆便撑开了些。
张韩觉得她若是在眉心点一红砂,那就恰似一位圣洁的道姑,不点也有端庄大方的气质。
张韩忽然明白为何穿越时降在兖、豫交界处,而不是在袁氏嫡子的摇篮里了。
因为他是个曹贼。而且也更加坚毅的决定,要把感恩之情发展成长期饭票,在曹老板家包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