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8章 众生皆苦
文州城外，清越营的营帐之中，高歌和郭致对坐在里面。
而在他们身边，还站着一个身穿铠甲的修士。
正是刚才那队兵士之中领头的那个修士。
起初高歌听到这个人的声音时，还只是觉得在哪里听过，可当看到此人样貌之后，高歌也是有些惊奇。
这个人居然是高歌当日在聚宝阁卖东西，排队的时候遇到过的那个给自己让位置的通灵境修士。
一番交谈之后，高歌才知道这个修士当日在聚宝阁卖过东西后，竟然直接去了大虢和越国的边境，随后便加入了边境的一支军队。
两国大战爆发后，此人频频立功却一直受到其他同样以修士身份加入军队的人排挤，直到郭致去了那里，又开始跟着郭致手底下的清越营打拼。
因为每次冲锋他都会冲在最前面，因此颇得郭致赏识，很快便被郭致提拔到了百夫长的职位。
“你叫什么名字？”高歌开口问道。
“回禀前辈，晚辈孟渠！”
言语间依旧是不卑不亢，依旧是只有些许的敬意。
在之前与孟渠的交谈中，高歌也已经发现了，这个孟渠绝不是个甘居人下的主儿，一言一行中无不透露着对于成为强者的向往。
高歌心里明白，孟渠的敬意并不是对自己的，而是因为自己此时跟郭致坐在一起。
郭致的治军能力高歌在第一次看到她的时候便已知晓。
之后在武王府上的时候，那一队骑兵的强大，更是让高歌对这位大虢公主的治军实力略有了解。
但直到此时，高歌才看到了此时已是大虢长公主的郭致，对于军队的掌控力有多么的恐怖。
军营之中，令行禁止，郭致似乎已然成为了这些人心中绝对的权威。
高歌丝毫不怀疑，就算郭致下一刻让这些人去死，这些人也绝不会有丝毫的犹豫。
军队之中对于上级的绝对服从，军纪之严明，令人骇然！
甚至是郭武登基之后，郭武对于郭致的态度最多也就只是在各方面打压一下，用过最损的招数，也仅仅是发配到战场上。
如果说要直接斩杀郭致，郭武是绝对不敢的，军队中虽然凡人居多，但听从大虢朝廷指派的修士也多数都在军队之中，一旦引起兵变，后果绝对不是郭武这个初登大宝且根基未稳的君主所能承受的。
再跟孟渠聊了一些在文州城中的所见所闻后，郭致便让孟渠退了下去。
“你说你的父母失踪了？”
“蓝府内并没有发现他们的尸体。”高歌的声音毫无情绪波动，他实在是不知道该如何形容此时自己的心情。
“这也算是个好消息了！”郭致安慰道。
高歌沉默不语，他心中也很清楚，也许失踪对于此时的他来说，真的算是一个好消息了，如果说当时在废墟之下看到了父母的尸体，高歌真的不敢确认自己会不会疯掉。
次日清晨，高歌便开始跟着清越营的兵士一同清理文州城，由于尸体太多的缘故，为了防止出现瘟疫，也只能集中焚烧。
看着士兵们搬来的一具具残破的尸体，高歌心中五味杂陈。
这是他第一次碰到这种事情，可对于常年生活在边境的这些士兵来说，这种集中焚烧尸体的事情好像早已习以为常。
忙碌了好几天，在经过了数次集中焚烧之后，原本的文州城，此时也彻底的成了一座空城。
幸运的是，这些日子里高歌并没有看到过蓝府其他人的尸体，也就是说他的父母依旧还有生还的可能。
郭致每日手中拿着从户部拿来的名册，一笔一笔地划掉名册上的一个个名字。
每次划掉一个名字，郭致都会感觉心如刀割，她心中痛苦的源头，正是自己已故的三哥。
郭致至今还记得三皇子当年第一次带她去上阳城的外城的时候，当时眼前看到的场景，郭致终生难忘。
那一年大虢，因为旱灾的缘故，上阳城中涌入了无数难民，那些人把上阳城外方圆数百里的树皮树根都吃光了，甚至就连地上的树叶和杂草都有人抢着往肚子里塞。
若是有人饿死了，他的家人甚至连尸体都无法埋葬，因为早上埋下去的尸体，晚上就会被人从土里刨出来吃掉。
那些小孩的肚子总是涨鼓鼓的，起初郭致还以为是这些小孩的家里人心疼小孩先把吃的给了孩子吃。
可后来听到郭然的解释，郭致震惊了！
那些孩子肚子之所以鼓胀，是因为吃了一种名叫神仙土的东西，神仙土下肚之后无法消化，最后全部堆积到肠胃里，直到被活活撑死。
更有甚者，实在饿的不行了，就把贪婪的目光盯向了自己的孩子，有的人狠不下心来对自己的骨肉痛下杀手，就用自己的孩子跟别人的孩子互换一下，然后再杀。
一国都城尚且如此，更何况是都城之外的万里疆域。
“难道那些当官的都看不到吗？”年幼的郭致这样问道。
郭然的回答是这样的。
“他们看得到，他们又看不到。”
郭致当时还不明白三哥说的是什么意思，直到郭然掌权之后，开始大力整肃吏治，大把大把的民生支出甚至都惹恼了国师。
那时候，郭致才明白，他们看得到，那些人当然知道这里有无数难民，强大如秦元寇那般，神识一扫就知道上阳城内发生了什么事。
可如果让他们去开仓放粮，就会伤及这些达官显贵们的切身利益，所以他们就算是看到了，也依旧会假装看不到。
这次要不是文州城被屠，伤及到大虢的护国大阵，郭武也肯定不会知道这里发生的这些事情。
可即使是如此，郭武也只是传讯让郭致过来看一眼，甚至连专门调查事情因由的官员都没有派一个下来。
既然没人管，那就让她郭致来管吧！
“长公主，最后一批尸体也全部焚毁了。”
身后传来孟渠的声音，郭致点头示意知晓后，低头看向手中的名册。
翻开名册，上面密密麻麻的名字九成九都已被划掉，只剩下极少数的名字还留在上面。
“去把这上面剩下的人找出来。”
郭致把名册递给孟渠，孟渠抱拳行礼后便召集手下人马离开了文州城，四散整个大虢，去寻找这些“幸存者”。
或者是凶手！
空气中弥漫着尸体被焚烧后的焦糊味，原本的文州城此时也只剩下了碎砖断瓦，在表示着这里以前有人存在过的痕迹。
远处的青山依旧是郁郁葱葱，好似无论是过了多少年，它们都还在那里，从未变过。
高歌和郭致在一处山包上发现了一个草庐，也不知是哪位前人曾在此处居住过。
两人也没有多想什么，春雨连绵，也不能一直用灵气抵挡连绵细雨，雨中修炼这种特殊爱好，二人自问都是没有的。
进入草庐，才发现这草庐之中居然另有洞天，内里的面积大得出奇，就如同储物袋化作了能住的地方一样。
二人四处张望，找了半天居然都没有在里面看到任何原本主人居住过的痕迹，但是仅凭这草庐的奇异之处就看得出来，此地前人主人定是个修为不弱的大能。
郭致从储物袋里取出蒲团，随便找了个地方就开始闭目打坐，高歌也没有和郭致再说些什么的意思，有样学样地也从储物袋中取出蒲团开始打坐。
就当高歌开始运转起体内灵气的一瞬间，就感受到了些许的不对劲。
此处空间中的灵气，高歌竟然可以吸收！
就跟置身在龙玄泉水中的感觉一模一样，四周的灵气疯狂往高歌体内涌入，高歌一边忙着吸收，一边还得迅速消化着这些灵气。
甚至连郭致都感受到了周身灵气开始变得稀薄起来，睁开眼睛看到高歌此时的情况，本是狭长的眼眸一下子瞪成了桃花眼。
灵气几乎全部都在往高歌身上奔流而去，甚至在高歌的身边，还形成了好几个灵气漩涡！
还可以这样吸收灵气？
郭致目瞪口呆，这种情况她还真是第一次见，往日里自己修炼，虽然也是吸收天地灵气，但也从来没出现过能把整片空间都吸走的情况发生过。
而此时的高歌也进入了入定的状态，甚至隐隐有些可以突破的感觉。
果然，不知过了多久，草庐外的雨刚刚停歇，一股淡淡的泥土清香飘入高歌鼻尖，高歌轻嗅了一下，整个草庐里的灵气竟然全部消失！
郭致擦了擦眼睛，觉得自己是不是看错了。
并不是消失，而是全部在一瞬间便全部涌入了高歌体内。
就在此时，高歌周身空间震荡，几个呼吸过后，郭致明显感觉到高歌的修为已然突破。
御风境中期！
这段时间的相处，郭致发现高歌一直都像一个普通人一样，白天跟随着清越营的士兵在搬运城中尸体，晚上回到军营倒头就睡。
而按照一般修士的做法，夜间正是吸收太阴光华的时候，哪有修士睡觉的！
即使前段时间高歌在自己府上居住的时候，也很少看见高歌夜间修炼，最多也就是白天偶尔打坐。
而高歌突破御风境那天，聚宝阁外发生的事情她自然是知晓的，只不过没有人告诉过她灵气消失的事情。
高歌睁开眼睛，感受到体内灵海满到快要溢出来的灵气，心里一阵狂喜。
又突破了！
这才突破到御风境多久，居然都到中期了！
看到郭致睁得滚圆的眼睛，高歌心中疑惑，原本高歌眼中英姿飒爽的郭致，此时居然有些......
呆萌？
高歌的手在郭致眼前挥了挥，郭致才感觉到眼睛的干涩，闭眼片刻，再睁开眼时，又恢复到成了细长充满英气的眼神，只是眼白上的血丝依旧可以证实高歌方才真的没有看错。
这家伙，其实瞪大眼睛，还是挺可爱的。
“你看什么！”
高歌愣了一下，这话不应该是我问你的吗？抢我台词这样真的好吗？
见高歌不说话，郭致也懒得再跟他多说什么，偏过头不再理会高歌。
就在此时，异变突起！
高歌清楚地感觉到此处空间的晃动，就连脚下的地砖都开始出现蛛网般的裂缝。
不等郭致回神，高歌拉起郭致的手就要往外跑去。
刚刚他脑海中的冥冥之感一直在提醒着他危险，让他赶紧跑，高歌起初还以为是自己刚突破后心情激动导致的。
但是感受到空间晃动之后，高歌第一时间就反应过来了。
此处，危险！
郭致还在疑惑着高歌为何可以如此疯狂汲取天地灵气，突然就感觉到自己玉手被人一把握住。
本来还想着反抗一下，从小到大还没人敢碰自己的手，竟然被这个家伙给摸了。
“登徒子！”
郭致又羞又恼，一时间竟然都没感觉到周围空间的异常，还在想着如何挣脱高歌紧紧握着自己的手呢，忽然眼前一黑。
同时，高歌半只脚刚踏出草庐，就感到一股强大的吸力把自己硬生生拽了回去，与郭致的情况一般无二，眼前一黑便不知道什么了。
再睁开眼时，周围的环境一度让高歌以为在梦中，直到屁股上传来一阵刺痛，高歌才反应过来，这不是梦！
“你干什么，你松手！”
郭致羞恼的声音传入高歌耳中，高歌才想起来自己手中还握着一只纤纤玉手，没有丝毫犹豫，立刻就撒开了自己的手。
本来还在用力往外拉扯的郭致被高歌这么一闪，失去重心，一屁股摔在了地上。
看着地上满脸通红的郭致，高歌挠了挠头：“不能怪我啊，你让我松手的！”
郭致瞪了高歌一眼，不再说话，旋即开始打量起此时二人所在的环境。
“这是哪里？”郭致问道。
“不知道啊，刚刚差点就出去了，又被扯了进来。”
刚才的吸力实在恐怖，高歌拖着郭致往外跑的时候，已经施展出御风境独有的能力。
平日里高歌一个人的时候，这一个踏步便可走出一丈多的距离，即使带着郭致也不至于会被直接拉回来。
足可见当时的吸力之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