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4章 没破洞的衣服
“给了我,你们小俩口以后怎么过?”
……
……小两口?
姜衡下意识看了桂诣川一眼。
对方却是一脸平静,目光与她对视,竟没有要去反驳的意思。
难不成让自己一个姑娘家去否认?
……也不是男女的问题。
就是……就是……
哎不管了。
捏造身份本也是为了方便行事,姜衡瞪了桂诣川,对方没有反应,她无话可说,顺驴下坡地握住了农妇的手,充满感激地说,“那……多谢大嫂子了。”
看得出农妇平日里不常笑。
当她皱巴巴的脸上扬起线条,肌肉的牵动看起来是那么不自然,微微抽动快速拉起,又像马上支撑不下去了般快速松懈下去。
她掀起门帘,到了里屋。
【你觉不觉得有点奇怪?】
姜衡原想着和桂诣川交流想法的,但对方刚刚的模样让她莫名有些生气,于是憋了一肚子问号的她向嘲姐发问。
【自从你掉进河里,就越来越朝着我看不懂的方向奔去了。】
嘲姐用一种少有的严肃的语气。
【你刚刚被救起来,他明明察觉到了你经脉不同于常人,却一直没有开口问你,这着实奇怪了。】
【……他察觉到我经脉不同?】姜衡心里一跳,【不是,我要说的奇怪不是这个事……哎,你刚刚怎么没说?】
【练武之人经脉当然和普通人不一样了。】嘲姐说,【与你的那个世界不同——武功并非通过健身或者增强体魄获得,更重要就是你们听过的‘内力’,这是必须在拓宽经络、打通穴脉后,研习功法而获得的——你现在无法很好运用这副身体的武功,也就是因为你还没明白内力的运行方式。】
姜衡快速想了想。
这也很好理解,自己就如同买彩票中了五百万的幸运儿,财富并非通过她一朝一夕地打拼挣得,她也没有相应的投资理财的知识和精力,这样的情况下,让她花钱败家很简单,但要让她运用起这笔财富,让钱能生钱,那绝对是超越她认知的能力。
用钱来作比,那姜衡现在运用起来的内力和功夫,只是这五百万里的一百万,用得小心翼翼,笨手笨脚。
【要是五百万我都会用就好了。】她感慨。
【你要是都会用,那你就不会落水,也不需要被人救——甚至不会被抓起来。】
姜衡回想被抓的情景,表示不认同。
要是自己在被金虎帮抓起来的时候就显露身手反抗……
【那我不就在吴越面前掉马甲了吗?】
【都就都杀了。】
【……那怎么行。】
【怎么不行?】嘲姐冷冷地说,【对你来说,他们都只是书里的一句话——有的人甚至连名字都没有,不是吗?】
【……】
嘲姐的一句话,让姜衡忽然找不到自己的声音。
脑中的想法纷纷扰扰,像纸片一样堵满了她的嗓子。
“小娘子,”农妇的声音从里间传出,“我找了几套衣裳出来,你要不进来看看换上?”
姜衡骤然回神,身上湿粘的感觉催促着她赶紧起身,“哎”地应了一声就要进去。
手被抓住,她小小踉跄了下。
不解地低头去看。
“……这村子不对劲。”桂诣川说,“屋内就她一个,但你还是得小心。”
他表情依旧平平,甚至都没怎么看她。
姜衡想说你也不太对劲,但回头一想,大概和自己经脉有关,话到嘴边就变成轻声一句。
“好,我知道了。”
像是忽然知道了什么让人紧张的事,姜衡呼了口气,朝桂诣川扯扯嘴角,往里走去。
“有事你就大叫。”背后他又说,“我就在这儿等着。”
屋子的墙都是用黄泥和着草糊成的,有的地方剥落,露出里面垒砌的大石块,合不拢的缝隙时不时呜呜地响起,风来了,有时候都分不清是哪面墙在鬼叫。
桌上的油灯抽动着弱小的火焰,房间昏暗,还有股子灰土的味道,农妇手中的衣服虽然旧了些,但胜在干净。
“小娘子,家中就这套衣裳没有破洞了。”
农妇递了过来。
“大嫂子,真是太谢谢你了。”
农妇摆摆手,“有事小娘子就叫一声,我就在外边等着。”
姜衡满口答应着,看她掀开帘子出去,接着就麻利地褪换下身上的湿衣,并不着急出去,就听着自己的直觉,打量起这个房间。
房间东西很少,看着就是个存着些旧物的房间,大多落了灰尘,她不好大幅度翻动,只是敲了敲地砖和墙壁,没什么异常后,又打开一边的衣柜。
这是唯一没有落灰的地方。
刚打开就发现了不对劲。
农妇说“就这套衣裳没有破洞”,可柜中最顶上就放了一件洁白如纸的披风,布质柔软,整齐叠放着,甚至没有一丝褶皱。
姜衡倒不是纠结农妇给自己的衣服不好,而是这件披风与这个房间、这个农舍甚至是这条村都太不相合了。
她轻轻翻开兜帽,披风的背面竟还画着图样。
一团熊熊的火,火中竟还盛开了一朵花。
【这是……】
嘲姐不自觉地发出一声。
【这是什么?】姜衡问。
她感觉有些眼熟。
自己好像还在什么地方见过这个图样,但就是想不起来。
【……这是什么?】嘲姐发出疑问。
但姜衡能分辨出,这一句和上一句分明用的是不同的语气,上一句中的惊讶,明明表明她认得那个图样。
嘲姐身上也有太多奇怪的地方了。
见她装傻充楞,姜衡也不戳破,只是继续翻找。
披风中还夹了一份册子——与其说是册子,倒不如说是几张薄纸,粘在了一起。
“……人间不公,白兰诞世……熊熊烈火,焚此污秽……”
这说的就是披风背面的图案?
“小娘子,你好了吗?”
姜衡快速将册子放回,将披风归置成原样,两手还在衣角上抚了抚,关上了柜门。
她环视一周,此时真正呼了口气。
“好了好了。”
走了出去,农妇就在门边,上下打量了一番,目光如月光般柔和下来。
“……小娘子长得俊,这些粗布衣裳穿在身上,看着都不一样了。”
姜衡笑了笑。
来到屋外,空气中仍是燃烧的刺鼻味道。
她揉了揉鼻子,“大嫂子,这么晚了,你们家怎么就你一个人?”
农妇垂下眼,好像没听到姜衡的问题,只是领着她往回走。
“大嫂子……?”
姜衡就跟察觉不到对方的沉默一样,继续追问。
两人站在门边,农妇张了张口,有点吞吐地说,“小娘子,换了衣服,你们就赶紧离开吧,夜深了,这里也不方便留你们……”
竟开始赶人了。
姜衡本还想没脸没皮继续问下去,这时屋外传来动静,有人吆喝着。
“翠娘!翠娘!死哪儿去了?!”
身旁的农妇瑟缩了一下,刚要抬腿,又扭头看姜衡。
“小娘子,你和那位后生赶紧离开吧……”
她眼中恐惧和纠结纠缠在一起,藤蔓一般深深扎根眼底,表露在外的只是那些零碎的枝叶。
“大嫂子,为何……”
翠娘推着她进了屋内,桂诣川已经站起身来,一手按在身侧。
仿佛才看到后生的佩剑,农妇大惊,“你们……你们现在离开吧,我家的回来了,他不喜欢外人……”
“什么不喜欢外人?”
正说着,门帘一掀,一股子熏烧的味道飘了进来——
——那并不是山火的味道,而是某种诡异的香味。
某种动物肉香,却不是任何姜衡记忆中的味道。
一个矮壮的庄稼人走了进来,同样诡异的是,他还裹着白色的披风。
和那件在衣柜里发现的一模一样。
这人蓄着短平的胡子,眼睛大如铜铃,目光让姜衡想起某种凶猛的野兽,从屋中三人身上挪过,最后在桂诣川腰侧停了停,扯起嘴角露出黄牙。
“翠娘,这两位客人是?”
他拨开兜帽,如主人家面对远方来客般,展露热情的神色。
“他们……”
姜衡眼前忽然暗下,手腕一热。
“内子不慎落水,我们见此地有人家,便想来买套干衣。”
桂诣川将之前腰间的碎银放到桌上。
“无意叨扰,我们这就要走了。”
他朝两人感激地礼了礼,回头满目温柔地看着姜衡。
“走吧。”
姜衡另一手连忙抱向眼前臂膀,掩饰方才一瞬的愣神,略带娇羞低下头,迈着小碎步跟上。
“哎,大黑天,你们现在离开,也不方便吧?”
汉子笑呵呵地朝两人摆手,他的身形让他就像个墩子一样堵在了门中。
“翠娘,把空闲的那间屋子收拾出来……”
“不了。”桂诣川手把着剑拱了拱,语气仍是客气,“约好了亥时的船,实在不敢耽误。”
姜衡跟着在旁边点头。
“既是如此,”汉子一脸惋惜,“那我们也就不送了。”
……
两人走到村外,才松开了手。
桂诣川的掌心竟都有些汗湿了。
姜衡还在他耳尖看到一抹粉色。
“桂公子……”她听到自己问,“是第一回牵姑娘的手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