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愣着干嘛

嗡。

黑暗里一声铁器破空声在耳边荡起涟漪。

音量大了一些。一切变得嘈杂，叮叮当当一阵作响，痛苦的惨叫混合着金属交碰，气味也顺着声音蔓延，腥气四溢——

姜衡睁开眼睛。

刚有光映入，就是一阵刺芒亮刺痛了她的眼，还没反应过来，又是一道横飞而来的亮光，“叮”的星火相撞的响声——

“愣着干什么？！！”

带着怒意的呼喊在她耳侧急急响起。

一个男子一剑挥向她面前的持刀汉子，登时由面到胸划破一道血痕，颈侧动脉破开，男子推开了她，却仍避免不了地溅了一脸血。

“热刀切黄油般”……

姜衡未能回过神，那滚烫液体却带起了她身体本能的恐惧，她如条件反射般后跳，握紧手中物格挡在前，发现那也是柄染满鲜血的横刀。

忽然。

周遭所有的动作变得极慢。

风在耳边化作一阵嗡嗡低鸣——

【穿书系统开启。】

姜衡眼前出现一行悬空的字。

【宿主已就位。】

【故事前情背景同步中……】

浮空的字体莹莹发光，标点之后似有光标在闪动。

就好像自己在文档里输入文字一样。姜衡想。

她刚一有了想法，脑海中立马如生成一个巨大的漩涡，纷乱繁多的记忆碎片被疯狂地吸了进去。

“……”

周围的动静恢复了常速。

……他娘的。

姜衡手中的横刀“铛”地掉到地上。

她穿书了——还穿到自己十年前写的狗血虐文里？？！

“你这是做什么？”

这个在书中叫“钟无缺”的男人看到她不仅发愣，连刀都落了地，又是一声怒骂，远处马车忽然一阵惊叫，他神情微变，“清影！”疾飞刺向那个劈开车帘的仇家，那人尸身歪斜过去，露出马车中一张担惊的清秀脸庞。

这就是书里的女二，钟无缺的白月光，罗清影。

姜衡心里立马反应过来。

在场仇家除了倒地的，还有十多人，他们的目标就是钟无缺，见他去了那边，就像一群食人鱼闻到血腥跟着冲咬了过去。

姜衡还不知道自己现在要做什么，身体却已经不受控制地飞速抓起递上横刀，足尖发力飞旋过去——

——就这样，姜衡头一回体验到反重力学的轻功，但还未等记到肌肉躯干里，就被一箭射中肩膀，落到车架上，腰背撞到木框上又是一痛。

“嘶……”

干！

身体不受自己控制，痛觉却是真真切切的。

正想着，手又不自觉地挥起了横刀，替身后之人挡下仇家进攻，顺道又砍了两人的脖子。

杀人了！

姜衡又惊又恐，心底泛起无边惧意，脑中却又不合时宜浮起“热刀切黄油”这个想法，嘴巴不受控制地张口大喊：“少主快走！”

挥刀砍断马车的套绳，忍着疼痛又开始对敌，肢体的动作招招凌厉凶悍，每一个动作都敲在了那个隐隐浮空的系统跟着出现的文字上。

【“她负了伤，却仍在强撑着，身体上的疼痛，却比不上背后两人相护的刺目场景带来的心头伤痛，只能手下使劲，催促着钟无缺快快带着罗清影自行离去”……】

……

钟无缺满心满眼都是他的“清影”，自然知道有这么一个牵挂在，自己施展不开，也是心有顾及，还不如先带着人走了。

钟无缺看了眼姜衡。

反正这群人是为了自己而来的……他先走了，阿衡为她拖一拖、挡一挡，他自己方便带着清影脱身，阿衡也顾着自己就行。

以她的身手……不是问题。

钟无缺心中有了决计，再不迟疑，一手搂上罗清影的纤腰跳到马背，一手抓过断裂的套绳，“驾！”一剑拍在马屁股上，坐骑吃痛奔驰而去。

一马两人迅速消失在刀光剑影之后。

……

姜衡觉得自己身上好痛，身手又好快。

她似乎正身处这惊险之中，又像是游离在剧情之外。

只要她用些心神，就能看见系统如同一个文档般，光标烁烁，啪嗒啪嗒打出一段段文字。

这系统……难不成是个实时写文的系统？

但内容是自己十年前写的稚嫩情感，这样重复的演绎……有啥意义和价值吗？

倒是让她这个作者，在十年后看得羞愧难当。

这都什么跟什么……为什么一个又美又强的女主，非要把全部心思都用在一个不爱自己的人身上呢？还要为了他受了一身一心的伤。

女主是图啥……她这个作者又是图啥？

“铛！”

忽然手中横刀被劈飞，姜衡感到自己身体又回到自己的控制下，好的是虚幻消失她有了现实之感，坏的是她再也使不出武艺，突然女侠变弱鸡，从杀鸡之人变成待宰之物。

“妈的！你们去追那姓钟的！我来对付这个娘们！”

一面带刀疤的胡须大汉方才被姜衡那把横刀各种斜劈竖砍、反手倒穿招呼得浑身鲜血，此时姜衡武器脱手，跌坐在地上就好似一个丰肌弱骨的闺阁之女，他被打得头顶冒火，此时又是一阵邪火上涌，只想着把刀架到她脖子上，再用腰带将她双手双足捆起来。

姜衡心里怒骂，他娘的系统，这男主走远了，就不用管自己死活了？

她四脚扒地，只知道往相反方向不要命地跑了起来。

“臭娘们！想往哪儿逃？！！”

姜衡跑着，系统里的文档也跟着嗒嗒地敲出字来，把她逃跑的狼狈姿态、神情，都描写了出来。

【……她脚上的一只鞋不知道什么时候跑丢了，白袜松散耷拉到了脚踝处，早已和身上的布衣一般，在艰难挣扎着逃开时遍是脏污泥土……但这也比不上她的脸，泪水和鼻涕混进了灰土，素日里清丽秀美的面庞，此刻都是让人心生怜悯的落难姿态，神情里更是惶惶窘迫，好像一直被逼到绝处的兔子……】

“……”

这个什么穿书系统，到底想做什么？

自己要怎么才能穿回去？

脑中响起一阵轻笑。

姜衡怒：【是你吗？系统！系统！你笑什么？你如果有什么要求，就赶紧提出来！】

【让你穿书，当然是要走剧情的了。】

一把如冰玉敲击一般的好听女声说道。

姜衡一时晃神，刀风呼过耳侧，她心下一凛又使力，和后面追来的大汉拉开些微弱距离。

姜衡：【快说！快说！】

一个如饼状图般的图形浮空出现在她眼前。

【这是剧情偏离值。红色区域就是偏离程度。】

红色的部分现在很小，只有一丝。

【你必须走完书中的关键剧情，达成最后结局后，才能回到现实。】那女声顿了顿，冷笑道，【不然，你回不去，也只会死在书里世界。】

姜衡：【……】

这熟悉的套路，这该死的威胁。

“臭娘们！待会有你好看的！！”

刀风又过，削掉她一缕发丝。

……

姜衡又急又惊：【你……不管以后剧情怎样，但我是个没有武力的人，系统你要不就给我开点金手指，要不就帮帮我，先脱离现在险境！】

女声说：【武力以后会有继承，可你身后的人我无法解决。】

姜衡急：【你不能让他凭空消失无所谓，那能不能给我匹马？或者叫个人来？我……】

【你还记得书里剧情吗？】女声轻笑，【只要……】

“哎哟！”

不等女声说完，乏力的姜衡一时不察平地一下摔，四肢支地扑倒，左肩那处箭伤传来钻心疼痛，让她脑子一阵发晕空白，只剩下一个词——完了！

完了，这下完了！

“你还往哪儿跑……”

大汉邪笑着，拽着她胳膊给翻了过来，让姜衡直面着越来越真实的恐惧。

忽然一阵马蹄声逼近。

姜衡来不及多想，口中已经大喊：“救命！救命啊！”

大汉给了她一巴掌。

血腥之气混着大汉身上荤臭，熏烘得姜衡两眼一黑。

难不成，不用走剧情，自己就要交代在这开局之处了？

“臭娘们，你……啊！”

摁着她脖子的大汉往后翻倒。

姜衡看去，那人肩上血流汩汩，竟然是被人一箭射飞开来。

这大汉估摸也有二百斤，能将他射飞，那得是多大的力气？！

姜衡心里闪过“有救了”，昏昏回头，看着一抹颀长黑袍的身影勒马而来，喊了“救我”——

——终于体力心神不支，晕了过去。

姜衡隐隐感觉浑身酸痛发热，就好似旧时在雨中走了一天，当夜发烧烧得骨头都痛一般，此时不仅如此，还肩头项背处处疼痛。

恍惚中，好像还有人在轻轻按压自己肚子……

姜衡惊醒，睁眼往肚子瞅，发现……

原来是只跟鞋一般大的小奶猫，黑煤球似的，只有四只小爪子是白的，此时在她肚子上柔柔踩踏，憨态可爱十足。

看到这一幕，她心弦一松，无声笑了下。

“猫儿啊猫儿，也就是你……”她环顾一周，“看来我是脱险了。”

空气里是饱含着熏炙草药的香气，简朴的桌椅床铺，窗户张开，看来透进来的阳光烂漫疏斜，应该是早上八九点的样式……她难不成是被人救了，昏睡了一夜？

【系统！系统！】

姜衡在心里喊，等了许久，却不见有回应。

这系统还能玩忽职守的了？

她正寻思着，从外推门进来一个姑娘。

“啊，你醒了？”

那姑娘手中还端着只盘子，盘中放着些瓶瓶罐罐，看到姜衡坐起，对她巧然一笑，掀帘入内。

姜衡赶紧把猫放到一边，掀被起身就要行礼道谢。

“谢谢姑娘救我性命……”

那姑娘将盘子放下，连连摆手。

“没有没有，我是给你看病治伤的，不是救你性命的。”

姜衡有些惊讶，但又想起晕倒前那马上的身影。

“那是……”

此时门上叩叩作响。

那姑娘回头一望，看到映在窗格子上的人影，又是一笑。

“这不就来了？”

征得姜衡默许，姑娘轻喊了声：“桂公子！进来吧！”

桂公子？

一道人影步入，隐约听见环佩轻碰的声响，一身黑衣与那日的记忆重合到一起。

进来的男子，眉目英挺，目光如寒星夜映，面容处处都如同刀裁剑刻一般——姜衡仿佛间闻着些血腥之气，也不知道是不是因为他本身就带着杀气，只是被教养极佳，很好地敛起尖爪、收起凶光，伪装在清冷雅贵之下；也或许……

就是自己的错觉吧。

“姑娘。”

男子张口，如有玉石琢磨。

“在下姓桂，不知姑娘怎么称呼？”

不等姜衡答话，他又举起手中一枚玉佩。

“这玉佩……姑娘又是从何而得的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