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6章 你我山巅自相逢

齐云山下，一个魁梧老人正缓步走在山间，又是一年秋天，落叶缤纷，老人的鞋子踩在枯败的树枝上，发出咔嚓咔嚓的声音。

老人是从大虞来的，本来已经在大虞呆到忘记今夕是何年的老人因为收到一封书信，一路飞驰来到此地。

一路上破空声夹杂在被气浪卷碎的云朵之中，直到来到此地才停了下来，他还是很赶时间的，可来到这里之后突然就不想那么快见到那个人了。

看着林间小道上的落叶枯枝，老人想起了许多年前的那个秋天，那个女子牵着一个小孩的手，带着自己走进了山中，他们隐居于山谷之间。

后来，那个小孩长大了，他对女子说想去看看外面的世界，女子没有阻止，只是对他微微一笑。

那时，仍是一个秋天，可那女子的笑却如同春风，吹进了少年人的心田。

再后来，少年已然不再年轻，当他再回来的时候，女子还在山谷中住着，依旧是每天洗衣做饭，她的容颜还是如初见时那般，好像不论再过多少个岁月，她都不会变。

老人依稀记得上次回来的时候，是为了问女子这世间可有长生之法，女子的回答是：“长生之法有，不死之法亦有。你求长生还是求不死？”

老人的回答是：“可否二者兼得？”

女子传授给了老人一部功法，习得仙家道是为不死，布道于人间便是长生。

也是从那个秋天开始，老人去了东荒的最东边，在那里他立山门施教化，老人也成为了这天下除了术法道三位绝顶强者之外的第四人。

他创建了一个修仙者可以不修仙法便可长生，普通人可以强身健体延年益寿的体系：武修！

武修体系与普通修士体系的不同在于，修士需要灵骨，而武修只要你肯练，那你就可以成为强者，只要你足够强，那你依旧可以长生不死！且同等境界的武修远胜同境界其他修士，缺点就是，修行难度远胜修士体系。

修士体系每提升一级寿命就会延长，以至于到了道之四境如果不是被杀几乎就是不死的存在，至少到现在还没有出现过因为寿元枯竭而死的道境修士。

而武修十二境界中，锻体，锻骨，锻筋，锻髓修的是体魄，裂石，崩山，填海，碎风修的是力量，只有到了合道境才会获得寿元的提升，而合道之前的八个境界，人族只能在百年寿元内修成，仙武双修者的极限也只是武修碎风境加仙修化真境，从未有人能仙武双修达到道之四境。

“登山者为仙，入谷者为俗。秋枯姐姐，这么多年了，我虞大宝看遍尘世俗物，也见识过仙家无情，我该算是仙还是俗呢？”老人口中喃喃自语，随后又自问自答。

“该还是个俗人吧，心中牵挂，人间万万年，还是忘不了当年你我。”

老人一步步走到了齐云山顶，拨开重重迷雾，一座雄奇壮丽的宗门豁然出现在眼前，山门外的台阶还是跟记忆里的一样，从未变过。

宗门中此时已无太多灵气，护山大阵已然撤掉，只留下外面一层迷阵，星云子带着演天宗众人前往苦山，离开已有月余，此时的演天宗内，只有一个白衣女子和一个少年。

高歌是在星云子回宗门不久后醒来的，当发现自己已经视元境之后高歌的第一反应便是要将这个消息告诉蓝勋。

可到了蓝勋洞府的时候，发现早已人去楼空，只留下了一部功法和一封信。

功法是蓝勋自己所修的功法，当高歌拿着功法给秋枯看了之后，得出的结论是，蓝勋所修功法乃是上古传承下来的功法，功法等级已然不能用现有品级来衡量，在当世所有的水属性功法中，这部无量凝海经当之无愧可排第一。

而蓝勋留下的信，只有一句话：你我山巅自相逢！

高歌突破到视元境以后，因为没有了灵脉的加持，只能进一步去稳固境界，境界稳固后本来是准备离开齐云山去外面游历的，可秋枯却让他多等些时日，无奈之下，只好陪着秋枯在山中多待了些时日。

这些时日，高歌每天上山打猎，砍柴做饭，因为没有了灵脉，修行上也只能暂时放一放，好像又回到了以前在文州的时候，时间过得可真快，高歌偶尔也会想起家中父母，还有蓝勋。

今天高歌提着两只野兔从山下回到宗门的时候，看到山门外有两人并排坐在台阶上，其中一人正是秋枯，而她身边的那个老人高歌并未见过，见高歌走来，老人正带着一副审视的目光打量着自己。

感觉到老人的目光，高歌回望了过去，老人脸上浮现出一抹笑意，对着高歌招了招手，示意过来坐。

高歌走到近前对老人行了一礼后便坐在了秋枯的另一边，老人看到高歌的表现后哈哈大笑：“这小子，跟我当年有那么几分相似，怪不得姐姐会这么喜欢他。”

秋枯莞尔一笑：“倒不如说是因为喜欢他，所以才喜欢你。”

“也是，也是，当年若不是我与那人有几分神似，怕是姐姐连理都不会理我一下，说不定过了那个秋天，也过不了冬天咯！”老人脸上笑意不减，仍旧是直勾勾地看着高歌的脸。

“我脸上有花吗？”高歌摸了摸自己的脸。

“没有，小子，老夫此来一是想看看姐姐的现状，看到姐姐状态不错，我也就放心了，星云子不久前告诉老夫说姐姐元气枯竭，没有多少时间后，老夫心中忧虑得一顿都少吃了几大碗米饭，可此来看见姐姐元气有所回复我便放心了，想来你的功劳不小。”老人哈哈笑道。

高歌此时却是一脸不解，心想秋枯姐姐什么时候元气枯竭了，不一直都挺好的吗？这么温柔的大姐姐，怎么会无缘无故元气枯竭呢，而且根据星云子所说，这位秋枯姐姐可是从上古时期活到如今的，修为可能比星云子还要高出一线。

“其二呢，就是来看看那位大能的转世，老夫虽说没有那些个修仙的活得久，但也算是见过几次那位的转世之身了，你身上的转世气息最弱，可你的气运却是这些人里最强的，希望有一天你的前世复苏后，你还是你。”老人说到第二句话的时候，脸上的笑意已然全无，只是看着高歌，高歌此时的感受就好像是被一头猛虎盯上了一样，头皮发麻，浑身冷汗不受控制地往外冒。

“姐姐，我知道我可能是某个人的转世，你知道是谁吗？我通灵之后做过好多关于那个人的梦，梦里那些东西断断续续的……”

“你现在修为尚浅，等到你足够强大的时候，自会知晓。”秋枯微笑着摸了摸高歌的头，然后又看向虞大宝：“你不是想知道仙武双修能不能突破到最后四个境界吗？你将你的功法传授给他，他会告诉你答案的。”

虞大宝闭目沉吟，良久，才开口问道：“你让他修炼武修功法是不是就为了今天，他若是仙武双修达到法天武神，届时就算是李定先也拦不住他了，他要是想灭世，那可真的就是一场灾难了，而且这样的灾难发生过，对吧。”

“是的，并且不止一次，但只有他才能打破桎梏，李定先，慕容芸，迦罗鹰，你们这些人不都是想看看法天之后是什么样的景色吗？我也没见过，但我知道有人见过。”秋枯转头看了看西方，此时夕阳西下，火烧云一层层地铺满了西边的天幕。

今后的一段日子里，高歌每天没有再出去砍柴打猎了，洗衣做饭这些事情都交给了秋枯，而高歌开始跟着虞大宝学习武修的功法，当高歌把铁骨功练到三层之后，虞大宝就开始传授高歌一种更加暴力的功法，美其名曰武修就是要简单粗暴，其实高歌怎么看都觉得武修有那么一点点的……粗鄙。

这段时间，虞大宝每天从早到晚的给高歌喂招，而传授给高歌的开天经也已经开始学习第一个神通了。

高阶功法都有自己的神通，也就是功法的释放方式，开天经的第一个神通名叫崩山，高歌第一次听到这个神通名字的时候还以为是武修体系中的境界名字，后来才知道那个境界的名字是根据这个神通来命名的。

崩山境的前提就是把这一招练至圆满，而此时的高歌对崩山的掌握还只是微末，甚至虞大宝每天的喂招也只是勉勉强强将高歌的武修锻体境推到了大圆满。

武修与一般修士不同，一般修士甚至可以通过灌顶来提升修为，只要你对境界的理解达到了，灵气足够的情况下随时都可以突破，而武修只能一步步来，慢慢地通过每天的走桩喂招来提升。

高歌最近这段时间被虞大宝折磨得苦不堪言，感觉虞大宝平时也只是一个身形略显健硕的老人而已，可到了给高歌喂招的时候，拳架摆开，就好似换了一个人一样，渊渟岳峙，龙行虎步，不外如是。

高歌随着武修实力的提升，饭量更是提升了不少，本来仙家修行只需要每日食用灵果就可以饱腹，近来每顿饭都要吃好几碗米饭，每次吃饭的时候秋枯都是笑盈盈地看着高歌和虞大宝两人抢饭吃。

“老子在临海城那可是说一不二的大人物，没想到还得跟你个小屁孩抢饭吃，这也得怪姐姐，做的菜总是这么好吃。”虞大宝一边扒着碗里的饭，嘴里一边嘟囔着含糊不清的话语。

“你说的那个什么临海城肯定不大，就你这样的……诶你别抢！”高歌之所以能说出这样的话，一是对境界的强弱分得不太清楚，二是因为前两天虞大宝跟秋枯切磋的时候，虞大宝被秋枯一拳打进了山间的岩石中，高歌费了九牛二虎之力才把虞大宝从岩石里扣了出来，扣出来之后，岩石上一个大字型的人形大坑赫然浮现在二人眼帘。

当时虞大宝一脸苦笑着看向高歌，高歌突然感觉虞大宝本来伟光正的形象在心中就这么轰然坍塌，成了一个逼格不高的小老头……

在高歌突破到武修第二境界锻骨境之后，开天经的第一个神通崩山也达到了小成，高歌带着试一试的心态去测试神通威力，只是用了不到三成的力量便轻松劈开一块岩石。

然而在与虞大宝的喂招中，依旧是每天被揍得鼻青脸肿，甚至有一次虞大宝以同等境界使出崩山神通，仅是一招，高歌就觉得全身肌肉骨骼都要崩碎了一般，浑身上下鲜血淋漓，整整在床上躺了好几天，要不是有丹药疗伤，怕不是要直接当场交代在那。

山中不知岁月，当高歌的武修境界到达断骨境大圆满之后，仙法修为也达到了视元境中期，此时的高歌完全可以说御风境之下我无敌这样的话了，而之后虞大宝也准备离开演天宗，高歌与秋枯一起送行。

临别前的最后一顿饭，本来天天抢饭吃的二人竟是都开始小口小口地吃着饭菜，也不再争抢，秋枯看着眼前两个年龄差了上千岁的一老一小心中也是颇觉得好笑。

“我要回去了，你接下来是准备去苦山还是跟着我去临海城？”虞大宝给高歌夹了一根青菜，又给自己碗里夹了一块肉：“大虢都城最近有个什么十国会，据说是博象国那帮孙子牵线的，我觉得你可以去看看。”

博象国？高歌记得初进宗门的时候有一个同门赵真好像就是博象国的皇子，通灵大典过后就离开了，这大会若是博象国牵头，那赵真也应该会去吧。

“那我就先去大虢国都，之后还可能要回家一趟，毕竟我已经好久都没有回过家了，着实是有些惦记家中父母，等到从文州城回来，再去临海城看看！”高歌夹着碗里的饭菜，口中支支吾吾地回答着虞大宝的话。

吃了一大口的米饭，高歌半天都没咽下去，直到接过秋枯递来的一大碗水，吨吨吨地喝完，才把那口米饭咽了下去，高歌心中不禁感叹，如今的饭量可真是越来越大了，走的时候一定要多带点干粮！

“对了，听说你们大虞那边的黄纸什么的都卖的很贵的，我要不要多准备点金银？”

“黄纸？”虞大宝摸了摸乱糟糟的头发，想了半天也没想出来高歌说的是什么，直到秋枯开口才点醒了他。

“他说的是符箓。”

虞大宝嘴角抽搐，看高歌就像是在看什么妖怪一样：“哪有人买符箓用金银的，山上仙家，不论是他们的术法道体系还是咱们的武修体系，一般用来交易的货币都是灵晶。”

虞大宝在说到“咱们”二字的时候，还故意把这两个字咬得极重，显然他是很满意高歌这个在他心里只能算是半个弟子的小家伙的。

“秋枯姐姐，你呢，你接下来准备去哪里？”

高歌看向秋枯，一直沉默着看着两人吃饭的秋枯摸了摸高歌的头，高歌也被摸得习惯了：“你要是想去就去吧，我这副身躯已经不能长期维持下去，不如我就化作灵体附到你的识海之中，正好我也好多年没出去看过外面的世界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