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章 蛮不讲理的暴力（二）
于是，我们的角斗开始了。
——至少我是这么认为的。
那黑色的利剑如同一只随时喷射毒液狰狞着面孔的眼睛王蛇。
巧妙的剑尖不断试探我身体每个角落，心口，脖子，腿部，甚至是…裆下，幸运的是，多亏了这么久和妮尔待在一起所训练出来的反应力，让我每次都能巧妙的避开爱丽丝的攻击。
但就是这些巧妙的动作让爱丽丝越发的暴躁，剑的挥舞也逐渐变得凌乱起来，细密的汗珠布满了她的额头。
【你这家伙，果然不是普通的哥布林，受了伤，体力还这么好。】
很显然，她看出了我身上被异端所穿刺留下的伤疤，因为些许还没有来得及脱落的黑痂已经慢慢又开始崩裂渗出鲜血来。
又一次，爱丽丝的利剑贴着我的发梢划过，斩下几根黑色的长发。
【你也一样，恐怕也不是什么普通的半精灵吧？你的这身手，更像是长期与怪物搏杀练出来的，若是普通的哥布林，恐怕早就死在你的剑下了。】
尽管对面是敌人，但不妨碍我对精灵优美的剑舞作出客观的评价。
和安妮不同，这暗精灵舞剑的姿势，给人一种【老练角斗士】的错觉，进退，开合之间有一种别样的美，如同层层推进的浪花，稍不留意，便会被海浪拍在脸上，淋上一身腥湿。
【承蒙夸奖，但就算这样，也不会改变你身上哥布林的恶臭！】
冰冷的女声带着浓浓的厌恶，尤其这不讲理的话语，一旦认定事实，就不给别人辩解的机会，曾经我也遇到过不少这样的人，相处的让人十分麻烦，十分自以为是，对于这样的人，通常我都是避之不及，一点关系也不想和他们沾上。
这一次，目标又是下方吗？
我眯起眼睛，看清了她的动作，在剑横扫过来的一瞬间，用力向上起跳，躲开了致命一击，顺便在空中翻滚一圈，双脚稳稳落在了大教堂一侧的碎石与器皿堆上。
我庆幸着又一次躲过了她的攻击，虽然有点麻烦，但也并不是不能应对。
勇者的同伴，也不过如此——
【撕啦——】
就在我这么想的时候，一道口子在我肩膀上裂开，鲜红色的血液喷涌而出。
——究竟发生了什么？
接着又是一阵剧痛，我看清了那道光，是一道金色的剑芒。
在我被泪水模糊的视线之中，两根黑色粗壮的物体飞了出去，那是我引以为傲的手臂，冰与火的力量源泉。
战鬼哥布林的力量，一瞬间，从我的体内消失殆尽，彻底断开了联系。
大量的鲜血从我的两臂喷出，痛的让我坐倒在原地，几乎连思考都不能。
【真是烦死了，我说中村悠一，能不能不要像只猴子一样跳来跳去，就不能让爱丽丝好好打一下吗，搞得我连看戏的心情都没有了。】
沙哑的青少年变声时期独特的嗓音，慵懒中带着一丝嘲讽。
【宫崎古川，你居然偷袭我！】
我用仅剩的两条腿撑起自己，半跪在地上努力不让自己摔倒，眼里死死盯着眼前距我不到1米的少年，身上的力气随着血液不断的流失。
【你真是个——！】
我脑海中一时间思绪万千，愤恨与懊悔，但却一句话也没有说出来。
倒不如说，我对我自己的天真感到气愤，我还是对这个异世界太过天真了。
甚至对这个来自同样家乡的来客，没有抱起绝对的警惕心，隐隐还希望着他能够回心转意，放下武器和平共处，在爱丽丝出手后，便没有再去留意他的位置。
【勇者大人，您怎么出手了…不是说好…只是我和这家伙的战斗吗？】
同样被眼前震惊的还有这只褐色皮肤的半精灵，她急急忙忙的跑上前来，甚至都忘了给跪在地上毫无防备的我胸口来一剑，让我苟活至今。
真是可笑，上一刻还势均力敌，下一刻，我便任人宰割。
【爱丽丝，你记错了吧？】
宫崎古川傲慢的转过了头，盯着促狭不安的半精灵，扬起了下巴尖。
【讨伐怪物这种事，什么时候只允许你一个人出手了？】
【讨伐怪物，人人有责，你只是替我出手，也并非我不能出手，一定不会出手，我说的没有错，对吧？】
【虽然是这样的…勇者大人没有错。】
爱丽丝眼中闪过一丝惊讶，没有想到勇者大人居然会这么说，在她印象里，勇者大人更像是只会用自己蛮力去征服世界的小孩子一样，这一点从他仅仅因为自己受到了欺负，便毁灭掉了那个领地的冒险者公会就能看出来。
可是，如果勇者的心机，这么深的话。
自己针对勇者的方针，是否也应该改变一下呢。
【那不就好了，对于怪物就不必讲究什么礼仪道德，尽管杀了就好。】
但不等爱丽丝多想，便看到宫崎古川转过了头，再一次举起了覆盖着龙鳞的金色长剑，贯穿穹顶的彩色魔法汇聚在了剑身之上。
在剑的下方，正是半跪着的我。
【就让我给你个痛快吧，看在你我都来自同一个地方又交谈彼此甚欢的份上。】
宫崎古川的脸庞被绚烂的彩虹所覆盖，庞大的魔力连他的声音都显得臃肿如同魔鬼。
一个国中生，来到了异世界，拥有了不可思议的力量，其心性变化居然如此之大。
我、真是、小看了爆发的力量带给人的变化，居然视人命如草芥。
可是如今身体残破不堪的我，身体自愈能力因为魔法被封印也几乎丧失殆尽，大量的血液流失已经让我的头脑陷入了半昏迷，更别说我进化所得的双臂，也与我失去了联系。
我又能做什么呢？
我只是一个废人，天真到无可救药，还妄图拯救些什么，用自己的力量改变些什么，越想越是可笑。
如果这就是中村悠一的故事的话。
那么，它的意义又是什么？
为何不让他死在那个月圆的篝火夜晚？为何偏偏又让他在那尸骨堆满的山洞中醒了过来，还拥有了一颗能左右世界走向的戒指，还有了一群能够朝夕相处的伙伴。
以及在这个世界遇见了他们。
体验到了曾经没有的一切爱与友情。
名为中村优一的存在，从诞生的一刻起，建立的一切，在勇者面前，都只不过是梦幻泡影，就正如眼前勇者所说的。
【毁灭中村悠一的故事】
——如果，这就是结局的话。
在那炫目的光芒之中，已经意识快要模糊的我闭上了眼睛。
【从他身边滚开！人类！】
最后传入我耳朵中的话语，是充满威严与愤怒咆哮，却又带着令人安心的熟悉感，脑海中不由自主浮现出了那道美丽的身影，心情不由自主的激动起来。
我用最后的力气勾起嘴角，也不管血从嘴角流下，铁锈一样的血腥味，如今却是如此甘甜。
【是你吗？】
就好像那一句令我印象深刻的话。
——王从天降，愤怒狰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