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9章 冬日听雪落

“你最喜欢的季节是哪个？我的话我是冬季。与春的含蓄、夏的热烈、秋的深沉不同，冬天给我充满希望的感觉。大概是那一句‘瑞雪兆丰年’，便从此心有所钟。”

——摘自孟予兮的日记

记忆里，刚上初一那年，下过一场很大的雪。

南方少雪，南州更是不怎么能见到。

不过那年是下了大雪的，那个早上我撑伞徒步到学校时，伞上都是厚厚的积雪。难得男生们打过雪仗，女生们垒过小雪人。

后来，就没有下过大的雪了。即便有，也只是屋顶略微泛白。

我从前是没有过圣诞节的习惯，只有元旦的时候，会和陈雅云互换下贺卡。不过显然，对高中的孩子们来说，任何一个节日的氛围都很浓厚。

在这种节日氛围的烘托下，小卖部的贺卡销量直线上升。

我是很早就买了，那时候老板还是一副在愁卖不出去怎么办的表情。但后来去买关东煮时，看着那被抢购一空的贺卡，他的嘴都咧开了花。

我一共也就买了三张，林佳佳、陈子慕、王浩川，一人一张刚好。

其实是有私心的，本来就打算买两张，王浩川并不在我的考虑范围内。但一想到若是被他发现，少不了要吵吵嚷嚷两句，便给他也准备了一张。

幸好，他不会知道我的私心，权当我是真心想要送上一份祝福就好。

冬天的仁中，最美的当属梅园。那一片，是高三学姐学长们的主区，也是最靠近未名湖的地方。

我们很少会去那边，去过几次，但基本看到的都是埋头学习的画面。他们桌上的书比我们高，卷子也比我们多。而且他们的黑板上，无论是前方还是后方，都写着高考倒计时。

第一次看到时，就已经大为震撼。也想过，再过个两年，这就是我们同样要面临的生活了。但想想，无论怎么样，这都是人生必须经历的。

不过说来，我们去那边，还是看梅花。

仁中的梅花，可能比我们的年龄都要大。中间栽了一片，品种不一，这个时候白梅开的多些。

林佳佳在那个夜里拉着我去特别看了场“雪落平湖”的画面，其实就是白梅易落，遇到稍大点的风时，花瓣就会被吹落。而这些花瓣，大部分落在未名湖上。湖水清澈，花瓣重影，倒真的有些美感。

此情此景，连平常不喜欢吟诗作对的她都跟着来了一句：疏影横斜水清浅，暗香浮动月黄。

这是很多年后，我们都在怀念的仁中片段。

若是再来一场雪，那只怕更有一番浪漫了。

平安夜的那个晚饭后，在晚自习开始前我们照例练习两遍合唱曲目。经过这两周的配合与练习，总算将这首歌练得差不多了。

其实，每天这个时候，都可以听到我们高一区传来此起彼伏的歌声。隔壁班也总会有几个恶作剧的过来，趴着窗户看，大概这些也都是那时候充满乐趣的回忆。

这个平安夜，显得有些格外冷，坐在教室里都有些瑟瑟发抖。

“来，林佳佳，送你一个苹果。”林惠路过的时候就将一个包装精美的苹果放在了桌上，她们两个向来谈得来。

“哇，谢谢，祝你平安。”林佳佳开心地捧着苹果，朝她挥了挥手。

林惠摆摆手，径直回到了位子。

林佳佳目送她回去后，神神秘秘地从抽屉掏出一个小盒子，随后慢慢地挪了身子过来，跟我贴得紧，将那小盒子塞到了我的抽屉里。只见她用眼神示意：“予兮，快，拿着。”

我有些不解，看她那一脸焦急的模样，慢慢地将盒子接了过来。趁着没有人看到，我将盒子打开看，瞬间便有些发愣。

里面除了苹果，还放了很多糖果、巧克力豆。

不知道为什么，看似都是普通的东西，可在这一刻，忽然有一种眼眶发红的感觉。

“嘘，我就给你备了，她们都只有一个苹果哦。”林佳佳略微带得意的表情看着我，等待一个答复。

我一时有些哽噎，或许以后会收到很多礼物，但林佳佳的这份礼物，是我仁中生涯里，很珍贵的开始。

我想了想，将自己准备了很久的贺卡拿了出来，慢慢地推了过去。

“啥？”林佳佳眼里冒着星星，快速地打开。“哇，也太好看了吧。”

我挑的三张贺卡，只有她的是立体的，打开后就可以看到圣诞老人和雪人。上面的每一个字都是我认真想过的，可能读起来会有些肉麻，但却是我真诚想对她说的话。

十六岁的我们，很庆幸能遇见彼此。

“予兮，我要哭了。”林佳佳的眉头皱在一起，嘴角弧度都跟着向下。“予兮，我们一辈子都是好朋友，对的吧？”

她的这话，当真是煽情。可偏偏，就煽到了我的心里。

“嗯，是好朋友。”

林佳佳很满意地欣赏着我的贺卡，我趁此也拿出了另外两张。

转身看去，陈子慕依然安静地做着题。

他做题的时候是永远保持一种与世隔绝的模样，我轻轻地屈指敲了敲桌子，他的目光这才落到我身上。很快，他将耳机取下，略微笑着：“怎么了？题目不会吗？”

这家伙，脑子里就只有题目的吗？

我顿时觉得拿在手里的烫手了，但终究还是慢慢地挨着桌缝塞了过去。

陈子慕愣了愣，看了看贺卡，又看了看我，似是不敢置信地指了指自己的鼻子：“给我的？”

他的声音虽然不响，但一旁的王浩川足以听见。

“是什么，是什么？没有我的份吗？”

林佳佳白了他一眼：“你怎么什么都瞎凑热闹？”

我见此，将他的那份塞了过去。

王浩川如获至宝：“看到吧，我就说予兮同学比你们都有良心。”

林佳佳也不生气，探头看了看：“没我的好看，我和予兮才是最好的，对吧？”

我点点头：“那必须。”

陈子慕的眼里，似是带着些许欣慰。他正要打开时，我急忙一个眼神示意。

我可不希望他现在就看里面的内容，毕竟里面是有些我的一些“奇怪”的话。其实想来，那时候的自己想的太多了，只是一些感谢的话。但或许就是在那个年纪，总以为会被带上一些奇怪的想法吧。

他果然也能懂我的意思，默默地将贺卡收了起来。

“什么嘛，让我看看予兮同学是不是一视同仁。”王浩川这小子向来都是这显眼的性格，作势就伸手。

陈子慕没有抬眼，只是“啪”地拍在他的手背，吓得他急忙缩了回去。

我和林佳佳相视一笑，他的吵嚷声和教室里的说话声，已经完全融为了一体。

“下雪了！”

在这时，从外面传来喜悦的呼唤声。

下雪……

在听到这呼唤后，大家几乎保持一种兴奋的状态。

坐在窗边的我们同时打开了窗，挨着走廊的则直接走了出去。

我打开窗，外头昏黄灯光下，确实看到了空中飘落下的些许。

竹园的夜里是打着灯的，照得竹影斑驳，能看见，竹叶上落了，又化了。从轻柔地落下，到逐渐变大。

原来，真的是雪。

“好美。”林佳佳趴在我的肩膀，感慨地说道。

是啊，好美。

此时此景，有种莫听穿林打叶声感觉。虽然与雪景可能并不那么呼应，但在我脑海中出现的，就是这句话。

“好冷。”林佳佳打了个寒颤。

静静看了一会儿，我将窗户再次关上。

光影下，我看到自己和林佳佳依偎的身影。而另一半窗户上，是陈子慕和做着鬼脸的王浩川。

雪安静地下着，我们也安静地听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