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章 此地有故人在
高歌听到这个略感熟悉的声音后迟钝了一下，而后放下手中的水桶转身望去，来声者并非他人，正是当初去文州城蓝府传信后又带着高歌蓝勋二人登齐云山的游方道人。
“哟，是你小子呀，大晚上的不在秘境里好好待着跑这来干嘛？”游方道人走近后才看见是高歌，而后又盯着高歌上下一顿打量，口中轻咦：“你小子怎么才这点修为，都过去这么久了才通灵一阶，看来贫道眼光还是很不错的嘛，天赋不行还不如回家安安稳稳过一辈子呢是吧。”
高歌在通灵大典之后入定了三个月的事情游方是知道的，可出于某种原因，他就是想多说上那么几句。
“前辈何必挖苦我，晚辈天赋实在不太好，但也不想就这么平庸一辈子。”高歌并没有在意游方道人的言语讥讽，在他看来只要能够变强，别人如何看，并不重要。
正如书上所说，尊严永远只在拳头之上，真理永远只在刀锋所及之处。
显然游方道人只是嘴上不饶人罢了，若是真的心恶之人，便不会一路不辞辛苦跑去文州城给蓝府传信，亦不会一路带着高歌二人上山时与他们说那么多话了。
游方道人又问了一些比如高歌这几个月都干嘛去了，蓝勋修炼进度如何之类的话之后，就转身离开，高歌作揖拜别游方道人后一路提着水桶走向自己洞府。
回到洞府后高歌脱下已经被血污染得污浊不堪的衣服，换上了一身前段时间从张节之那里领来的演天宗服饰，衣服是一身道袍，通体为淡紫色，只有衣领处是两道青色的布料所制，后背心处的阴阳鱼与八卦图绣工看起来也并非十分精细，甚至有点歪七扭八的感觉。
不过高歌也并未关注这些东西，换好衣服后就直挺挺躺在密室里的床上，太累了，他以前从未感觉过有这么累，身心俱疲的感觉让高歌的眼皮都有些抬不起来了，于是高歌也不再与睡魔做反抗，闭上双眼，昏昏睡去。
“哗”
“哗”
“哗”
在北方大陆的最东边，有一座小海岛，海岛不大，也就方圆十里左右，每天潮落时便会露出海面，涨潮之时又会被海水吞没，消失在这无边无际的沧海汪洋之中。
这一日，潮水退去，海岛露出海面，要是此时远处有人仔细望去，就会发现海岛正中有一颗闪烁着五颜六色光芒的石头在初生的太阳之下熠熠生辉。
就在此时，海岛上空，本是万里无云的天空霎时间阴云密布，穿过层层云团还能听到一声声壮士击鼓般的轰鸣之声。
“啪！”
一道紫色闪电自九天之上滚滚而下，精准无误地劈在了海岛正中的五色晶石上。
被闪电劈中的五色晶石剧烈震动，竟连带着海岛也跟着剧烈震动了起来，不过几个呼吸的功夫，海岛之上本应是坚不可摧的岩石纷纷碎裂，化作齑粉。
当第一道闪电劈下之后，紧随而至又是无数道紫色银色交杂在一起的雷电长蛇蜂拥而至落到了五色晶石之上。
五色晶石颤鸣不已，雷电劈中溅起无数如漫天繁星般的火花，落在海岛之上，让那些本就不高的树木皆都燃起熊熊大火。
雷电交织的景象持续了约莫一刻钟的时间才停了下来，就在天地之间一片万籁俱寂的时候，一声沉闷的轰响自地底传来，打破了这稍纵即逝的安静。
只见五色晶石之中有一个不着寸缕的年轻人从中走出，年轻人全身上下都散发着五色光芒，年轻人五官清秀，眉毛略长，身材极好，俨然一副丰神俊朗的好模样。
年轻人抬手从储物法器中取出了一身米白色长衫，穿上之后又掏出一根发簪将披在肩上的头发别了起来。
年轻人站起身来，眺望着西边一望无际的茫茫大海，仿佛能直看到大海尽头一般，此时年轻人身上的五色光芒已然消失，只身一人站在海岛上，背影多出了几分落寞与萧条，并无半点年轻人该有的样子，反倒是有几分那些山上老祖的气质。
“东荒慕容芸，南蛮伽罗鹰，呵呵，我李定先也算是又先了二位一步了。”年轻人口中喃喃自语。
一言以定天下先！
现在看起来极为年轻的李定先在多年前还是一个寿元将尽的老人，为了寻求能够让修为再进一步，不得已强行突破，本以为死期将至，不成想却突破到了世间修炼者都想要到达的法天境界。
自李定先突破法天境起，包括东荒、南蛮、北疆以及那从未有人去过的西边，整个元疆大陆的格局，都将会被打破。
除了一些隐世不出的老妖怪外，世间公认的顶尖强者，只有三人：今日之前的最强者剑仙慕容芸，南蛮蔽日一族的族族长伽罗鹰，以及这位北疆实际意义上的统治者李定先。
从前是因为三人实力差不了多少才会形成互相制衡的局面，而如今慕容芸与伽罗鹰还都是术法二境半步巅峰的实力，只有李定先一人触摸到神阶，天下格局可想而知了。
元疆大陆传说本是另一座大陆的一部分，变成如今这副模样有人说是因为被一位天神以一己之力割裂开来的，而如今大陆上的沧澜江无涯海等等水域以前其实并不存在，是因为当时大陆落至此处空间时被震碎分裂成如今模样的。
而分裂出的四块大陆又诞生出无数的种族，大致分为东方人族、南方兽族、西方魔族以及北方灵族，李定先便是北方灵族如今的最强者，当然在他之前也有许许多多的强者，甚至还出现过一位摸到神阶门槛的人，可这些人都因为种种原因纷纷陨落或失踪，如今北方灵族仅存的强者包括李定先在内也不过寥寥十余人。
而世代居住在东荒大陆的人族近万年来却是英才辈出，虽然人族寿命极短，即使是人族修炼者寿命也远不如其他种族，可人族的异军突起依然给与之接壤的南北两块大陆的统治者带来了不小的麻烦。
博象国的第一位皇帝赵炬当年差一点就越过北疆与东荒的交界之地长垣山，若不是北疆付出了战死数十名道境强者的代价，如今的北疆怕早已不复存在。
而当赵炬死后他的儿子赵广弗却并没有再向北进军，而是将铁蹄转向了南方，南蛮数千族群在博象国大军以及人族强者的围攻之下，竟是生生覆灭了一半有余，本是属于南蛮疆域的苦山以及沧澜江，更是直接被纳入了东荒的版图。
后来南蛮与北疆合作，使尽各种手段才将博象国统治下的东荒大陆搅和得混乱不堪，后来南蛮想要夺回本属于自己的领土。
可谁知又冒出来一个慕容芸，当时的博象国已然羸弱不堪，因此只好无奈之下将苦山以及沧澜江一带划分给了慕容芸以及高杨景邢四大家族。
李定先之所以敢说出一言以定天下先这样狂傲不羁的话，一是因为他自己本身的修为就不俗，还有另一个更重要的原因，就是术法道十二境界的划分便是由他最先提出的。
至于李定先之所学从何而来，从未有人知晓。
而三人可以比肩于元疆大陆的原因，则是因为除了东南北三座大陆与西方大陆被无尽深渊隔离开外。
在三座大陆上，剑术最强者当属苦山剑仙慕容芸，法力最盛者便是伽罗族伽罗鹰，而李定先所修的，是传说中的时间本源大道，因此李定先便是三座大陆中道行最高之人。
李定先正在神游万里之际，耳中却是响起了阵阵破空声，抬眼望去远处各色遁光飞掠而来，若是有修为不俗的旁人在此，一眼便可认出来人身份，正是北疆大陆的十余位顶尖强者。
众人徐徐落地，站稳后一齐向这位如今整个元疆无人可与之比肩的最强者深深行了一礼，各色各样的恭贺声不绝于耳，李定先更是坦然接受，原因无他，这正是这位最强者应该享受到的礼遇。
众人恭贺寒暄过后，人群中一位身穿大红色貂裘的男子向李定先开口说道：“圣君，臣下已与南蛮伽罗商讨好进攻东荒的具体事宜，南蛮伽罗也已联系好南蛮诸族，只待圣君出关，随时可覆灭东荒！”
“如今本座已然摸到了那神阶的门槛，此事自是要提上日程了，只是人族的实力亦不可小觑了，单单是法天境强者的数量就要比我们多上不少，好在是够乱！”
“本座倒是想先去看看这东荒如今的景色，也去探望探望故人。”
李定先双手负后，英俊的脸庞上带着一丝淡淡的笑意，足可见他对于覆灭东荒之事早已是成竹在胸。
“圣君所言极是……”貂裘男子再次抱拳行礼，脸上的谄媚神色显露无疑，可欲言又止的话头却是被李定先察觉。
“有什么话就直说，吞吞吐吐的，本座难不成还能吃了你？绮灵你好歹也是个男人，怎么还不如那慕容芸一个女人有男子气概？”李定先神色微愠，撇了一眼话到嘴边又给咽下去的貂裘男子。
被唤作绮灵的貂裘男子听到李定先的话竟是一下涨红了脸颊，头也不抬地嘴里小声嘀咕着。
“人家再怎么说也是个带把的，圣君您怎可拿臣下与一女子相提并论，臣下只是在南蛮遇到了一个有趣的人罢了，本想着与圣君说道，可转念一想圣君可能对此人应该不会很感兴趣就作罢了。”
此时貂裘男子绮灵身边一位虬髯大汉大笑道：“绮灵你是不是在南蛮遇到了什么好看的小哥儿？有没有跟人家彻夜长谈啊？哈哈哈哈，若是没有可就太可惜了。”
“滚一边去！老子在南蛮碰到的是东荒人族，那个人族应该是博象国皇室派去的，说是想让南蛮伽罗帮他们对付苦山，我听闻后也不知圣君的意思便告诉那人不要轻举妄动。”
绮灵瞪了虬髯大汉一眼，口中继续说道：“对了，那人在东荒还有个名号，叫剑圣，据说跟慕容芸打过架，很厉害的样子。”
“剑圣？东荒什么时候出了这么一号人物，本座竟从未听说。”李定先听到绮灵的话后，努力回想东荒能与剑仙慕容芸掰手腕的人，可左思右想脑海中并未出现过“剑圣”这么一号人物。
“看那人谈吐应该年纪不大，可修为却十分不俗，应该是有伏道境中期的修为，不过区区伏道境圣君没有印象也该是正常的。”绮灵继续拍起了李定先的马屁。
李定先并未在意绮灵的马屁，伏道境可不能用区区来形容，能进入道之四境的人，天赋资质各方面一定是最顶尖的，而他闭关不过一甲子，东荒又突然多出了一个伏道境中期的强者，这不由得让人心中感到十分不舒服。
“那人叫什么名字，跟苦山或者虞大宝有什么关系？”李定先看向绮灵，开口问道。
“那人好像是叫李恣游，跟苦山应该没有关系，要不然也不会去找南蛮伽罗一起对付苦山，至于跟虞大宝有没有关系臣下就不知道了，但是臣下感觉那人好像是得了某种传承之力才会年纪轻轻有此修为。”绮灵看到李定先郑重其事的神情，不由得脸上也多出了几分认真之色。
传承之力？什么人的传承之力能让一个人在一甲子内便拥有到伏道境中期的修为，李定先脑海中第一个想到的便是博象国的开国皇帝赵炬，可很快李定先又在心中给否定了。
如果是赵炬的话，最应该获得他传承的也得是他的后代，不会是一个跟他都不是同姓的后生，况且当年李定先为了杀赵炬可是费了九牛二虎之力。
要是赵炬还留了后手，那也应该早就用了，不会过了这么多年才突然冒出来一个传承他力量的后生。
“不管那人是怎么突然冒出来的，既然他跟博象国有关，那就留他不得，正好本座要去东荒，顺带着也可以看看这位剑圣呢。”李定先沉吟片刻后说道。
交代了一些北疆的其他事务后，北疆众强者便纷纷告辞离去，而李定先并未与众人一样御风飞遁，而是划着一叶小舟缓缓向北疆大陆游去。
在这位一言以定天下先的最强者眼中，飞遁实在是不利于他欣赏途中的风景，而且他此次闭关偶有所感，也许去请教一下那人会让自己修为更加精进一些。
如李定先这般人物，早已看遍了世间万般景色，甚至那种对于博象国而言一着不慎有可能灭国的事情，对他来说也不过是多年前无聊时随口一说的玩笑罢了。
孤舟靠岸，李定先独自一人向东荒大陆的方向行去，依旧没有御风飞遁，而是一路走去，手中还捧着一卷俗世读书人写的话本。
走着走着，原本还是一个风流倜傥公子哥形象的李定先此时竟化作一个少年模样，看着不远处的齐云山，良久无言。
此地有故人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