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2章 转身回头
【现在，虚空石之内】
虚空石可隔绝妖气魔气一切气息，而且外表看起来完全就是一块平平无奇的石头。
所以，虽然这里离李公子很近，但是，没有比这里更安全的地方了。
虚空石内部的空间大如岛屿，同时容纳成千上万人不在话下。
而这硕大的空间之内，一个偏僻角落里，有一间小屋子，专门用围墙单独隔绝了出来。
这间小屋子虽然面积不大，但是却存放着一万多年来，伏零最喜欢的东西。
还有他的种子。
而这个小屋子之外，虚空石的其余部分，早已是魔物的巢穴。
小屋之内，有限的空间顺着四面围墙堆满了杂物，中间却留着一片空白之地。
空白之地的上方，飘浮着自己的种子。
伏零此刻蹲坐在种子下方，他两手抓着脑袋，前额渗出细密的冷汗，眉头深皱，表情看起来十分痛苦——
但他的嘴角不知为何，却有一丝微微上扬。
不知道李公子会不会喜欢，自己留在树干殿堂之内，那些给他的礼物。
六百多条妖怪的性命，他应该很开心吧。
“啊——！！！啊——”
一想到李公子，就会头痛欲裂——
就跟一想到那位大人同样。
没错，其实自己会头痛，并不是因为吸取其它人的真气，或者妖的妖力……
而是每次在吸取之时，都会想到那位大人……那位金发大妖。
一想到李公子和想到那位大人都会头痛，这并不是偶然的巧合，因为……
就算这世上不止有一只凤鸟，但拥有那种金色的先天之力，只会是他——
但是不知为何，李公子却好像，不记得自己了。
像李公子这般有先天之力的妖怪或人，先天之力随真魂而转，有先天之力存在，一定是以真魂降世，一定会有完整的记忆。
李公子……大人他……可能由于某种原因，才会想不起从前的事。
不知道这是不是魔主人干的，因为魔主人在自己面前，说话十分机巧，不该自己知道的，绝对不会多知道一个字。
呵～但是这又有什么关系呢，即使大人已经失去了记忆，却依旧回到了凡界，来到了这里，见到了自己——
大人他说过，自己喜欢这个地方，就算有时必须离开，也一定会经常回来看看的。
大人说话算话，不像自己——
自己答应过他，一定会努力飞升，去找他，去助他，和他一起去更残酷的战场，成为他的左膀右臂——
但是自己却食言了，食言了。
食言就是撒谎，撒谎就是背叛。
与魔王为伍的数千年，自己已经忘记了誓言，眼前只有更多的修为，和更高的境界！
但是却忘记了，为什么自己需要更多的修为，为什么想到更高的境界……
这头痛欲裂的体会，一定是对自己忘记誓言的惩罚！
怎么会这样，怎么会这样……
怎么会这样！
自己为什么会变成这样？
这双手，这肩膀和胸膛，还有这颗心脏，这整个躯体，明明还是原来的自己？
为何却一步一步，走到了大人的对面！
为什么！！！
……
我明明，明明是想变得更强一点……
只想变得更强一点，只想更快地飞升……
当初第一次主动吸取那人修为时，我有问他，有询问他——
可是他快死了啊！他快死了！他回答不了了！
等他死了之后，就来不及了！真气就会慢慢消散了！消散了！多么浪费！！！
所以我趁他未亡之时，吸取他的真气，有什么错？有什么错！！！
不，我一定是错了。
否则为何今日大人见到我，会那般毫不犹豫地，朝我的胸膛拍下一掌呢。
大人那么善良，温和，只会对无可救药的坏蛋绝不手软。
哪怕有一丝回头的希望，大人都会试图拯救。
所以我在大人眼里……已经是一个无可救药的坏蛋了！！！
不，不是的……
大人对我还是手下留情了……
他没有毁掉我的本体，只是封印了它。
他一定是想，与魔主人战斗结束之后，再好好劝劝我吧。
是啊……魔主人就快得手了。
可是，可是我也不知道魔王究竟将虫子带去了哪里。
如果知道的话，一定会告诉大人的。
大人，我还没有变成无可救药的混蛋！
我还没有！
我还不是！！！
我只是……我只是急着想变强而已……
所以我才吸了他们的妖力。
吸了他们的真气。
因为这样，真的进步好快，大人……
我只是，在第一次没有被允许的时候，稍稍吸了一下。
第一次主动夺取那只妖怪修为的时候，稍稍原谅了自己一下。
然后我就到了突破小境界的瓶颈之处！
我知道这样不对，但是我马上就要突破了啊！大人！
所以，我又原谅了自己一下。
突破了小境界，我已经是元婴后期修为了。
再努力一下下，就可以修到大圆满境了。
修到大圆满境突破之后，我就会到化神期。
到了化神期，我就可以飞升了！大人！
所以，所以，我又原谅了自己好多下……
接着我继续原谅自己，继续原谅……
不知为何，从我开始吸取他人妖力开始，有很长一段时间，都没有再想起您。
我那个时候已经忘记了，曾经赠我虚空石，助我游览整个世界的您。
然后突然有一天，我坐在树上抬头看星星的时候，忽然想起来——
曾经有个金发的妖怪，也曾站在我的树梢上看过星星。
于是我又想起了您。
然后我便头痛欲裂。
自那日起，我一想起您，便会头痛欲裂。
您肯定会讨厌我的，肯定不想再见到我了。
甚至会为了拯救遭我毒手的那些人和妖怪，杀了我。
我一想到这些，便会头痛欲裂。
再后来，我突破至化神期，过了很久，很久，很久……
都不能飞升。
我很着急。
我真的很着急。
原本我想，只要飞升之后找到您，向您好好认错，并保证以后再也不会吸取别的真气或者妖力了，到时候不管您给我什么惩罚，我都接受！这样事情一定会慢慢好起来。
但是却不能，我一直不能飞升。
就像灵界的大门拒绝为我敞开一般。
再再后来，魔王找到了我，说他可以助我飞升至灵界。
而且也不要我杀人，不要我放火，只要我帮他做一些简单的小事情。
可能是我太心急了，大人。
我就答应他了。
我……
很长一段时间，我都不知道自己是不是做错了。
直到大约五百年前，我用妖力控制了整个混沌大陆的花草树木。
为了把这些花草树木变成无处不在的武器，我将妖力转为灵气，输入整片大陆的花草树木体内。
它们自然生长时，本来并不会运化天地灵气，当我强制向它们灌入灵气之后，它们开始长得欣欣向荣，忘记了四季，即使在冬天仍是一片翠绿。
一开始，我是很开心的。
却忘记了，这样强制向它们灌入灵气，已经违背了天地伦常，违背了它们本来的生命规律。
它们本应是普普通通的植物，是一些虫子和动物的普通食物。
然而灌入灵气之后，虫子和小动物们吃了这些植物，突然变得不思繁殖……
鸟儿们吃了这些虫子，也有了同样的症状。
大型动物吃了小动物，也变成了这样。
于是没过多久，整片大陆的虫鸣鸟叫，便渐渐消失了。
然后有一天，我的树冠上，唯一剩下的鸟儿死去之后，就再也没有鸟儿在我的树冠里居住了。
大人……
那时候我突然觉得……
一只不被鸟儿喜欢的树，不会是一棵好树。
于是后来，混沌大陆变得安静极了。
我仅剩的快乐也没有了，剩下的只有与魔为伴的痛苦。
那时候我突然醒悟……
我可能又做错了。
我又错了。
再加上前几日，白主人说与我听的，那个叫做墨九离的人所说关于我为何不能飞升，的答案。
他的答案，确实，确实与我所猜测的八九不离十。
白主人说他是一个博览天下群书的天才，他也和我素不相识，我们却得出了同样的答案。
这只能说明，我真的错了。
我错了，我错了！
我错了错了错了！！！
我错了大人！
呵……呵呵……哈哈……
大人，这数千年来，我从没开口说过，我错了。
今日第一次说，为何，为何感觉心中这般爽快！
大人，我错了。
我不想成魔，我不想成为魔魂，我不想做魔主人的仆人！
您可以……可以原谅我吗？
我想回去，我想回到刚刚与您相见的那天，呃……分别的那天也可以。
如果都不行的话……
呵，这种天真的想法，当然是不可能实现的。
（叹气。）
如果都不行的话，那么这条走错方向已经一万年的路，自今日始，我便回头吧。
哪怕走回去，再出发，路程会变得更长，更长……
都没有关系。
只要这一次没有走错，不管多久，我都会耐心走下去。
总有一天，在路的尽头，我会再次见到您。
还有，路的尽头，一定也会有白主人那个傻瓜。
你们都会在那里。
大人，虽然今日再见，您没有想起我。
不过，您忘记了也好，忘记了，您就不会知道，如今的我，是多么的不堪。
否则，我连站在您面前的勇气都没有。
啊……今日这头痛，持续得太久了……
虽然我的头很痛，但是心中仿佛卸去了千斤大锤。
大人此刻离我这么近，真是太开心了。
今天，真是太开心了！
只可惜，若想帮助大人，现在还不能……
不能告诉您，我是曾经和您做过朋友的小树妖。
因为，随时随地，都有魔物监视着我，并且魔物可以丝毫没有延迟地，将所闻所见通过无处不在的魔气，汇报给魔主人。
每天监视我的高阶魔编号，也许相同，也许不同，他们不仅监视着我，还监视着我头顶上的种子。
若不是捏住了我的命脉，魔王也不会像如今这般相信我。
所以……
方才与大人见面时，我无法说出哪怕一个多余的字。
即使是现在，也不能露出丝毫的破绽。
还不到时候……
还不到时候……
还得再为您争取一些时间……
大人……
待时机成熟了……
就让伏零向您的方向，再迈出第二步吧。
伏零愿以这蹉跎无用的万年修为……
助您破这三千魔劫。
……
伏零坐在地上，从方才捂着脑袋偶尔发出一声惨叫，到现在，连身体也已经开始挣扎。
但是头越痛，他却笑得越大声。
就好像，遇到了很开心的事一般。
——“伏零大人，您没事吧？”
屋外，魔物来访。
呵，扫兴的家伙。
伏零收了声音，整理整理头发和衣冠，运起妖力除去额头不断渗出的汗珠，忍着脑中疼痛，让面部也恢复正常的表情。
仿佛方才的疯狂，不曾存在过一般。
然后他走到门前，打开门，淡淡问道：“何事？”
——“我听见您刚才……您不要紧吧？”
“旧疾发作而已。”
——“那就好。伏零大人，您无奈之下关闭了殿堂之中的传送门，是因为李公子忽然闯入……”
——“但是为何，您连通往树林的通道也关闭了？此刻您应该放我们出去，我们夺取人类修士的躯体之后，合力也许可与李公子一战。”
听了魔物所说，伏零冷哼道：“魔主人有说要你们去与李公子相斗吗？要是全军覆没了，你负责？”
——“这……”
“魔主人交待过了，你们是用来对付人类的，李公子只能由他亲自处理。”
“而且，你们之中能胜过我的有几个？我遇上李公子，尚且兵败如山倒，你们去了，就能赢了？”
“现在去往树林，你们就是李公子那先天之力的活靶子。”
“而且你已经将李公子来袭之事传给了魔主人，他回到这里用不了多少时间。但是他并没有回来。
“这就说明他认为此刻消灭妖族，比回来救你们更重要。”
“你还不乖乖待在这里，保下一条性命？”
“你们和我在这里待了这么久，还这么蠢，真是对我这片藏身之地的侮辱。”
“快滚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