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你难道喜欢他

沈大姐是林桂芬的贴身丫头，从十来岁就跟在林桂芬身边，是林桂芬从老家苏州带来临海的。

好几年前，林桂芬就问沈大姐有没有看上的人，只要同她讲，肯定会风风光光的给沈大姐嫁出去，办婚礼在苏州老家还是临海随便选，嫁妆和喜宴都由林桂芬给准备着。

沈大姐一直很坚决的跟林桂芬说自己这辈子不嫁人，就跟着小姐。

沈大姐从小姑娘真的变成了沈大姐，大宝和小娥都快超过她的个头了。

林桂芬这一年多一直帮着杨三强寻觅结婚对象，这临海和苏州都在林桂芬的摸排范围，甚至南京以及杭州的名媛们照片最近一段时间也接连出现在黄府的桌面上。

只要在家有空闲时间，林桂芬会让沈大姐也坐下来。主仆二人拿着一张张辛苦寻觅来的照片，评头论足。

沈大姐本来不识字，跟在林桂芬身边多年，又照看大宝小娥好多年，在龙凤胎兄妹开蒙时候沈大姐也跟着一起学，现在帮林桂芬读个信件、念一段报纸一点问题也没有。

小姐，你看这个卢小姐长的不错，眉毛细细弯弯的真好看，配得上咱们三少爷。

哪呢，给我看看。林桂芬接过照片，仔细端详。

沈大姐从信封里抽出一张纸，念着：卢婉，年十五，现就读于南京女子学校。其父卢庄庆，南京卢氏绸缎庄掌舵人，北京，济南，南京，杭州总计八家绸缎庄，另外在钱江有桑田万亩。卢先生有两子一女，卢婉长兄帮父亲打理家业，次兄现在是南京教育部科员。

嗯，这个小姑娘不错，家世也合适，放在备选那堆里吧！

小姐，你也帮三少爷找过那么多相亲对象了，他怎么就一个也没看上？

嘿嘿，那小子，眼光高得很。我辛辛苦苦的给他搜罗这么多照片，容易么，这一沓照片可都是我卖了老脸才能弄回来的。

你看看，能出现在我这里的，哪一张照片上的姑娘家世能简单了？这些姑娘都是好姑娘，不愁嫁的！每次拿给那小子看，他还总是敷衍我，以为我不知道！哼！

林桂芬说起杨三强就想起他敷衍的模样，恼怒的埋怨那个不知好心的小小家伙。

怎么？丫头，你不会是看上小强子了吧？林桂芬忽然笑眯眯的看着沈大姐。

哎呀，小姐，你乱讲，我没有，三少爷那样的人也不会喜欢上我的！沈大姐脸忽然红了起来。

不对，不对，丫头，你跟我说实话，是不是真看上小强子了？不然你脸红什么红？

沈大姐赶忙摆手：小姐，你弄错了，我喜欢的不是三少爷。

忽然沈大姐的脸更红了。

大宝和小娥下课休息，进门就听到沈大姐说到杨三强。

姆妈，你们在聊啥啊？宝哥哥不是在北京吗，什么时候回来了么？大宝边说边去倒水。

小娥乖乖的走到姆妈跟前，拿起一张张照片看上面的漂亮姐姐。

大宝刚喝完水，就从小娥手里拿过一把照片：咦，这个姐姐怎么这么胖，她怎么配得上宝哥哥。哟，这个姐姐眼睛一大一小，哈哈……！一大一小！

林桂芬一把从大宝手里拿过照片：乱说啥，这些都是老娘舍了多少人情才弄回来的，能送到我这里就没有一个差的。赶紧喝你的水去，慢点，别呛着。

小娥还是一张张看那些姆妈找回来的照片，好多好多，这么些漂亮姐姐，宝哥哥估计会看花眼吧。

姆妈，你现在弄这些没用，宝哥哥又不在临海，你选出来他也看不到。

要你管，老娘给他寄过去，看他看到看不到，哼。

说着一把将儿子摁到自己身边坐下，朝着沈大姐说：丫头，你刚才说不是看上的小强子，这么说是另有其人啊！快，同我讲讲。

三脸好奇得盯着沈大姐，沈大姐站起身就要走，被小娥一把拉住。大宝和小娥两人从出生后就是沈大姐照料，几乎从不离开。龙凤胎兄妹对她的感情也很深，从来没有将沈大姐当那些下人，沈大姐这个叫法就是龙凤胎兄妹会说话后喊出来的。

一跺脚，扭过头，就是不说。

沈大姐跟随林桂芬十几年，在林桂芬身边就像是一个家里的晚辈，偶尔也会耍耍小脾气的，林桂芬也从来没有责骂过她。

看样子我得兑现承诺了哦！嗯，是得好好想想送沈丫头啥了。

林桂芬没有继续追问，这个丫头一天到晚都是跟在自己身边，她能认识并看上的人自己肯定是认识的，她现在不说，迟早也会知道。

大宝无所谓，就是拿着桌上的点心，吃一口看一眼，再咬一口。

小娥贴心的给姆妈倒一杯水端过来，然后又去翻看那些照片，宝哥哥要相亲的对象小娥非常上心。

大哥，你也想要结婚了？对象是谁啊？打算啥时候办酒席啊？

杜明升给林怀渤办了个接风宴，不是在大酒楼请客，就在沉香苑那套房子里。

兄弟三人在别处都有地方住，可是有重要事情都喜欢约在这个房子见面。

林怀渤带着新婚妻子来见这个结拜大哥，杜明升非常高兴，多喝了好几杯。

嗯，我是这么打算的，不过，还没跟她提，也不知道她愿不愿意。

大哥，到底是哪家的姑娘啊？说说看，俺跟你弟妹也帮你想想辙。放心，要是钱不够，俺俩这里有些，要是还不够，找三弟，他要是知道大哥要结婚了，高兴还来不及，肯定会出钱又出力的。

不，不是钱的问题，再说二弟，我最近在干啥你还不知道吗？怎么会缺钱。

杜明升又喝了一杯酒。

哦？那是什么原因？不会吧，大哥，你不会看上哪家老婆了吧？咱可不能这么干啊，大哥，小姑娘多好，年轻漂亮又水灵。咱可不敢去做那挖墙脚的事，这事有点缺德。

滚，杜明升一把推开林怀渤伸过来满脸堆笑还好奇的脸。

弟妹可是在桌上呢，你这就败坏我，嘿嘿，你想好了么？

俺怕啥，大哥，俺在外这么多年从来没犯过色戒。对不对，说着林怀渤就转过头对着自家老婆傻笑。

俺怎么知道你一个人在临海这些年都干了啥，你问俺？新婚妻子白了林怀渤一眼。

怎么聊起俺了，不对，不对，大哥，你说的对象到底是谁啊？没想到自家老婆不接自家这一套， 林怀渤赶紧对着杜明升转移话题。

杜明升端起酒杯喝了一口，一抹嘴角：就是我师父身边的丫鬟，那个沈大姐！

哦，哦，沈大姐，俺认识啊！她经常跟着那对龙凤胎兄妹去找三弟。

嗯，就是她，可是，可是我不太敢和师父提啊！你看，我这刚刚拜入师父门下，还没立寸功，就把主意打到师父她老人家身边的丫鬟身上。你说，我师父她知道了会不会生气。要是，算了。

又是一杯酒下肚。

怕啥，大哥，俺不知道那个沈大姐是谁，长啥样。可是既然是你师父的丫鬟，你未婚她未嫁，大胆地跟你师父提。大哥你都想要结婚了，我敢肯定你俩好上挺久了。结婚这事大哥你不向你师傅父先提，难不成要让女方先提吗？

雷婧先在一边开口说话了。

杜明升一听，呆住了，端着酒杯好长时间没动作。

林怀渤冲着自家婆娘伸出大拇指。

三藩是圣弗朗西斯科前两个音节的中文谐音直译，来自中国粤语区的侨民喜欢称之为三藩市。在美国淘金热时期，圣弗朗西斯科又是黄金交易中心，所以又被移居至此的华工劳工以及他们的后代称为金山。再后来，为和澳大利亚金矿“新金山”区别，改称圣弗朗西斯科为旧金山。

史密斯亲自送杨三强以及胡福夫妻下船，送别这几位新老朋友。

胡福夫妻俩赶时间，要去东海岸的纽约，给杨三强留了联系方式。鲁丽笑哈哈的说着一口流利的渤津话：杨小弟，来，姐姐抱一个，这是西方的送别礼。

杨三强虽然在临海挺久，各个国家的人认识也挺多，握手，拥抱，贴面礼都懂。可是鲁丽这样故意调笑他还真不适应啊，脸就红了。

胡福在一边说道：啥姐姐啊，你就是一大娘。

滚，鲁丽踢了胡福一脚，又笑着和史密斯告别。

胡福甩了甩被老婆踢疼的小腿，又一把抓住杨三强的手，使劲的摇摆：杨小弟，非常高兴能认识你，我和鲁丽都有一段非常开心又难忘的旅程。不过，记得帮我询问那件藏品的事要记得哦，我会在纽约等你的回信，千万别忘记！

嗯，以后在美国遇到事情也可以联系我，不论是什么事情，只要我能帮上忙的，我都会尽力。

胡福摸爬滚打十几年，从贫穷到富有，认识很多很多人，被人骗过也骗过人。经商多年的胡福相信自己的眼光，杨三强这个小伙子是一个值得长期交往的人。

鲁丽开口说：嘛呢，嘛呢，你别带坏杨小弟，别以为你在外面那些花花事我不知道，哼，那是老娘懒得管你。

这两口子经常不顾场合的秀恩爱，感情着实不错。

这一路上杨三强经常看到类似情况，也适应了。

杨小弟，等你去东海岸上学，肯定会遇见很多美丽大方、又勇敢的美国女孩，到时候可千万别害羞哦！毕竟我们这杨小弟帅气大方还多金，哈哈……！

胡福拉扯自家婆娘登上汽车，嘴里一直嘟囔。

旧金山作为美国西海岸港口城市又是横贯美国的第一太平洋铁路起点，所以三元商行和麦迪亨商行在旧金山都设有分公司和仓库。

麦迪亨商行在旧金山的负责人迪恩.温切斯特，身高接近一米九，浓厚的头发被发胶一丝不苟的固定在头上，深深的眼窝里有双精明的蓝眼睛。

迪恩.温切斯特下车后就看到他今天来码头的目标，一个远渡重洋来美国深造的十七岁中国同事。

头戴一顶牛仔帽，身穿花格子衬衫配上一条浅棕色长裤，哦，脚上那双皮鞋一看就是手工定制，非常昂贵。

迪恩.温彻斯特第一次没有一眼看到一个中国人的头顶，这个年轻人好像比自己还要高一些：肯定是他那双定制皮鞋后跟比我脚上的这双皮鞋后跟高。

相互打量，双目对视，发现对方都没有躲闪的意思。

你好，我是迪恩.温切斯特，是圣弗朗西斯科分公司总经理，你可以叫我迪恩。

你好，我叫杨三强，是临海分公司销售经理，你可以叫我山姆。

哦哦，山姆，好名字。迪恩嘴里夸奖杨三强的英文名字，就是神色有点奇怪。

杨三强没有多问，只是跟迪恩聊旧金山的天气：天气非常晴朗，温度不高很舒服。

司机下车帮他将随身带着的两个皮箱放进车里。

迪恩，不应该是你过来的，让这位司机接我就好。

杨三强理所当然的跟这位公司地位还在他之上的经理客气一下。

不，这件事情跟你没关系，是塞缪尔先生打电话给我，先生也非常看中你。

迪恩礼貌性的咧嘴笑了一下，的确，他没有看出这个中国过来的年轻人除了个子比较高，嗯，长的好像也说得过去，除这点点优势以外还有什么特别的能耐。

塞缪尔是他的老板没错，可是眼前这个傻大个中国人不知道他后面说的先生是谁。算了，管他呢，先生让他观察这个年轻人，那么就看着呗。

知道杨三强第一次来美国，叫司机在市区多转转，不着急回公司，让这个乡下佬多开开眼。

迪恩向后躺舒服了，不紧不慢的点着一支雪茄。这是个好东西，自从来公司上班就没缺这玩意抽。

吐出一个烟圈，看着身边坐着这个年轻人，好奇的打开窗子看着路边，房子，汽车，火车，行人，看他都看得津津有味。

迪恩笑了一下，闭上眼睛。当初先生提出让他来这个刚创立的出口贸易公司，其实迪恩心里一百个不愿意。但是在多年的习惯下，迪恩甚至连一个问题也没提，就收拾行李，从生活多年的繁华东海岸来这落后的小城镇。

可以说是从无到有，迪恩一手打造了这个出口公司。中国那边对美国货物的需求不但种类在变多，量也在上升，安排货物进出仓库，谈海运价格等等。

迪恩现在工作非常繁忙，可是他非常享受这样的成就感，生意变好，迪恩打算扩建公司，筹备自建仓库，地方都选好了。

当然，都已经和塞缪尔先生通过气，毕竟塞缪尔先生是要付房租和工资的。

汽车行进的非常平稳，丝毫没感觉到颠簸。

杨三强经常开车，即使是在最繁华、设施最先进的租界内，道路上也总是修修补补、坑坑洼洼，非常颠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