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9章 被人盯上的无奈

林桂芬向杨三强要走了十万美元，这钱加上那张要给杨三强的十万大洋支票，算是杨三强入股她的三家车行以及新成立的一家肥料商行的股份钱。

小强子，这几家车行和新成立的商行都是在我个人名下的，算是我自己的体己钱！你投入的这三十几万大洋，林姨给你两成股份，喏，这是股份转让书，你签了它们！

林桂芬拿出一个牛皮纸袋子递给杨三强，薄薄的看不出里面装了什么东西。

杨三强拿过纸袋子，打开纸袋子，这几张股份书是用法文和英文书写的，几家商行都是开在租界内，竟然大部分是在公共租界。

杨三强拿起笔在转让书上签了自己名字，摁上印章，没有迟疑或者谦让。

林桂芬笑着接过纸袋子，说道：你小子，这字签的这么痛快，哈哈！你算是赚着了，就这两成份子，你投入的那些钱一年就回本了。

杨三强笑眯眯的说：谢谢林姨！

林桂芬点着一支香烟，一口就吸干净，浓烟从嘴里和鼻子里冒出，摁掉烟头。

小强子，你应该知道吧？我和黄富贵在开赌场，烟馆。上次代用券那么快兑换出来就是通过这些产业。呵呵，这次青帮大会成功啊，又有十几个大佬加进这个圈子，现在两个租界的公董局也是隐形股东！黄富贵出面代持着那些外国人的股份。呵呵……，林桂芬冷笑起来。

谁不知道卖这烟土是断子绝孙的生意，我懂，黄富贵也知道。可是人在江湖身不由己，我林桂芬停下就会被这江湖淘汰，死无葬身之地！我不敢停，也不能停！

林桂芬抽烟很厉害，多年抽烟，她的牙齿却没有像其他老烟鬼那样发黄，依然很白。

是啊，这么多年在这临海挣扎求存，我，黄富贵，我们俩夫妻为了权势，为了金钱，为了保护自己的安全，可以说是好事没做过多少，坏事没缺过。这烟好抽吗？酒好喝吗？不是啊！我每天睡前不喝酒，不将自己灌晕乎了睡不着啊！

林桂芬手里拿着一个薄薄的烟盒，里面已经没有几支香烟。

大宝和小娥都是我的命根子。他们俩人本不应该存在，我和黄富贵不配，也不敢要孩子哇！呵呵，估计是苍天可怜我林桂芬吧！将这两个宝贝送到我身边，所以这么多年我和黄富贵不敢让他俩显于人前！知道大宝和小娥是我们孩子的寥寥无几。我不能将这两个孩子也连累进无底深渊，要让他们干干净净，堂堂正正的活着。

说起龙凤胎兄妹林桂芬的神色从宠溺到狰狞，点烟的手都在颤抖，杨三强只好拿过来火柴帮她点着。

可是我还是不放心，这世道不好，给他们钱也怕他们守不住，不给他们钱，那我的孩子怎能受那苦！

小强子，你放心，这些股份挣到的钱都是干净钱，没有沾染那些脏东西！这些都是我给大宝和小娥准备的，以后就交由你出面经营。呵呵，主要还是你小子有这个能力，这两三年我都看在眼里的。

现在，有我和黄富贵在，这俩个孩子在临海我们能保护好。可是世道变化太快，我担心啊！今天看着我们夫妻在临海还是人模狗样，谁知道明天遇到什么变故会不会被万人唾弃，在临海什么事情都能发生。

杨三强点头答应：我知道，林姨，当初您和黄叔没要求我加入青帮，只让我叫您林姨而不是干妈。您就是不想让我触及这些生意对吧？嘿嘿，林姨，您给我这些股份那是照顾我的，您就是找个人坐在那什么都不用干，这钱每年还是只多不少的流进口袋。

林桂芬就是喜欢这个聪明的小子，笑着点了点头，开口说：送我去渣打银行。

丁大有从法租界赶回公共租界，这事情不太对劲。刚才法租界负责公共卫生的戴维找到自己，一本正经地通知自己：丁老板，从下个月起，法租界倒粪权收回，至于你上交的那五万大洋也不会退还。

周大哥，哦不，戴维先生，这是怎么回事？你能告诉我么？丁大有着急的哀求着对面这个端着咖啡的白眼狼，这小子每年收自己五千大洋时候可不是现在这个嘴脸。

戴维放下手里的咖啡，看着这个临海地界上最大的粪头子：丁老板，咱兄弟也不是外人，实话说了吧，有人看上了这块肥肉，他的能量比你大，如果他找到我，我是不敢拒绝的。

什么人在法租界敢不给戴维先生您面子，就是公董局的那些个外国人都是对您倚重有加。戴维先生，是不是丁某给的钱少了？这样吧，一万大洋，每年孝敬您一万大洋！只要您能让我继续做法租界这粪肥生意。

听到一万大洋，戴维抽烟的手的确停了一下。眼睛眯了一下，呵呵一笑：谁不知道你丁老板财大气粗啊，在临海市会议室里大手一挥几十万大洋就丢出去了！您也不用介意法租界这点生意了，毕竟租界外的才是您的大生意！

丁大有也急了：戴维先生，这不同啊，租界外户口可是两个租界的好几倍啊！这钱当然要比租界多啊！

事实是如此，他想解释，看着这个戴维好像不愿意听的模样。

戴维站了起来，拽了拽自己西服袖口和领口：丁老板，您不用跟我说这些，说不着。也别说哥们不仗义，光拿钱不干活，我戴维就是在法租界混口饭吃而已，做不了主。不过，丁老板这些年咱俩合作应该很愉快吧，你赚到钱，我也得到了好处。

戴维说完就向门外走去，不管后面一直喊自己留步好商量的丁大有。走到门口，顿了顿，转身说：丁老板，最后给你透露句话吧！这个要抢你生意的人背景大，很大，我没资格、也不敢反抗，按这个情况看您还是担心、担心你在公共租界那边的生意吧！呵呵，估计……！话没说完摇摇头就出门而去。

丁大有的确慌神了，马上到柜台要电话，打给公共租界的英国人史蒂文。

史蒂文接了电话就是让丁大有马上去他办公室一趟。

拦了一辆汽车直奔公共租界，这要是在平时丁大有是舍不得的，连人力车他都很少坐，在这临海大街小巷丁大有都是靠着双腿行走。

一路上丁大有拍着脑袋想，到底是谁在和他抢生意，那些有点实力的粪头一个个从脑子里闪过。

呵呵，不是丁某人看不起他们，都是手下败将而已，不论是人力和财力都不是自己对手！不然这么多年哪里还有自己发财的余地。

那到底是谁？倒粪权和粪肥这生意很赚钱，非常赚钱。可是这行当实在上不了台面，外人压根不了解这个行当，粪夫们平时都在自己的小圈子生活和社会上其他圈子接触的很少！

丁大有揉着脑袋，乱的像一团浆糊。

这次就怪那个狗屁周部长弄出这个什么新法规，怕麻烦且财大气粗的丁大有一次就甩出了近二十万大洋的支票买下了一年的倒粪权。

而那些小粪头们，有人赚钱少不愿意拿出这笔钱；有人出钱抢了其他粪头手里的弄堂倒粪权，这几个月双方经常冲突，打的是屎尿满地，臭气熏天。小粪头们都不敢打丁大有的注意，最后就发展到白天就推着粪车拿着粪勺去临海市官员上班的大楼门口打架，警察被派出来镇压，他们就四散而逃，留下一地粪车也没人愿意沾染清理。在那些官员上班的大楼门口三天两头就上演一出这一幕闹剧。

然后各路报纸也是不断有各种关于粪夫闹事的新闻登出来，好在粪夫们都是完成工作后才会去打架闹事，没有人做出收钱不办事的勾当，临海巷弄的马桶依然每天都清理的很干净。

丁大有就预感到粪肥赚钱的事瞒不住了，只是没想到这么快就有人冲他下手。丁大有不怕有人找麻烦，可是这找自己麻烦的人是谁都弄不清，让丁大有很抓狂。

不论是谁敢从自己嘴里抢肉吃，那他抢肉的手就不能要了，腿也得打断。

史蒂文在办公室接待了丁大有，说了和戴维几乎一样的话，一幅公事公办的模样。

丁大有眼急红了，开口问道：史蒂文先生，怎么会这样？我可是每年都向公共租界公董局上交八万大洋啊，这才半年多！还有史蒂文先生您可是……

可是什么？史蒂文抬头盯着丁大有。

史蒂文来临海十来年，如果不是看在钱的面子上，想想自己在英国重新置办的产业和那个死活不愿意来临海生活的漂亮妻子，向上帝发誓，史蒂文早就申请回国了。

临海真好，史蒂文来临海不到十年，源源不断从临海寄回大量英镑，原本破败的家族城堡又重新焕发了新颜，可现在米莉女子爵的艳名，史蒂文身在遥远东方的临海都能听说。

米莉依仗着继承过来子爵身份和伦敦的一家小钢铁工厂，即使是史蒂文在临海站稳脚跟能够赚到大量英镑，她也拒绝带着儿子欧文来临海，理由就是临海没有伊顿公学。好吧，史蒂文认了，依旧每年寄回大量的英镑，毕竟儿子欧文也在伦敦。自己这辈子就算到顶了，欧文才是恢复文森家族荣耀的希望。

史蒂文.文森,大英帝国皇家海军少校，帝国伯爵。伯爵身份是继承来的，家族在他曾爷爷那代就破败了，史蒂文的父亲老文森年轻时候就加入帝国海军，参加了很多次战斗，最后做到海军上校，一艘海军战舰的舰长。可惜文森家族并没有得到改变，家族城堡依旧破败的矗立在阴雨绵绵的海边，修不起更住不起。

史蒂文十八岁也加入皇家海军，因为作战勇猛不到五年就积功升为海军中尉，迎娶了漂亮的米莉小姐。两年后儿子欧文出生，史蒂文也接到调令，史蒂文升为皇家海军上尉同时被派往远东的临海。

在临海十年，史蒂文最想念的是游弋在大洋上的军舰，还有那个已经修缮一新的家族城堡。在公共租界公董局任职，史蒂文从来不提自己是皇家海军。只有在租界的家中才会穿上那一身笔挺的皇家海军少校制服，站在三楼的圆形窗子边看往外面的苏州河，史蒂文就当自己站在战舰的舷窗看着大海。

眼前这个唯唯诺诺的华族人让史蒂文心生厌恶，每次见到他史蒂文总是忍不住想捂住自己的鼻子。

哼，丁，你是想说你每年给我一万大洋！对吧？史蒂文恶狠狠的看着弯腰站在自己办公桌前的丁大有。

不，不，不，史蒂文先生，您这是误会了。

丁大有很想大声的喊出来：史蒂文，你这个混球，老子每年孝敬你一万大洋，逢年过节还送钱送东西，哪年能少了一万五千大洋送进你家门？你敢这么大声的对老子说话？

可是丁大有不敢，在史恶狠狠的眼睛注视下丁大有腰弯的更低了些。这个史蒂文让丁大有感到害怕，法租界的戴维就没有这样的眼神。

丁，不要觉得我是在占你便宜，哼！你每年交给公董局八万大洋，公董局就允许你做了这公共租界的粪肥生意。你以为公董局不知道你每年能赚回多少钱？几倍啊？两倍？还是三倍？或许更多些？公董局自己派人管这事情还不容易吗？真以为我们这些外国人傻？

丁大有吃惊的抬头看着史蒂文，嘴动动没说话。

史蒂文将手里的钢笔放到文件一边，双手交叉放到腹部，身体后倚靠住椅背。慢悠悠的说：丁，你要知道公董局成员都是来自各个强大的帝国，这些国家都要比中国发达。嗯，这租界粪肥生意其实都知道能赚大钱，可是为什么还是落到你丁大有的手里？呵呵，就因为你每年上交那八万大洋？听说你们临海市拍卖粪肥权了？丁大有你很出风头嘛！当场就上交了二十万大洋！

丁大有额头渗出豆粒大的汗珠子，当初被打留下的伤疤痒痒的。丁大有第一次后悔自己当时在临海市给出那张支票，低调了十几年，就风光了那么一小会，谁能想到后遗症这么大！

史蒂文起身，转出来走到丁大有身边，看着墙上挂着的鲁尼五世戎装挂像，又低头看了一眼自己身上穿着的常服，眉头皱了皱，忽然不想和这个弯腰都和自己一般高的华族人多说话。

拍了拍丁大有的肩膀，史蒂文小声的说：丁，不是我们外国人傻，不知道这粪肥能赚钱。公董局是故意让你们华族人来做这事！这租界虽然也算是帝国领土，但是租界是建立在你们华族人的土地上，周围都是你们这些无能的华族人，我们赚走了大钱，这些肮脏，带有味道的小钱还是让你们华族人来赚吧！哈哈！

反正已经有了决断，以后跟这个丁大有也不会再接触，史蒂文完全失去了继续跟这个华族人聊天的耐心。

tm的，老子是待够了这破地方！tm的！史蒂文骂骂咧咧的一脚踹开门走了出去。

史蒂文要去发电报，他要回国，他要回到魂牵梦绕的军舰上去，文森家族的荣光应该靠皇家海军的大炮去挣回来！

丁大有听见史蒂文走开了才站直身体，胡乱的抹了一把脸。眼神阴鸷起来，到底是谁在抢老子的生意，戴维和这史蒂文都知道，可是他们都不告诉自己。

断人财路犹如杀人父母，丁大有决定要报复这个断了他财路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