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4章 燎原之火
“取来了！这就是王谦县试所作试卷！”
一名胥吏手中捧着一摞试卷，急匆匆的从县衙内走出，将试卷呈给胡怀仁。
胡怀仁神色显得有些不自然。
他被王孝的话给唬到了。
见王孝信誓旦旦的样子，难不成这个王谦还真是才华横溢不输王暄的才子？
如果真是这样，自己这次就栽了。
这个该死的胥吏，去取试卷时，也不知道调换一份。
不过，他很快就打消了这个不切实际的念头。
就算调换了试卷，但试卷的字迹和内容，是调换不了的。
这还是有被拆穿的风险。
怀着忐忑不安的心情，胡怀仁接过试卷，急忙打开看了起来。
因为县试的名单早就定了下来，所以县试就是走个过场。
胡怀仁压根就没有阅卷，直接将榜单放了出来。
此刻，胡怀仁的呼吸都有些急促。
王孝的脸色则稍微好转，他对自己儿子还是非常有信心的。
柏乡第一才子的头衔，可不是随随便便就能得到的。
没点真本事，那个读书人会服？
学子们也都是翘首以盼，并交头接耳，讨论下一步该怎么做。
这其中，就有一个尖嘴猴腮的儒生，十分聪明，道：“等会不管结果如何，叫胡怀仁将前三甲的试卷也拿出来！文章做的如何，一瞧便知！”
“这个主意不错！”
“好，我们待会就这么干！”
一众学子互相串联，今天势必要和胡怀仁不死不休。
胡怀仁小心翼翼的打开试卷，这是一份关于诗赋的试卷。
只是瞅了一眼，胡怀仁的脸色就由阴转晴。
这他妈也算诗赋，狗屁不通的玩意！
仅凭这一份卷子，本县就能将你打出县试的队伍！
不过，为了保险起见，胡怀仁还是将其他几场的试卷，也一一看了一遍。
看完后，胡怀仁的脸上彻底露出了笑容。
“将这些试卷，誊抄百份，发给大家看看！”
胡怀仁双手背负，一脸的风轻云淡。
“遵命！”
身后的几名书吏立刻接过试卷，开始誊抄，誊抄的速度飞快，不一会，就有卷子誊抄好了，开始发给学子传阅。
王孝见状，不知道胡怀仁此举意欲何为，难道是自己儿子的文章诗赋作的太好了？
王谦则是面如死灰，自己有几斤几两，别人不清楚，他自己还不清楚吗？
平日在乡里靠着请客吃饭玩耍，博个花名，还行，但要是真刀真枪，那肯定是要玩不转得。
可怜王孝到现在还不知道，王谦柏乡第一才子的称号，其实都是王谦拿着他给的钱，四处请客吃饭，才有好事者故意吹捧而出的。
大家多是将此事当做笑话来看，可笑王孝和张氏蒙在鼓里，还一副洋洋自得。
学子们陆续看完王孝的县试试卷，全都像是吃了死苍蝇般难受，彷佛被什么东西给恶心到了。
“诸位，现在你们还觉得本县在县试中，不公平，不公正了吗？”
胡怀仁大声说道。
“……”
王孝一脸懵逼，瞧着众人，希望有人能够给他说明一下。
但现在已经没人搭理他。
“本县的确有过错，那就是审核不严，导致这样的人，都能被作保进了县试的考场！”
胡怀仁恼怒的指着王谦道，“所作的试卷，全都是狗屁不通的语句，就这样的水准，怕是连私塾刚启蒙的孩童都要不如！”
“你放屁，我儿有状元之姿，怎么可能连孩童都不如！”
王孝反驳道。
他现在对胡怀仁已经没了敬畏之心，更像是只发疯的鬣狗。
“那你自己看看他写的试卷！”
胡怀仁使了个眼神，立刻有人将王谦的试卷，扔给王孝。
王孝也是识字的，虽然没有参加过科举，但文章诗赋的好赖，还是能看得出的。
他将王谦的试卷，放在眼前，仔细的读了起来，霎时间，他的脸色就如同乌云密布。
没等看完，王孝脑袋一仰，整个人直挺挺的倒在了地上。
“爹！你没事吧！”
始终一言不发的王谦，见王孝晕厥，赶紧就要冲过去，但是被差役死死的拦住。
“无知刁民，咆哮衙门，质疑本县，罪不可赦，来人，给本县将这对父子收监，等候发落！”
胡怀仁底气十足的下令。
“遵命！”
差役们立刻动手，将王孝和王谦押了下去。
因为王孝昏厥，差役们只好找来担架，将王孝给抬走。
眼见一场风波就要平息，胡怀仁心中十分高兴，正欲开口安抚一众学子，让大家赶紧散了。
但是学子们却不肯罢休，纷纷叫嚷要看前三名的试卷。
胡怀仁心中咯噔一下，感觉有些不妙。
前三名的试卷，他自己都没看过，又怎么可能拿出来给众人看，万一这三个人的试卷，也如王谦这般狗屁不通，那自己岂不是完蛋了。
周垚见状，赶紧低声道：“县尊大人，这件事让卑职去办！”
胡怀仁正愁不知如何是好，见周垚主动请缨，当下心中大定，点头道：“周师爷，你代本县去取前三甲的试卷来！”
“遵命！”
周垚立刻转身去取。
周垚当然不是真的要去取前三甲的试卷，这所谓的前三甲，都是龙城有头有脸的公子哥，花钱竞标买下的名次。
这三个人的本事如何，周垚十分清楚，与这个自吹状元之姿的王谦，那是有过之而无不及。
倘若真的将试卷拿出来公之于众，别说胡怀仁的脑袋保不住，就是他周垚，都要跟着被株连。
所以，周垚要在短时间内，制作三种不同字迹的试卷，拿出去糊弄外面的学子。
幸好衙门内的书吏够多，并且也都有一定的才华。
只是想要在短时间内完成五场高水准的试卷出来，却是有一定的困难。
这边周垚急得焦头烂额，那边的学子们个个都是等着不耐烦。
取王谦的试卷，胥吏只用了一刻钟的时间。
而现在，周垚去取试卷，却已经超了一刻钟，要说这其中没有鬼，怕是鬼来了都不信。
“交出试卷，还我公道！”
那个尖嘴猴腮的儒生，立刻高声叫道。
“交出试卷，还我公道！”
学子们见状，个个都像是打了鸡血，群情激愤。
胡怀仁已是满头大汗，浑身上下，就像是从水里捞出来的，湿漉漉的。
今日的局面，是他当官二十年来，遇到的最棘手的情况。
如果不能妥善解决，他的仕途就算是到头了，并且脑袋可能都要保不住。
就算自己是章党的人，但关乎章党一派的名声，恩师那边，也只能将他舍弃。
“大家稍等，那边可能出了点状况，快来人，去催催周师爷！”
胡怀仁脸色憋得通红。
“哼，让我们等这么长时间，要么是想毁尸灭迹，要么就是想制作伪证，糊弄我们！”
尖嘴猴腮的儒生，冷笑道。
“县尊，要不要调兵，镇压这群嚣张的儒生？”
有几个胥吏，悄声说道。
胡怀仁闻言，狠狠瞪了眼这几个胥吏。
要是能调兵弹压，他早就干了，还用得着你们提醒！
他胡怀仁曾经也是读书人，自然了解读书人是什么心思。
今天他要是敢弹压这些读书人，明日天下的读书人都会站在一起，声讨自己。
那才是真正的完蛋了。
“县尊大人，试卷取来了！”
周垚捧着一摞试卷，汗如雨下的跑了过来，事出突然，这些试卷皆是临时仓促而成。
质量方面可能不算上乘，但也是中上水准，应付这些学子，应当绰绰有余了。
胡怀仁见周垚过来，悬着的心终于落地。
“你们几个，立刻誊抄，然后发给大家观阅！”
胡怀仁本想张贴在告示栏，让众人观看，但是眼前的学子太多，难免有人会捣乱，干脆誊抄发下去，让所有人都能看到。
很快，几个书吏满头大汗的抄好了数份，并迅速传递了下去。
学子们接过试卷，就开始看了起来。
本来还有些喧闹的人群，渐渐安静了下来。
望着众学子的反应，胡怀仁非常满意。
他看了眼周垚，低声道：“你办的非常不错，这么短时间，能作出这么多份假试卷！”
周垚笑道：“县尊大人夸奖了，幸好这只是县试，考试的内容，还算简单，如果是府试，卑职只能是束手无策了！”
“诸位，这几人的试卷所作如何，想必大家都看到了，那些说本县舞弊的人，都是包藏祸心之辈，这件事，本县不会善罢甘休，一定会追查到底！不会放过任何一个造谣生事之徒！”
胡怀仁挺直了腰板，义正言辞道。
学子们面面相觑，都不知如何说下去。
难道今天就这样算了？
这时，那个一直带动节奏的儒生，冷笑道：“县尊大人，你确定这些试卷，真的是前三甲所作？”
“那还能有假！”
胡怀仁恶狠狠的瞪了眼这个尖嘴猴腮的儒生道。
儒生却一点惧意都没有，冷笑道：“我想请县尊大人，将前三甲的试卷，张贴出来，与我们一看！”
“你放肆，本县将试卷誊抄出来给你们看，已是对你们最大的让步了，你们还不知足，在这得寸进尺！”
胡怀仁虽然不清楚这个儒生什么打算，但心中隐隐觉得不妙，果断拒绝。
儒生笑道：“陈春、束云，还有韩东，与我们大家中的一些人，乃是同窗，他们的字迹，我们认得出来，他们的水平如何，我们也清楚，我敢断定，这些试卷，根本就是枪手所作！”
“不错，有胆就把试卷贴出来给我们大家瞧一瞧！”
“陈春和我是多年同窗，平日里只会做打油诗，这县试的试卷，他无论如何是做不出来的！”
“还有那个韩东，就是个纨绔，连自己的名字都会写错，又怎么会成为前三甲！这其中一定有鬼！”
……
原本偃旗息鼓的学子们，在听到儒生的话后，再次变得群情激愤。
“……”
胡怀仁麻爪了，这些人，是想逼死自己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