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Day Two 兄与妹与门

“呼哧——呼哧——还好没来晚!”气喘吁吁的毕维斯说着将被自己提在手中的头丢到一边,之后他低头开始调试攀附在手臂上不断冒出滚烫热气的武器,“呼,虽然是第一次用,但是感觉威力比想象中的还要强,也难怪路易斯那家伙会对这些东西感兴趣······”

这件笨重的武器从外表看上去就像是被放大了数十倍的野兽的爪,不过实际它是由无数的金属片,铆钉和精巧又复杂的支架构成的。黑蛇一般的纤维线缠绕在支架之间,关节处的球形设计使得整个武器能够轻而易举地扭转角度,以达到灵活攻击的效果。作为武器主体的是形铁矿被煅烧锤炼之后才得到的刀刃,其非常自然的呈现出了优美的勾状。负责驱动整个武器的宝石镶嵌在手背的位置上,而为了避免过量的魔力撑爆作为媒介的纤维线,因此才在尖锐盾牌状的护手后有隐藏释放魔力的管道。当宝石释放过量的魔力时,会通过这些管道将魔力以热气的形式输送到外部。

这件被取名为“贝西摩斯之爪”的武器只是金属之眼工坊的试作品,虽然拥有着极佳的攻击性能,但是使用时调试的步骤会非常的麻烦,而且这件武器的反冲力也会给身体也会带来相当大的负担。当初毕维斯也是纠结了好久才最终决定带走它的,不过没想到居然这么快就用上了······在调试完毕并丢弃了已经碎裂的宝石后,毕维斯便依照意志操纵着贝西摩斯之爪,使它指尖部分像是蜘蛛一样移动以方便自己转动身体看向已经倒下的加仑和在加仑身边紧紧抱住他的芙蕾达。

此刻加仑的大半部分身体已经完成了同化,他全身的血管突破皮肤像是树根一样深深扎入泥土,同时他正在失去自己身为人类的意志,再过一段时间在他的脑子里除了赞颂伟大的血孽摇篮之外就再无任何的想法了。不过在此之前他像是有什么话要说似的频频朝站在实子尸体上的毕维斯招手。

美得像是陶瓷艺术品的血肉玫瑰和月季在加仑的身体上展枝露叶,除了这些花卉之外,隐约也能看见他的内脏,他的骨骼也在发生着诡异或者说是恐怖的变化,但是芙蕾达完全不把这些变化放在眼中,她只是闭着眼睛紧紧地抱住哥哥,任由血肉之花在脸上留下血痕、变得如树根那般坚硬的血管刺破她的皮肤汲取鲜血。芙蕾达没有哭喊也没有求救,就像是放弃挣扎和求生等待死亡一样,但是她却感觉到哥哥的手一直在抓着自己的肩膀,似乎是要把她推开:“足够了,芙蕾达,已经足够了。无论怎么样,你都得活下去。”

“哥,为什么?为什么每次都是你挡在我前面啊!小时候也是,长大了还是这样!我明明都不是小孩子了······”因为加仑的举动而无法掩饰情绪的芙蕾达捂住脸哭泣起来,泪水从她因为过量释放魔术而出现皮肤坏死现象的手指间滚落,然后摔碎在了她的学徒袍上,“我只是希望能和你一直在一起,不希望你和父亲和母亲一样突然离我而去,就只是这样的愿望你也没办法让我实现吗!如果是这样的话,我就和你一起好了!”

“啪!”芙蕾达带着孩子气的话音还未落下,毕维斯就已经卸下武器抬手给这个不清醒的孩子一巴掌了,之后他在捂着脸发愣的芙蕾达面前半跪下来,低头看向了嘴唇翕张的加仑:“你刚刚保护妹妹的样子真是太帅了!真的!你比任何人做的都要好·······该死的,要是我早来一步的话就不会发生这种事情了!不过你不用担心,我会把你和你的妹妹都从这个地方带出去的!你们都能活下去!”

“什么都可以活下去啊?毕维斯,你这个时候你最好让他解脱。因为再这样下去的话,这家伙就会彻底成为花园的一部分了。”

“我以为你真的打算一个人进去。”毕维斯头都没回地脱下了自己的外套给加仑盖上,然后他用芙蕾达的法杖为杆要把加仑从地上“撬”起来,但实际上这已经是无法做到的事情了,因为加仑几乎所有的身体都像是植物的藤蔓一样与土地和周遭的植物紧密的结合在了一起,最后剩下的只有他的头和从众多脏器中暴露出来的心脏了。浑身都是血的德斯坦摇摇晃晃地走到了三个人的身边,随即她将手中的匕首朝空中抛起又接住:“大善人,现在你应该知道这不是玩笑了吧?如果清醒一点儿了就赶紧走,怪物的血会吸引来它的同伴。”

“你想让我看清什么?”毕维斯问。

“在陷入自己所不知道的危险环境中的时候,要尽可能地利用自己身边的一切,放弃作为人的伦理和品德,选择跟随生存的本能。”意识到毕维斯似乎真的生气了的德斯坦抓着脑后的头发说道,之后她忽然注意到了芙蕾达脚边的衣服——那是她原本已经不能穿的外套,但是现在它却恢复如初了。

“我说。”德斯坦颇为疑惑地弯腰将衣服捡起来并抖了抖上面的泥土和毛发,随即她朝着正在擦干眼泪的芙蕾达抬抬下巴,“······这是你补好的?为什么要做这种无聊的事情?你不是讨厌我吗。”

“因为我想和你道歉,我并不是故意看不起你的,也没有想着杀你······只是、只是太担心你和之前的一些人一样要伤害哥哥和我。我们真的、真的很想活下去,然后找到老师他们。现在一无所有的我们只剩下那两个人可以依靠了······还有,真的没有办法救哥哥了吗,毕维斯哥哥。”说到这里,芙蕾达抬头用带着期盼的眼神看向神色严肃的毕维斯,而毕维斯则在强忍着懊悔与自责的情况下摇了摇头:“没有,现在你只有两种选择。第一是让他永远睡在这里;第二是杀了他,让他归去。芙蕾达,你要活下去,这是你哥哥的愿望。”

“又是选择?我们到底要做多少次选择才能行呢?明明有很多扇门,但是最终能允许我们通过的只有那么一扇,人生也好,选择归宿也好。爸爸妈妈就是因为生下我才没有钱买下新家,如果他们早就搬走的话也就不会染上怪病了。这样的话,哥哥也不会来这种地方了。”清亮的泪水像是断线的珍珠一样不断地从芙蕾达的眼眶中滑落,她的声音也随之颤抖起来,甚至因为抽噎而有些断断续续,但是在场的三人能很清楚地听见她话语中的自责,也有对这种不幸命运的埋怨。

为什么人一定要做出选择,去牺牲某些事物才能够达到某个目的呢?这就是所谓的“平等”吗?

“我说,你与其怨天尤人,不如快一点儿行动起来。也许就算你不出生,你的父母也依旧会因为得病而死呢?换一个问题,如果不是因为有你的话,你的哥哥会变成什么样的人呢?”在沉默了片刻之后,皱起眉头的德斯坦将自己手中的匕首塞到了怔怔看着自己的芙蕾达手中,然后握着她的手帮她把刀刃对准了即将完成同化的加仑的咽喉:“对准这里,一口气切断气管的话能让这家伙少受很多罪。想必与其变成怪物,他应该更愿意死在你的手里吧?”

“哥,哥,你到底是怎么想的呢?”感觉到恐惧和抗拒的芙蕾达不断地流汗退缩,但是德斯坦握住她的手就像铁箍一样紧,使她无法挣脱。于是她只能发问,但是却不确定加仑是否还能给自己答案。

“啊······真是奇怪的人啊。你明明不想和任何人亲近,却还能够露出那种表情。”全身都已经完成了与花园血肉之花的同化,只剩下半张脸和脖颈的加仑嘴唇翕张发出了沙哑而微弱的气音,以至于德斯坦都需要皱眉凑近了听才勉强能听清楚,“请带走我的妹妹,她是我唯一的牵挂。虽然她又笨又傻,但是魔术还挺像话,想来应该能帮上你们的忙吧?”

“我的妹妹啊,虽然不聪明而且还有点儿任性,但是我从来不讨厌她。因为她是我的骄傲,如果我们的父母还在的话,一定会很爱她吧?爱到让我嫉妒的程度······但是这个家只有我一个人了,只是我已经在此生根,无法继续前进了。所以芙蕾达,请放下我这个哥哥,继续向前吧。”

“我会负责把你的妹妹平安从这个鬼地方带出去的,我保证!”在泣不成声的芙蕾达开口之前,表情从纠结变成决然地毕维斯突然上前拍着胸口认真保证道,随后他便抽出了自己的小刀抵在加仑的喉结上,“这种事情还是交给外人比较好吧?亲手杀死自己的亲人对孩子而言还是太残忍了。”

“不,这种事就该我来!”神色终于由迷茫转变为决然的芙蕾达在做出拒绝的回答的同时加大了握紧匕首的力度,使刀刃嵌入加仑的皮肤和肌肉,并最终使刀刃顺着她横向挥刀的方向割断了皮肤下脆弱的血管与气管,而因为吃惊睁大了眼睛的加仑则在明白自己即将面对死亡之后慢慢闭上了眼睛:“芙蕾达,一路平安。”

“对不起!对不起!哥哥,我会保护自己的!我一定会好好活下去的!但是、但是我想和你一起活下去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在呆滞了一会儿以后,几近情绪崩溃的芙蕾达才滑坐在地再次捂住脸失声痛哭起来,而德斯坦则伸手拍了拍她颤抖的肩膀:“······辛苦了。”

深知无法用语言来安慰芙蕾达的毕维斯只能用手摁住她瘦弱的肩膀,并试图通过这种方式给对方些许安慰和力量,同时他也在斜目观察旁边德斯坦的表情,结果他发现对方正在闭着眼睛将右手食指与中指并拢在额头上轻点了一下——这是非常标准的为死去的人祈祷的动作。

原来德斯坦你还是会尊重别人的吗?仿佛明白了些什么的毕维斯下意识地收回目光,之后他转身飞速地将贝西摩斯之爪拆解塞进了腰包内:“这个东西已经用不上了······接下来我们得全力逃跑了,没想到这座花园的活性化程度已经有那么高了,血肉之实的成熟速度也快得吓人。再这样下去的话,说不定我们会被困在这里。”

“我、我会帮忙的!既然继承了哥哥的遗愿,那么即使是双腿断掉我也要爬出这个鬼地方!”擦干眼泪,大口呼吸,调节心态,暂时把痛苦抛在脑后,像哥哥说的一样活下去。终于抹干了泪水的芙蕾达靠着手中的法杖摇摇晃晃地站了起来,之后她在睁大因为哭泣而变得干涩的眼睛地同时苦笑道,“以后我再也不会哭了,要成为一个独当一面的大人的话,怎么能随便哭呢?”

“舍弃的觉悟倒是挺不错的,但是如果你是累赘的话可是会被我扔掉的。”因为芙蕾达的做法而睁大眼睛的德斯坦张了张嘴似乎想要说些什么,但是最后她却把那番话咽了下去,然后解开连结手铐的锁链利索地穿上了芙蕾达为自己补好的外套,“赶紧走吧,再耽误时间我可就不耐烦了!不过虽然你现在没有时间为死去的人哭泣,但是出去以后可以啊。就算是要成为大人,首先也要学会为什么而哭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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