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2章 解药
在甄山帮成为暗卫的五年，是姜衡人生黑暗而撕裂的五年。
她在那里见到许多和她差不多的孩子。
在一起学习下毒、诱惑、杀人等等的技巧后，有的孩子被带走了，有的孩子死在了外面，有的孩子……被她杀了。
她并未投注什么感情这些同龄人之间，她只是慢慢长起了坚硬的外壳，变得麻木，保护着心里那一点点仅存的自己。
最后，二十几个孩子，只剩下了三人。
她，邱晋，邱玉。
他们三人成为师父的亲传弟子。
师父杉无椿，比起教授他们暗杀技艺、配毒技巧，更喜欢把他们当成实验大鼠，一边喂毒，一边跟徒弟们说将来有日会感谢他的。
可不是感谢吗？
只要能坚持到不死，他都能配出解药，让他们有时日去感谢这次的大难不死。
中间的痛苦与折磨，似乎也可以忽略不计了。
邱晋总是嘲笑她腰间别着的旧荷包。
“都旧得起毛了，绣得也一般，扔了得了。”他说，“还是有什么特殊的意义吗？该不会……是你亡母留给你的遗物之类的吧？”
“是。”姜衡一手按在腰间的匕首，冷冷地看着邱晋，“这是我母亲留给我唯一的东西。”
事实上她都不记得这个荷包是哪来的了。
只是因为这个荷包曾经藏过的甜蜜，证明过那段日子确确实实存在，那个人也曾摸着她的头顶喊“小阿衡”，所以才被她一直放在身边。
她当然不会告诉任何人，荷包与他有关。
那会拖累他。
虽然，那人现在只会冷冷地看着她，叫她出去。
“……呃，这样啊。”
邱晋有些尴尬地摸摸后脑勺，试图缓解气氛。
“我还想说……想说，这个图案我也在帮中见过，只是和你这个有些不同……”
“那个花是开在火里的——好奇怪，是不是？”
姜衡瞥了他一眼，一言不发地走了。
她不喜欢邱晋。
凭什么？
明明杀过人、下过毒，和她同样是双手布满鲜血，他却依旧能维持着那种平常人的行为和面目？
甚至还那么地烦人？
虚伪。
……
后来有一年，天又下起了大雨。
姜有问把她叫到面前。
“时机到了。”他说。
新旧皇交替，大原皇朝动荡，各种势力蠢蠢欲动。
“无缺，不用我教你怎么办了吧？”
一人应声从旁慢慢走上前。
甄山帮少主，如今在江湖上小有名气，多少江湖豪杰想把自己女儿嫁过来，钟有问却从未有答应。
你的妻子，以后是要陪着你君临天下的人。
他的父亲和他说过。
并非什么江湖儿女，小家碧玉……甚至什么阿猫阿狗可以肖想的。
“大原交到这两任蠢人之手，也该由他们亲手毁掉了。”
钟无缺一身月白衣袍，拱手低眉答道。
“父亲放心。钟家筹谋大业多年，儿子此去京城，必不会让父亲失望。”
……
实际上呢？
姜衡心底悲凉。
他爱上了一个女子，她娇柔似雨，却也明媚得如同雨后阳光。
他与她谈论琴谱，与她赏雨江南，与她情深互望……
彼此心迹不言自明。
姜衡捏紧了荷包。
那个破旧的，让她小心呵护没染上一点血迹的荷包，如今里头空空荡荡，再也闻不到饴糖丝丝清甜的香气了。
“阿衡……”
“师姐，你醒了？”
晨光照了进来。
姜衡侧过头，就看到邱玉还趴在她床头。
“……邱姑娘真的好奇怪。”
小桔端着水盆走进来，看了眼邱玉，嘴边嘟哝。
“一大早的就趴在小姐床前，还不让我们靠近……贴身保护？以前也没见着你这样‘贴身’保护呀……”
身上的绳子已经被撤掉——甚至连床单和她身上的衣服也被换掉了，想来是邱玉趁着一屋子的人都没起，妥善地把所有异常的证据都处理了。
就如以前每一次任务那样。
……
邱玉没有搭理小桔，只是认真看着姜衡。
“还不是因为你们两个昨晚睡得太死了。”姜衡笑着说，“我做了个噩梦，半夜醒来怕得要命，只能叫来邱玉陪着我。”
看小桔夸张的眼神，姜衡面带愧疚看向邱玉。
“没想到在这蹲了一夜，很难受吧？我没事了，你先回去休息吧。”
她确实没啥事。
因为那一个月的长期止痛药，她感觉不到火蛊虫作用残留的痛，只能感觉到四肢关节微微肿胀，就再没有别的了。
甚至因为得到了细致的照顾，她现在还有种浑身舒爽的感觉。
她笑容满面地看着邱玉。
昨夜在梦中姜衡得到了属于女主的15%的记忆——想到这里姜衡就又想骂人了——记忆只给她15%，还不能选择是哪部分的15%——于是昨夜大部分的片段，都是姜衡接受暗卫训练时，死去活来、险象环生的经历——被人喂毒，又给人下毒；从颤颤巍巍杀人，到后面眼也不眨；一次胳膊负伤，差点废了右手，她师父杉无椿看她的眼神就如同看临死前大喘气的白鼠一样……
那时候，总是一身黑衣的小女孩，也是那样，默默地走在师徒四人的最后，清理所有他们的犯罪证据。
原女主对她从不亲近，只因她从来不想和任何甄山帮的人产生过多的联系——包括她的师门。
但她——作者姜衡不是那么想呀。
如今在她眼里，邱玉只是个不擅长表达的姑娘——她心细，喜欢动物，尤其是马，这些性格里阳光的部分，并没有因为暗卫残酷的生活而丢失，只是被隐藏在她冰冷的外表下面而已。
“……小姐放心。”
邱玉确认了她真的没什么事，便送了口气。
“今晚……今晚应该不会做噩梦了。”
姜衡正坐起身，舒舒服服地享受小桔给她净手，闻言一愣。
做噩梦？火蛊虫发作？
“你怎么知道……”
她知道自己吃了止痛药？
不可能啊，这止痛药也不需要口服……
姜衡不解地看向邱玉，又感觉忽然明白了什么。
不会吧……
她缓缓看向旁边的窗子，感到喜出望外。
那是他们师门夜游的出入口。
他们居然给她讨来了解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