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落定与雪

顾毓正色道，“此乃白英，也作鬼目草，茎似葛，叶圆而毛，子如耳珰也，赤色丛生。味甘寒，主寒热，八疽，消渴，补中益气。生山谷，春采叶，夏采茎，秋采花，冬采根。”

接下来李大夫又问了几样，顾毓一一都答了上来，她没有别的长处，只是记忆力比他人强上一些，这些药材和她之前那个世界也是一一样的，所以答的很轻松。

药铺掌柜伸出自己的手，让顾毓把脉并且开方。

顾毓把了好一会儿，然后斟酌着开了一张方，药铺掌柜身体挺好的，就是熬夜有些肝火，这些其实她只摸一下就知道了，但是人不能太变态。

然后又给几个药童和李大夫都摸了脉，其中有一个药童有些风寒，只是不重，就是喉咙有些肿。

掌柜和李大夫对视一眼，皆惊叹不已。

感觉捡到宝贝的俩人十分兴奋的把顾毓留下了，一个医学天才，还是没有背景的医学天才，当然得拉到自己的阵营啊！

“我姓陈，你叫我陈掌柜就好了，小姑娘学的真好，在病症方面可有比较擅长的？”

“我比较擅长一些带下病，家里祖母也会些许医术，她便是擅长此症，我主要是跟着祖母学的。”说完憋了口气，让自己的脸红上一点。

擅长带下病也是因为她女子的身份更加适合。

陈掌柜他们并不介意顾毓的女子身份，当朝风气还是挺开放的，最主要的是顾毓有才，他们惜才。

然后顾毓不仅顺利的进入百草堂跟在李大夫后面当个小大夫帮着看一些带下病，还在陈掌柜的帮助下租到了一个小院子。

然后还去补了一份籍书，是的，她是个黑户，不过现在不是了。

禹县的风气不错，顾毓很少看见打架和偷东西的，不过乞儿却是哪里都有。

据说因为战乱，今年的乞儿，不，应该是流民，比往年的都要多。

特别是饭馆外面，刚卖出一张食谱的顾毓走出饭馆，脚步顿了顿，然后转身去对面买了一笼热馒头，一个一个的放到乞儿的破碗里。

见里面还有一个面黄肌瘦的妇人抱着不知还有没有气息的婴儿，便蹲下身，用温热的手想探一下孩子的气息，却不想妇人被吓得连连后退，馒头都滚到了雪地里也不顾，只一脸凶狠的盯着顾毓。

其他狼吞虎咽的乞儿也放缓了速度，警惕的看着这边。

顾毓温和的笑了笑，“别怕，让我看看，我是大夫。”

妇人盯着顾毓，似乎是想从她眼中找出一丝恶意，她害怕，害怕顾毓同前几日的贵人一样，拿小乞儿捉弄，然后就没有然后了。

旁边一个乞儿小小的出声，“我认得她，她是百草堂的顾小大夫。”

妇人的敌意减轻了一些。

破旧但散发着一丝暖意的襁褓被递到了顾毓的手下，顾毓清楚的看到妇人眼里的忐忑与防备，但是却仍然把她的珍宝缓缓的交给顾毓。

顾毓探了一下，孩子差不多才三个月大，但是营养严重不足，现在气息也很微弱，再这般下去，怕是熬不过今夜。

手上的缓缓的输入一丝灵力，孩子仿佛吃了什么甘露般咂吧了一下嘴巴，恬然入梦。

叹了一声，“与我走吧。”

妇人瞪大了双眼，旁边的乞儿似乎是察觉到了什么，手中的馒头也顾不得吃了，忙跪下磕头，“小姐，小姐也带我走吧！我什么都会，会洗衣，会做饭，会扫地。”

“我也会砍柴！”

“我我会做饭！”

“嗯。”

青色的油纸伞微微倾斜，似乎是想为冷的瑟瑟发抖的乞儿挡上一丝风雪。

她租的小院不大，只一个堂屋和一个偏房，还有一个小厨房。

抖了抖伞上面的雪，顾毓觉得下次自己还是再披个斗篷比较好，看了眼站在一边手足无措的乞儿，指了指偏房。

“你们便住那儿吧。”

除去婴儿，一共四个乞儿，里面有一个男孩，考虑到古人的男女大防，顾毓默了默，便把男孩带到了厨房。

“你睡这里可好？等下我给你一床被褥，你晚上再把灶火烧着，不会太冷的。”

男孩面色通红，鼻子酸酸的，哽咽的说不出话来，只有跪下梆梆梆的磕头，顾毓被吓了一跳，连忙把人拉起来。

把门口站着的几人招呼进来，指着米缸和橱柜道，“里面有些吃食，熬些粥吧，切点肉进去，还有些姜，烧些热水，再熬上一锅姜汤，会做吗？”

“会的会的。”

顾毓点点头，然后便出去给几人买点生活必需品，当然，她对这些不熟悉，便叫了对面住着的张阿婆帮忙。

对面比顾毓这个院子还小的一个小院子里只有一个瞎了一只眼的张阿婆，张阿婆没有孩子，便捡了憨儿养大。

憨小子没有名字，因为智力不足，便常常被人唤作憨儿。

前段时间张阿婆染了风寒，家里看不起病，这憨小子便跪到顾毓门前求医，当时顾毓并不在家。

从药铺回来的时候就看见跪在门口被冻得一脸青紫的傻大个，心里是又气又怜惜。

本来只需要治一个人的，现在两个都得吃药，顾毓不仅没有收钱，还贴了些钱，举手之劳而已，她赚钱还挺快的。

但是对面祖孙却记在了心里，顾毓院子一角的柴火和缸里的水永远都是满的。

等顾毓走了，留在厨房里的几人才泣哭出声，声音小小的，但听的人直心疼，妇人抹了一把脸，把怀里的娃儿给最小的那个女娃抱着，“你给婶子抱着娃儿。”

然后让男孩去烧火，她则带着比较大的女孩烧水熬粥。

等顾毓买完东西回去的时候就发现院子里的雪已经被扫了一遍，角落里的柴火也砍好了，码的整整齐齐的。

小乞丐们乖乖巧巧的站在厨房里，明明有桌凳，却似是怕弄脏一般不敢坐，锅里散发着食物的香味，顾毓都能听见咕咚的口水声，但是她们却能忍住不动。

顾毓把买的点心拿了一包给张阿婆和憨小子带回去，然后把她买的东西拿出来。

“吃饭吧，我买了一些碗筷，用这个吃，这里还有几床被褥，等下你们拿到房间去，还有几身棉衣，吃完便去洗漱换上。”

视线落在几人长满冻疮的手上，顿了顿，从袖子里掏出两盒药膏，“这是冻疮膏，等下清洗完记得涂上一些，好的快些。”

怕她们不敢动用东西，便又道，“不用惜柴火，尽管把炕烧热，不然晚上很冷的。”

说完便回房写脉案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