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章 孙子兵法是神之教诲

黄富贵升官了，巡捕房督察长。这可是有租界以来第一个华族人担任这个职务，之前都是从法国派人来担任。作为巡捕房督察长，黄富贵自动成为法租界公董局董事，是临海法租界几个最终决策人之一。

林桂芬和黄富贵为了庆贺升职之喜，在法租界举办了规模空前的升职宴会。

一时间，黄富贵成了临海滩炙手可热，人人认识的大人物。毕竟报纸上黄富贵的大幅照片挂在各家报纸上可有一个星期了，各家报纸把黄富贵从微末拼搏到现在富贵成功都写得清清楚楚，好像一直有人在一边看着似地。

一个积极向上，不怕困难，足智多谋，勇敢无畏的黄督察长成为临海最大、最闪亮的明星。闯荡临海的人都希望自己能成下一个黄富贵，嘿嘿，那个黄麻子都能成功，凭啥我这样长相漂亮，面皮光滑的俊俏人物不成功？

杨三强作为家里的晚辈子侄一直跟着林桂芬参加各种答谢宴。名片散出去一大摞，估计在不久的将来手里的业务还得攀上一个小高峰。

林桂芬和黄富贵还商量趁这股刚升职的威势召开一个临海青帮大会，邀请各路青帮大佬前来临海，哥老会和洪门也都邀请。

筹备青帮大会需要安排来客在临海的食宿，出行。发邀请函，愿意来临海的还给邮寄一笔丰厚的差旅费。就这些事情一一落实安排下来，大会正式召开都得到明年夏天去了。

杨三强最近在练习远距离精准射击，跑马场的靶场已经不合适，特意跑到郊外找地方练枪。练习使用的是美国春天步枪，在一里地以内的距离可以指哪打哪，到一里半地依然非常精准。靶子放到两里地的距离，以杨三强的目力依然能看清楚，但是子弹准头已然不足。靶子距离两里半地以外，子弹杀伤力还有，可是子弹落点偏差就非常大了。

询问了许多在靶场认识的外国射击爱好者，众人看法不一。最后杨三强得出的结论是普通子弹已经不适合远距离精准射击的需求。只好开始学习制作子弹，主要是调整弹头形状和重量以及子弹内无烟火药的药量。这些当然是靶场弹药房菲利普教的，两百法郎学费。

古巴的圣安山，七百西班牙士兵承受了一万五千余美军士兵持续十二个小时的进攻，当时的美军装备的是克拉格步枪，西班牙士兵使用德国毛瑟公司生产的毛瑟步枪。这次战斗的结果导致美国军方开始寻求新式武器装备。春天步枪代号就是一九零三，算是毛瑟九八步枪的变型枪。步枪使用旋转后拉式枪机，子弹为美国人自己研发的点三零型号，步枪由容量五发子弹的弹仓供弹，用五发分离式弹夹装弹，步枪配备杆式刺刀。春天步枪已经通过小规模的实战检验，它射击精准，射击距离远。

美国人批量生产春天步枪时候毛瑟兵工厂找上门，状告美国方面抄袭。最后是用二十万美元才让美方获得了毛瑟兵工厂的谅解和授权。

神通广大的塞缪尔或者说是神通广大的美国商人将这款名不见经传的美国制式步枪送到临海，现在从大盛朝廷到地方实权派都在建新军，需要大量的武器装备，他们看上了中国这块市场，想要分到这块肥肉。

在美国售价不到二十美元的春天步枪，杨三强给卖出了近五十美元的价格，关键是这价格在大盛市场还非常有竞争力。

为了感谢普雷科斯特万里寄书，杨三强特意去买了一本孙子兵法给他邮寄了回去。

普雷斯科特收到书马上电报过来骂了杨三强一顿，他只是跟杨三强学会了说江淮官话而已，中国字认识的其实不多，何况要看那语言精简，内容深奥的孙子兵法，他怎么可能看得懂。

杨三强也不为难这小子，按照那本书，杨三强逐字逐句地给普雷斯科特翻译了一遍。至于通顺与否，呵呵，你小子自求多福，读书万遍其义自见嘛。就这普雷斯科特也看的津津有味，隔三差五的就给杨三强写信发电报问问题，毕竟杨三强告诉他这是中国流传几千年的秘本，是一个姓孙的军神留给后代的秘法，是神之教诲。

黄富贵在法租界的新家，是一片带着超级大花园有好几栋房子的豪宅。

黄富贵升职为督察长后，夫妻俩商量了一下就从十六铺再次搬回了法租界，从一个即将回法国任职的公董局董事手里买下了这套住宅。

林桂芬在家里也给杨三强准备了一个房间，杨三强来家里看她和大宝小娥，时间晚了也会住在这里。家里的仆人现在喊杨三强“三少爷”。

黄富贵还开玩笑说：外人不知道的还以为三少爷是我的三儿子呢。

大宝和小娥今年开始上学了，林桂芬看不上临海县那些学校，对租界内那些外国人和和教会开办的学校也不放心。

林桂芬花重金找来家庭老师，从各国语言文学，到自然科学，音乐绘画都排班教学，还从家里专门划了一栋楼来安排那些家庭老师住。

林桂芬对这对儿女是百般宠爱，女儿小娥乖巧文静， 大宝活泼好动，大宝提出的要求林桂芬几乎不会反对。一次杨三强住在家里，大宝吵闹要去跟宝哥哥一起睡，杨三强的房间在旁边那栋楼里。小娥撅着嘴巴看着得意洋洋大宝抱着自己的枕头、毯子跟着宝哥哥去旁边那栋楼。

杨三强已经习惯每天练拳，因为住在黄富贵家里，睡觉前就没练拳，趁早上天没亮在花园里练拳。

早上起来尿尿的大宝，发现在练武的宝哥哥神气威武，更是崇拜。早饭时候，餐桌上大宝罕见的没大喊大叫抢坐在宝哥哥身边，和小娥坐到一起交头接耳。等到饭后，杨三强和黄富贵都要出门，小娥拦住两人，大宝跑去抱着林桂芬。

一本正经的龙凤胎兄妹提出要跟杨三强学拳，黄富贵拿着帽子走回椅子坐下说：乖囡囡，乖儿子，你们需要练啥拳啊，多累，再说小强子那么忙，哪里有空教你们练拳，要不爸爸去给你俩找个武师回来教你们？

大宝和小娥也不答话就是一人一边抱着林桂芬的胳膊不放。

林桂芬看了看两边的两个小人儿，笑着对黄富贵说：眼看着两个孩子都大了，不会总是跟着我，很多时候我们派去保护的人也不一定能时时跟得住他，上次要不是小强子，可真不敢想。

杨三强对龙凤胎兄妹招招手，大宝小娥就欢快的跑到身边。

杨三强两手揉着龙凤胎头顶说：黄叔，林姨，练拳强身健体还是可以的。大宝活泼，小娥文静，练拳不但能够强身自保，还能增强自信。大宝和小娥的生活条件在临海来说绝对不比谁家差，可是他俩这身高体重不应该是现在这个样子。

黄富贵也不抽烟了，眉头紧皱。

林桂芬也站起来，来回的踱步。

大宝跑去拽着林桂芬手，小娥就站在黄富贵椅子边上，看着爸爸。

每周两次拳术课和一次枪械课，大宝小娥都得参加。暂时就只能辛苦杨三强了，毕竟大宝、小娥只要宝哥哥教，其他谁人都不要。

练拳不到两个月，这对龙凤胎兄妹身高，饭量眼看着见长。特别是之前瘦弱厌食的大宝，现在早饭能吃两个鸡蛋、一笼包子外加一碗豆浆，小娥竟然也不比大宝少吃多少。这可把林桂芬开心坏了，每天让家里的仆人换着样子给两个孩子做饭菜。

八月十五中秋佳节，黄富贵在新家搞了一个中秋晚宴，广邀各路宾客，驻临海各国领事都接到了邀请，商会，洋行，银行的负责人都在他邀请名单上。

杨三强就站在林桂芬身边，大宝和小娥这对龙凤胎兄妹由林桂芬的贴身丫鬟带着在楼上今天不会露面。黄富贵和林桂芬从来没有将这对儿女显现在人前，几乎没有外人认识这对龙凤胎。

杨三强在院子里还遇见了陈地主主仆和带着杜明升的陈玉昌。

陈玉昌今天来黄府是林桂芬接待他的，陈玉昌并没觉得被怠慢，他是从苏州老家来临海混江湖的过江龙。在陈玉昌眼里林桂芬才是真正的自己人，黄富贵不过就是一个空子而已。所有今天来黄府的江湖人士都由林桂芬招呼安排，黄富贵主要在接待那些官面上人还有一些大商人。

晚来的姚大主教被杨三强带着去见林桂芬，要商量皈依天主事宜。

今天只要进了黄府的人都有桌席可坐，杨三强在花园边上找到了同坐一席的陈管家和杜明升。

特意敬酒、走了一圈，又单独向陈礼生和杜明升两人敬酒。

中秋明月夜，家团圆，人团圆。

雪茄馆里，杨三强带着从靶场回来龙凤胎兄妹进了黄富贵的包间。林

桂芬照常在丫鬟的服侍下抽烟喝酒，黄富贵却在接电话。

出大事了！黄富贵挂了电话走了出来。

并不是临海这里出事，是荆楚那边出了乱子。昨天晚上有小三千人攻打汉昌县城，打了一夜，荆楚总督都被赶出汉昌城了，今天一天那狗屁总督也没能把汉昌城抢回来。前天不是才听说抓了几个搞破坏的人吗？怎么还能被人把自己老窝给掏了！哈哈……汉口租界那边有人乘乱搞事，砸抢了几家店铺，其中就有一家是法国人的。刚才是法国总领事的电话，他让我最近一段时间多注意一点临海法租界，不能也出乱子。

银汉河是大江的一条支流，因为其水质清澈，在太阳之下波光粼粼好似天上的银汉故而得名。

汉昌，汉口，汉盛分别位于银汉河与大江交叉口的两岸以及大江对岸，这三座城并称呼汉昌三镇。

自临海到银汉河这一段大江因为水深江阔，轮船从海里可以直达银汉河，所以外国人在汉昌三镇里条件最好的汉口设立了租界，是唯一深入盛国内地的租界。

汉昌三镇一体，汉昌有事汉口和汉盛也难以避开。

黄富贵笑哈哈的跟林桂芬说着千里以外的事情，对法国领事的电话不以为然。

林桂芬坐直身子，放下雪茄。开口说道：你说这些人最近一直没消停啊，这动静闹的越来越大了，朝廷这次不知道多久才能平息下来这次事情。

黄富贵吸了一口雪茄，皱起眉头，说道：这次的事情比较大啊和之前那些小打小闹好像不一样啊，之前撑死只有百十来人搞事情，最后还死伤一片，首领逃散四处，成不了啥大事。可是这回汉昌的事情听说有部分新军参与进去了，当兵的几千人和百十来个乌合之众不可同日而语。朝廷组建新军，用西洋兵法操练。有战斗力的新军主力主要布防在京城附近，昨天夜里大河上的铁路桥被人炸毁，肯定跟荆楚这次的事情有关系，成千上万的救兵被阻碍在大河以北，荆楚这事恐怕不太容易平息喽。

林桂芬说道：管他呢，谁赢、谁输，又影响不到咱这临海，不过这事情一旦拖得时间长了，那就不好说了。

说完夫妻俩对视一眼，都起身去里间开始打电话。

杨三强听了这夫妻两人对话，把龙凤胎兄妹交给林桂芬丫鬟沈大姐，也赶紧下楼去麦迪亨洋行。

一旦事件扩大了，粮食和武器哪样需求都不会少，哪样都不嫌多。

杨三强这几天都忙着调配粮食，运输到储存都得过问。

陈管家那天接到电话后就赶紧和陈礼明商议，不到十分钟就给杨三强回电话，今年新粮还有半个月左右才能下来，老家仓库有去年陈粮和今年剩余不多的夏粮，这些都归杨三强调配。陈管家紧急组建船队回老家抢运粮食回临海，杨三强特意在法租界找了一间仓库存储这批粮食。

汉昌出事，大盛朝廷没有能尽快平息稳住局面，现在小乱子已经变成大乱子，已经波及到周边城镇。与此同时还有好几个地方大员宣布起事支持汉昌。

在汉口的那些外国领事都宣布保持中立，他们将自己国家的武装船和不多的兵力都收缩起来保护汉口租界。

临海县城的街头也能听到支持汉昌的呼喊声，报纸，传单也在鼓吹新世界。衙门捕快在街头到处搜缴传单，逮捕带头搞事的人也于事无补。

法租界里巡捕照常巡逻，黄富贵依然每天来雪茄馆玩耍，去戏院听戏，再去泡个澡，这里是临海，有黄某人在这法租界当督察长谁敢进来闹事。

杨三强从粮行仓库刚回雪茄馆就被一个伙计拦住：杨经理，今天晚上有个铜牌客人来找您，他说是你的朋友，我打了几个电话没找到你，就安排他在包间里了。

哈哈……，杨小兄弟，好久不见。杨三强刚进包间，转身就被一个高瘦的汉子拍着双肩打招呼。

王老哥，怎么是你？你不是被……

哈哈，老子怕他个球，老子这不来临海了，他们来抓我啊，哈哈，他们现在自顾不暇，哪里有空来抓我，哈哈……

王祯得意得很。

王老哥，上次那事，你没受伤吧？我可是看到报纸了，不过那个照片可不如你本人精神。哈哈……

见到这个豪爽的王老哥能再次出现在自己面前，杨三强的确挺开心。

就是胳膊受了点皮外伤，没事，早就好了。还得感谢你上次给我提供的那些好货啊，好用，没出篓子，我们失败了只是吃亏在人比他们少而已。

王老哥说起上次的事情已经很淡定，但是不服输的精神头依然很足。

没事就好啊，王老哥，这次你回临海，是要去汉昌？那边跟你也有关系？

哈哈……杨小兄弟，老哥也不怕告诉你，在汉昌那搞事情的都是我兄弟，是我的同道中人，我这次只是路过临海主要目的是去汉昌支援他们。

驱逐黑暗，让阳光再次照耀这片古老大地！王老哥晃着他细长却有力的胳膊，拳头捏的紧紧的。

我这次专门来找杨小兄弟，还是有事求你帮忙啊！

两人坐下后，王祯马上就开口说来找杨三强的目的，依然是那么豪爽，不拖泥带水，扭扭捏捏。

杨三强通过这些天报纸、传单也算是知道在汉昌，汉口搞事情的都是些什么人，他们的追求，他们的无畏，杨三强挺佩服的，就是离自己的生活有点远。自己就是一个最最渺小的老百姓而已。

百姓追求并不高，有一口饱饭吃，身上的衣服暖和，家人平安，都是很小、很微不足道的追求。

国乱百姓苦，这一点是有千百年的历史是证明的。

从江北乡下来到临海，又去过青岛。杨三强见识到了临海、青岛城市的繁华，临海租界内更是灯红酒绿，日夜不分。

可是看见的更多的还是穿梭在临海县城和租界内讨生活的那些黑瘦黑瘦的华族人。小孩，大人莫不如此。用普雷科斯特的话说，他们眼睛里没有光，没有希望。

杨三强抿了一下嘴唇，开口说：王老哥，您尽管开口，只要能办到，我肯定会尽全力。我虽然年纪小，但办事牢靠着呢。

杨小兄弟，我这次回临海，马上北上汉昌，特意找你，就是想再找你弄一批货，汉昌那边打了好些天了，武器弹药估计都缺少，我找你就是想尽力筹集一批带过去。能筹集多少算多少，钱，不是问题。

王老哥说着拍了拍胸口，底气十足，竟然没有像上次那样讨价还价。

杨三强皱起眉头想了想，开口说：王老哥，你知道，我们这洋行的货物都是预定的，从美国那边发货过来时间长，肯定赶不及你用啊。我这里存货不多，要不我去其他洋行帮您调货？不同国家的武器口径五花八门，弹药不好配，况且现在我还不敢保证数量。

没事，杨小兄弟，我哪怕只带一颗子弹过去就能尽上一份力。你帮帮忙，尽力多搞点货。

王祯并不介意杨三强说的那些弊端，他只要能拿到货，能尽快去汉昌。

那好，货调到了，我运到哪里？

王祯王老哥皱起眉头：我还真没想过，现在大盛朝廷查的严，租界的外国人跟我们关系不好，不愿意跟我们接触，我们的货他们不查扣就已经很好了，况且汉昌现在是在朝廷兵马的包围圈内啊。

杨三强看着这个王老哥，摇摇头说：要不我来想办法吧，反正那些东西都是不能放在租界以外的，临海县衙门这边这些天盯得很紧，我运粮食进临海都查了好几遍，从老家到临海这一路上被检查次数更多。

啥？杨小哥你还有粮食？

王祯面露惊喜。

嗯，我现在还是一家粮行的伙计呢。说完杨三强就笑了起来。

太好了，我正想着一会出去找粮食呢，你这有粮食能不能分点给我带着？

汉昌怎么可能会缺粮食，荆湘熟，天下足，我们粮行每年还要从四川以及荆湘调买、运来大批粮食呢。

王祯愤恨的说道：打仗啊，还是仓促打起来的，汉昌总督那个坏蛋老小子，在出城前一把火烧了汉昌城的粮仓，还好军火库被提前拿下来了，不然这些天打个屁，早就打不响枪啦。不过粮食要的不多，几万斤就行，够几天用的就行，毕竟汉昌周围到处是粮食，现在又是收秋粮的时候。

粮食好办，我们粮行仓库就在法租界里。我现在去给你弄枪才重要事务。王老哥，你就在这雪茄馆就行哪里都不要去，饭食我让人送过来。如果你还有朋友，人不多的话也可以叫过来，我把你隔壁那个包间也留下来，每个包间待三五个人没问题。

杨三强起身就要出门。

王祯掏出一个支票本递给杨三强：杨小兄弟，花旗银行你熟悉吧，这个就是花旗银行的支票，里面有十几万美元，我现在交给你。

杨三强接过印信一笑，王老哥，这可是十几万美元。你信得过我一个只有几面之缘之人啊？哈哈……

王祯也哈哈大笑，拍了拍杨三强肩膀：王某这些年，上过私塾，读过新学堂，去过东洋，起事数次，看人的眼光还是有点，别啰嗦，赶紧的给我弄枪去。

杨三强抱拳，开门离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