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章 一张座椅

机会就是留给有准备的人，不到半个月，张小林再次跟着师父去雪茄馆找黄富贵。

黄督察长有意无意的提了一句：要不是有张大帅出面担保，丁大有早就凉透了。张大帅的面子算是给了，可是我黄富贵和林桂芬的面子被扫落，还没捡回来呐！

跟踪埋伏，近身搏杀。

直到丁大有离开临海逃亡九龙港，张小林是唯二能靠近他三丈的刺客，另外那个被丁大有身边的保镖乱枪打死，张小林见事不可为趁乱逃离。

黄富贵就喜欢这样有野心，有本事，运气更好的新人。虽然张小林没有完成刺杀，还是得到黄富贵两千大洋的打赏。

杜明升开始组建新的贸易公司，所有都是现成的，货源、经营场所，源源不断的客源。

公司开业当晚，所有的大佬都聚住黄富贵的包厢，等着杜明升前来报账。

雪茄馆其实给这些大佬都有安排包厢，可是他们还是三三两两的聚在一起。天刚黑，都陆续的进了黄富贵的包厢。

黄富贵将戏台收拾出来，拼接出一个大长桌，大佬们围坐一圈，抽烟、喝酒、饮茶都有，吃饭都是由各自手下外送进房间。

四更天刚过，雪茄馆门口，杜明升咬着雪茄手里提着一个皮箱下了汽车。

雪茄馆灯火通明，老三就是会玩，水晶吊灯、壁灯将整个大厅照的分毫毕现。今天晚上整个临海市包括两个租界都有汽车往一个地方跑，杜明升将贸易公司开在公共租界，紧挨着黄浦江和法租界隔着个苏州河。

黄富贵一个时辰派人打了三次电话，杜明升就是在等各家烟馆的账房将一天的账目上报进贸易公司。贸易公司里一排十来个账房先生，算盘响成一片。重金聘请留洋归来的总会计，将一沓账册交给杜明升，最上面还有一张薄薄的纸片，是这沓账册的总计。

杜明升刚踏进雪茄馆大厅，二楼包间门就已经打开。两排大汉隔两步一人从大厅一直排到包间门口，他们衣着各色不同，估计都是各位大佬的贴身护卫。

站到包间门口，杜明升双手拎着皮箱，咬了咬牙。

进这个门就像是书生赶考，皮箱里的账册就是锦绣文章，是他的登天之阶。

青帮林桂芬门下，通字辈杜明升求见各位前辈！

杜明升深吸一口气大声喊道。

今天的雪茄馆来的青帮大佬最多，雪茄馆有意识的减少预约的客人，再加已经是五更天，杜明升大声地唱名求见也没有任何人好奇的探头窥视。

进！一个声音拉长声音郑重其事的喊。

杜明升进门后走到长桌尾，将皮箱放在桌上，抱拳向各位大佬行礼。也不多说，打开皮箱将账册拿出来，分发给各位大佬。

账册在那些大佬手里传阅，有不识字的也拿着账册问旁边的大佬，也有大声招呼杜明升，杜明升就围着桌子跑。

黄富贵是东道主，手里掌握的份额也最大，杜明升将那页总计给了黄富贵。

我那几个馆子今天收入不错啊，比最好的时候竟然还多出两成！哈哈……！

老子的那几个馆子地段好，收入比往常多了三成！

哎，哎，你俩得意啥呢？什么你的我的！现在都是公司的，咱们用各自的场子入的股，按着各自的股份拿分红！公司经营的好，我们手里的股才值钱，拿到的分红才多。

对，对！就是！老章，辛哥你俩在那得意个毛！

包间里笑声一片。

黄富贵站了起来大声喊：来人，给杜明升安排座椅。

所有大佬好奇的看着黄富贵，在座的都是大字辈，哪里有这个小辈同坐的道理！

黄富贵举起手里的那张纸，说道：在座各位，都是从小辈份走过来的。咱们混江湖、坐座椅靠的是什么？只是辈分高么？呵呵，靠的是实力，是能力！杜明升够格在这张桌子上有一个座椅。

在座的大佬有点头，有不屑，也有面无表情只是抽烟、喝茶的！

黄富贵扫视了一圈，将手里那张纸丢到桌上：你们自己看！

边上那个份额不少的大佬一把抓过那张纸，皱着眉头看着那页纸。对面的大佬手慢了一点，摸了个空，喊到：王金山，你丫的识字吗？抢个毛？

老子就是抢到手了，大马猴你不服啊！有本事你来啊？！切，啥热乎的都抢不到！

你！

打啊，弄他！

对，锤他！

算啦，算啦，小辈在呢，都拿出点样子来！

黄富贵没说话，好几个大佬纷纷说和，起哄的更多！

杜明升低头倒酒倒茶。

有人走到王金山身后就不走了，其他人大声喊他也不答应，很快十多个大佬都围在一起盯着桌面上那页薄纸！

一个晚上，这个新成立的商贸公司得纯利三十八万大洋，这个是刨除掉提成、工资、房租、税费等各项开支后的数目，是在座各位能分到手的数目。

是的，烟土是被禁绝的。

可是临海市还有两个租界都设立了特殊商品税，拿着缴税凭据，运烟土的车辆就能在临海和两个租界内畅通无阻。

天啊，按这种赚钱速度，一年公司就能赚到一个多亿大洋！

有一个做过小生意的大佬很快算出一个让房间内所有人都窒息的数字。

杜明升正在挨个给各位大佬倒茶水，听到后忙说道：各位前辈，今天是公司刚营业的第一天，我们在各大烟馆有存缴一千大洋享受一千一百大洋货物的优惠，存钱的客人不少，还有几笔大额订单是的临海外的老客户为了庆贺贸易公司成立特意追加的。所以各位前辈，我们公司的总会计说过，刨除掉这些因素，公司日常盈利差不多在二十万大洋左右。

杜明升表面很是风轻云淡，其实他听到这个数字后半天没能从那张高背椅子上站起来，手颤抖，烟都塞不进嘴里。

只是今天一晚上，杜明升从公司里就拿到将近一万大洋的提成。

那也不少了哇，一年也有几千万的收益。

嗯，嗯！大佬们纷纷点头，各自回自己的座位。他们在等一个结果，就是自己能拿到多少钱进口袋。

黄富贵站起身，对所有大佬问：各位，杜明升是不是立了大功！给他一张椅子值不值？！

可以！

行！

小杜不错！

绝大多数大佬点头答应，门外就进来一个汉子，从别处搬来一张椅子摆在黄富贵对面，这张长桌的末座。

杜明升抱拳向各位大佬施礼，站到椅子跟前。也不坐下，从怀里拿出一沓纸，大声宣读各位股东的分红。

有需求就有市场，没有需求就创造需求，烟土是最容易创造需求提升市场交易金额的货物。

烟土从来就是违禁货，从盛国到民主国烟土都在绝对禁止进口的名单里。可是烟土也是世界各国对中贸易的大宗货，它是最为赚钱的外贸货品，因为这东西消费粘性高，成本低廉，一本万利。烟土是稀缺货，一直都是供不应求。

黄富贵成为法租界公董局成员后，法租界和公共租界对黄富贵的烟土贸易大开绿灯。黄富贵不吃独食，将这份利益拿出来，组织青帮大会，青帮内外势力根据各自势力在烟土贸易中分得一份份额。

杜明升的横空出世使得原本松散的联盟因为更高的利益变得更加紧密，贸易公司就是这个联盟的协商产物。

各方势力摆脱单打独斗，烟馆，人员，份额都成为入股公司的资本。

公司经营第一天，获得最少红利的大佬是八千大洋。黄富贵最多，达到十八万，没有人不服黄富贵拿到手的红利，纷纷抱拳祝贺。

杜明升宣读完就坐了下来，看着围坐长桌大佬。

大佬有兴奋得意的，有默默喝茶的，也有端着酒杯去祝贺关系比较好的朋友的，不一而足。

杜明升只是看着，他没资格开口，也没资格参与进去，能在这张长桌上有张椅子已经是黄富贵的额外奖赏。

杜明升知道自己只是这些大佬们的赚钱工具，他已经能够坐在这长桌边上。下一步就是理直气壮的坐着，然后考虑的就是如何将自己的座椅往黄富贵身边挪去。

英雄不怕出身低， 杜明升不着急。

从认识老三算起才几年，欠几块大洋就差点被打死的水果贩子就能够坐在这张长桌边上看大佬们勾心斗角。

黄富贵提醒的对，公司赚钱多，大佬们就会很开心，公司至少会有一到两年的平和发展期。

人心不足，赚钱越多，大佬们私下发生争斗的可能性越高。今天在座的大佬会有人挪动座椅，会有人消失，更大可能会有新面孔加入进来。

张小林，黄富贵主动推荐的人物。杜明升托老二去查了查这个人，等着过一些日子贸易公司运行正常后，得挑一个时间接触这个过江龙。公司的确需要这么一个敢拼杀，有野心的新人，由他负责对外震慑，对内平息大佬们的私下争斗造成的余波，维持公司稳定经营。

张小林野心大最好，有脑子也不可怕。这个贸易公司就是一池浑水，张小林就是一条特意放进来的小鲶鱼。

黄富贵不怕，杜明升作为师父的代言人更不怕。

普雷斯科特难得带着妹妹出去玩耍，接连好几天都带着她，三个人一辆车，白天出去晚上才回来。不比普雷斯科特已经离家五年，这个大妹妹比他小两岁，一直跟在父母身边。

今年十六岁的珍妮佛也将要去东南岸的佐治亚州读书，卫斯理安女子学院已经成立将近百年，是美国甚至是世界上最早的女校之一，附属于联合卫理公会教堂的私立教会学校。能进卫斯理安学院读书的都是富裕人家的女儿，萝拉也曾经被送到那个学院读书学习。

珍妮佛非常开心，自从哥哥出去读书后就很少回家，都是父母去波士顿看他，即使是放假也很少跟几个弟弟妹妹们玩耍。因为这个从中国来的山姆，哥哥竟然愿意带着她疯玩，珍妮佛对这个忽然来到家里的客人印象又好了不少。

塞缪尔已经担任钢铁公司好多年总经理，非常看好钢铁公司未来的发展前景，最近两年塞缪尔的财富意外增长很快，已经打算收购钢铁公司的一部分股份，成为钢铁公司真正的主人。

因为美国铁路网修建已经基本完成目标，钢铁公司的订单已经有一段时间没有明显攀升，这两年钢铁公司一直是在完成之前的订单为主。已经有好几个股东在私下寻求转手持有的股份，他们中有小股东也有大股东。其他股东信心似乎也没那么足，已经过去半年多，并没有其他股东表达接手那些股份的想法。股东们要求的转手价格已经一降再降，塞缪尔觉得已经到出手的时候。

这半年时间塞缪尔一直在筹备资金，他寻求资金的主要对象就是纽约城市银行，也就是花旗银行。

塞缪尔是在临海第一次听说花旗银行这个叫法，只是因为银行门口挂着的星条旗，花花绿绿的颜色和几十颗星星。临海人就叫它花旗银行，可是美国人还是习惯叫它城市银行。

塞缪尔将收购七叶树钢铁公司股份的融资计划书提交到城市银行的董事会上已经过去一个多月。

可能是因为塞缪尔的计划书做得漂亮，钢铁公司未来可期。也有可能是塞缪尔打算抵押所有资产从城市银行贷款，收购钢铁公司股份，城市银行作为合伙投资人，投资钢铁公司安全性也有所保障。或许有可能是谢尔顿家族势力的影响，作为城市银行发起家族之一，萝拉的父亲在城市银行股份不小，话语权也够重。

好消息终于从花儿街传来，银行董事会已经通过塞缪尔这份计划书，收购钢铁公司计划正式启动。

紧要时期，塞缪尔一直往返纽约和哥伦布市，跟钢铁公司股东和银行高管商议收购事宜，能抽空回家见一次杨三强已经非常难得。

在杨三强和普雷斯科特打算出发去纽约前夜，塞缪尔再次回家吃晚饭。

普雷斯科特，你是个成年男人。这次去上学将独自前往，哦，对了，有山姆一起呢！我和萝拉会将珍妮佛送去卫斯理安学院，毕竟她是妹妹，离家也最远！你可以么？

塞缪尔没有选择在书房之类的正式场合讲这句话，他是在晚餐饭桌子上讲出来的。

普雷斯科特低头用汤匙往嘴里送着豆子，听见父亲这么说，赶忙咀嚼了几口咽了下去，说道：没问题，我和山姆一起去纽约，那离纽海文就很近了，爸爸，别忘记我已经独自来往好几年了。珍妮佛第一次出远门，你们去送他们就好。那其他弟弟妹妹也跟着你们一起去吗？

几个年纪小的弟妹都在地头吃饭，压根没关心父亲跟哥哥在说什么。

珍妮佛有些歉意的看着哥哥，普雷斯科特笑着给大妹妹一个安心的眼神。

萝拉明显也知道这个决定，她赞赏的看着这个让她骄傲和放心的大儿子。

杨三强对付着一块黑面包，在杨三强看来就是卷子或者北方的大馒头。口感和手感一样，就是面粉里的麸皮被打得更细发了些，咽下去时候不剌嗓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