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1章 败类（八）

陆成玉因为对他生存能力的担忧生起的新的生机类似于看到一只错把他当成救命稻草的流浪猫，疯狂地蹭着裤腿，发出黏糊的叫声，浑身充满了看到救赎的喜悦，连蹦带跳地撒着欢。

尽管他已经戳着猫猫的头让他离开，但小猫腻歪的更欢了，脑袋拱拱，下巴蹭蹭。

原本已经了无牵挂的他，身上突然被系上了一根绳，不紧，能够让他感受到这根绳子是存在的地步。

我一个人离开就可以了，怎么能把一只猫儿拉下去呢？

他看着这份喜悦，没什么感触，也不想浇灭。

也许等不了一年，白霜就放弃了，那样就好。

白霜很是苦恼，连声叹气，“唉，唉，唉。”

陆成玉额角青筋直跳，人往被子里埋。

“成玉，成玉。”白霜小声喊。

“说。”陆成玉不想搭理他，但是不搭理他就一直喊，名字翻来覆去地念叨，一直听着自己的名字被他在唇间来回辗转，他还不能不搭理。

“我能买一朵花吗？”白霜说。

“你想买就买。”陆成玉说。

“可是我没钱诶。”白霜说。

陆成玉：“......”

“怎么会有你这样不要脸的小鬼？”陆成玉从被子里探出手，恶声恶气地命令，“脸过来。”

白霜笑眯眯地把脸凑了上去，让陆成玉拖着病躯费劲地在他脸上掐了一下，完事后他握住陆成玉的手，不让陆成玉手背上的留置针碰到其他地方，脸蹭着陆成玉的手心开心地夸奖，“好乖好乖，成玉做的真好。”

陆成玉木着脸，转头，直接把手丢给白霜不要了。

白霜小心地把陆成玉的手放了回去，把被子掖好，“哥哥，哥哥，哥哥。”

“叫叫叫，你看我身上像有钱的样子吗？等明天回去我先给你找十块钱，闭嘴。”陆成玉把头蒙住。

白霜满意地看着陆成玉身上的人气，少了那种沉寂地像要破碎开来的感觉，他整个人都鲜活起来了。

如果陆成玉感受不到人间，他可以更气人一些的，嗯，要努力。

“七七，做的怎么样了？”白霜守在陆成玉身侧，跟七七联系。

七七声音里透出一股鬼鬼祟祟，“我发现五个人了，我现在在跟第五个，我守在门口，他们说主人门上的字丢掉了，他们还要写，哼哼，我跟着他们好好戏耍了一通，这几个人的脸我已经记住了，按时来个几天，看他们还敢不敢过来找事。”

“你怎么做的？”白霜好奇地问。

“拿起笔墨水冒了一手，站起来去洗手转身被地毯绊倒，你放心，我不会伤他们性命的，只是普通倒霉连天的程度，喝凉水都塞牙，这边我来看着，主人要是回来的话你也可以放心，这些想找事的人都有我看着。”七七说，他没怎么提，实际上做的比他说的要更多上一些。

不是喜欢当无辜的惩恶扬善打抱不平的路人吗？不是喜欢在没有知道事情的经过就随意批判别人吗？

他会让他们知道要怎么长脑子的。

七七准备在搞完这个人后问他借两张纸，一会儿写上“杀人犯，你等着”“不要低头往床下看”“我弄死你”“小心点，一上街我就砍你”之类的曾经在陆成玉门上贴的话，在他们家门口滚上一圈。

局势颠倒，他们成为众矢之的，他没事再拿着麻袋套着，把人打上几次，报复的言论不是真的也成了真的。

还是不跟小霜说这样的事情了，他化为人形就是能够帮助小霜的，能帮上忙就帮上一点，小霜也不需要见识这样的没有技术含量的手段。

“好的，辛苦了。”白霜说。

“嗯，你乖乖照看好主人跟你自己啊。”七七叮嘱。

“好的好的。”白霜说。

陆成玉的身体还是虚弱，等了一会白霜怕他闷着，挑开被子一看，陆成玉又睡了。

大概是身体机能的自我调控，白霜看着他，熟悉的眉眼，脸部的轮廓，他眼中满满的依恋，是他对陆成玉特有的归属感。

有陆成玉的地方会特别安心，看着他就觉得欢喜。

陪着陆成玉待了一会儿，白霜出去找了值班医生，说明了一下明天要出院的情况，医生很不赞同，白霜又找护士借了手机打了电话，他把陆成玉的态度和好转的情况转告，心道他们要是不同意，自己就抱着陆成玉跑走，私奔。

那边沉默了很久，最后陆成玉在这个世界的父亲松口同意了，等明天的治疗结束，就可以带着陆成玉回去。

白霜把手机还了回去，有记得道谢。

“晚安。”白霜躺在一侧小床上闭上了眼睛，腿半缩着依旧不舒服，直接把腿落在地上，就这样姿势僵硬地睡了过去。

陆成玉睡得并不安稳，腿一阵阵地泛着疼，疼痛一直在折磨着他，噩梦也如影随形，对这个世界的厌弃感让他几欲作呕，他猛地抽搐了一下，从无数骷髅的拖拽中清醒过来，呼吸凌乱粗重，眼前晃着虚影，是噩梦的残相。

他漂浮在半空之中，脚下翻滚叠落的骷髅疯狂地往上伸手攀爬，他们谩骂着宣泄着对他的憎恶，想要狠狠将他拽下来，眼前一片黑暗，本应一直如此，一朵白色的小花突然出现，他伸手，握住了那朵花，花落在手里，变成了一缕白色的发丝。

跟他眼前的一模一样。

白霜察觉到不对，迷蒙中摸过来看一眼，发现不是错觉，把人抱着拍了拍。

“没事，没事，我陪着你呢。”他说。

陆成玉愣愣地半坐起来，被白霜揽在怀里，他回过神儿来抓住了白霜的一缕头发，“真的抓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