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9章 不一样的恶霸
京城。
文德太子府。
雕梁画栋的太子府，占地广阔，宛若一个小型皇宫。
由青石砌成的石板路，透出一种庄严肃穆之感。青石路的尽头是一片宏伟的建筑群，其中又以太子府的主殿最为醒目。
李武快步走在这层层叠叠、金碧辉煌的建筑中，仿佛一粒渺小的沙子，顷刻间便会被它们吞噬殆尽，不剩分毫。
偏殿内，齐玄知坐在宽大的书桌后边，眉目沉静，只是铜炉中氤氲的熏香，却越发显得他满身忧郁。
李武一进殿门就看到了这一幕，但他总觉得最近主子有点神情不属、神思不定。
这种感觉只在文德太子去世后，主子最艰难的那段日子里，他才见过一次，可以说这种感觉让李武的心情也变得沉重了起来。
尤其是是最近这段时间，虽然他们回到了太子府，可齐玄知仍旧是肉眼可见的瘦了下来。
原本想着回到太子府下人们更多，伺候得也会更加上心，可前日主子进宫回来之后，就一直是这么个状态。
“主子，淳安县有消息传来，似乎跟云姑娘有关。”
说起来李武虽然觉得云姑娘的厨艺相当棒，可他家主子不是重口腹之欲的人，但却偏偏让自己人都留在店里，不知道的还以为是要监视那位云姑娘呢。
可后来一系列的事情发展下来，他倒是觉得那位云姑娘可真是淳朴啊。
四殿下的人在宋世子生辰当日派人来送礼，除了宋斐然姐弟之外，来吃席的就只有他家主子，明眼人都能看出他家主子身份必定不凡，就算不是上杆子巴结，也不会像云姑娘这样直接就疏远了，仿佛将他们视为了洪水猛兽。
想到这儿，李武不由得又想起了那两次的席面，只能说云姑娘的厨艺当真没得说，是吃一次就忘不了的那种。
齐玄知端坐在那里不动，只是听到李武的最后一句话，才呼出了一口长气，“拿过来吧。”
字条自然是沈掌柜传来的，只说云澜有在京城开铺子的想法，且想让他去京城当掌柜，请示主上要如何处理。
透过这消息，齐玄知似乎能感觉到一股难以言说的情绪在上头流淌。
那日他在马车里，云澜在马车外，两人就这么匆匆的看到了彼此，可却什么话都没有说，只是眼神短暂的交汇之后，便再无其他。
可齐玄知记得宋斐然曾经提过一句，说云澜并无来京城开铺子的想法。
只是如今她想法有了改变……
难道……难道是知晓了自己的身份？
齐玄知在心里摇了摇头，强行将云澜从自己的脑袋里赶了出去。
李武一直在等着主子的回话，他也奇怪那字条上的内容很少，怎么主子看了这么久？不会是自己漏掉了什么关键信息吧？
过了好一会儿，齐玄知才开口，“沈掌柜年纪也不小了，若是想跟着云澜回京城也不错，京城形势复杂，有个熟悉这些的人帮衬，她也不至于被人算计了，此事让沈掌柜自己拿主意吧。”
“是，属下这就去给沈掌柜回信儿。”李武说完便准备离开，但却被齐玄知又叫住了。
“传令下去，让京城里的人都动起来，就按昨天商议的内容推进。”
齐玄知前日进宫后，陛下话里话外的意思就是想让他娶了百越公主，只是百越公主毕竟是异族，不能被册立为正妃，不过侧妃还是可以的。
只是这事儿显然宁王殿下不会让齐玄知如愿，他才从宫里出来就听说宁王推荐了九叔，说是九叔的王妃去世好几年了，王府正妃空悬，正好可以让百越公主来当这个九王妃。
齐玄知明白他四叔的意思，谁娶了百越公主，那就能得到百越的支持，可宁王自己年纪太大了，只能想办法将公主划拉到自己的阵营里。
可他却看错了齐玄知，因为齐玄知根本不想娶公主。
当然，齐玄知不能直接这么说，便对幕僚说，自己是不想将女人作为跟四叔争夺那个位子的筹码。
这样的君王历史上有不少，但却都没有什么建树。
可若是他不娶百越公主，那公主说不定就要嫁给九皇子了，这是皇太孙一脉的支持者不想看到的。
最后还是有个幕僚提出了一个妙计。
大魏和百越两国想缔结盟约也未必只有联姻这一条路，若是能让陛下将百越公主认作干孙女，想必更符合百越大王的诉求。
这样一来百越公主一样可以留在大魏，却又不用成为他跟四殿下争斗的筹码。
而百越公主此时却对这些一无所知，她正在礼宾院跟自己的哥哥百越大王撒娇。
“哥哥——”
“叫什么都不行，你身为公主在京城里玩玩也就算了，什么淳安县榆树村听都没听过，万一有危险怎么办？”
“大魏一片歌舞升平哪里有什么危险啊，哥哥你就不想让我去。”阮芙芙气鼓鼓地甩开阮俊人的手，自己坐到了一旁的椅子上。
阮俊人最疼的就是这个妹妹，若不是百越的形势需要大魏的支持，他是真的不舍得送妹妹来和亲的。
只是这么长时间了大魏皇帝一直没有定下和亲的人选，这让阮俊人也十分头疼。
他帮阮芙芙整理了一下有些凌乱的发丝，语重心长地说：“芙芙啊，再过一阵子你就要嫁做人妇了，总是这么任性可不行。你要是实在想去什么榆树村，等大婚之后再去可好？”
“哥哥你别想骗我，要真是嫁了什么皇子皇孙，到时候我还能随便出门？”
被妹妹戳穿心思的阮俊人，尴尬地轻咳了一声，“那要不我让他们叫几个戏班子来给你解闷？”
“没劲，咿咿呀呀的不知道在唱什么。”
“那杂耍班子呢？”
“都看过了，来回来去就那么几样。”
“那……”阮俊人的下一个主意还没说出口，就听到门外有人来报。
“大王，敏贵妃刚刚派人送来帖子，邀请公主明日进宫游园。”侍卫将一张烫金的帖子双手递到了阮俊人的手中。
阮俊人翻开一看，果然是请自己妹妹进宫赏花游园的，只是这寒冬腊月的估计赏的是梅花吧。
“你瞧，这帖子是你能拒绝还是我能拒绝啊？你若是不在京城，跑去了什么榆树村我上哪儿去找人？”
阮芙芙一把扯过帖子，满脸的不高兴，“我真的不耐烦进宫，这个贵妃娘娘每次说话都云山雾罩的，听得我脑袋疼。”
“慎言！”阮俊人严厉地说道：“那敏贵妃代行皇后之责，除了没有后位，与皇后也没什么分别，你可要知道祸从口出！”
阮芙芙扁了扁嘴，“知道了！”
不过她心里却想着要怎么才能溜去榆树村，云澜做得饭可是真好吃啊，比宫里的御厨做的菜式都要好。
……
晚上，县城云家宅子。
书房里，云澜给云峥送点心和热茶，刚将东西放下，就见自己弟弟走了过来。
“姐，我听二叔说你包了咱们村的一片山地？”
“是啊，怎么了？”
“山地不好开垦，难道姐姐是想种果树吗？”云峥虽然一直在县学里读书，但也不是完全不通农事的，起码他知道山地开垦不易，并不是什么种粮食的好地方。
云澜倒是没想到这个弟弟，竟然跟自己想到一块去了。
“对啊，我就是想种果树，只是还没想好种什么果树。”
“我记得爷爷还活着的时候，就说林檎果树最好，不用怎么侍弄和打理就能结果子，而且林檎果也好卖。”
云澜却摇了摇头，“林檎果树好是好，可是山里已经有一片林檎果树了，我打算种点别的。”
说起来林檎果在县城里也卖不上太好的价格，一来是山里的那片林檎果树品种很一般，结出来果子个头小不说，口味也偏酸多一些；二来就是县城里的人购买力有限，同样的价格他们宁愿去买菜买面，吃水果那是大户人家才有的规矩。
若是想让水果能卖出好价钱，最好就好运送京城去售卖。
可现在官道还有车马的情况，那些娇嫩的水果肯定是不方便运输的，她不可能为了卖个水果再修条路啊，这也太夸张了。
就算她愿意出这个钱，那也得看朝廷愿不愿意让她修呢！
所以云澜想的是，种那种能放，而且果皮比较皮实不怕磕碰的水果。
“这事儿你就别操心了，我还没想好呢。”
这波云澜属实是艺高人胆大了，换做其他人没想好种什么就开始包山买地，那不赔本才怪呢。
“对了姐，我前些日子听罗阳说绿渚镇的桃子很好吃，榆树村和淳安县距离绿渚镇挺近的，说不定也能种呢。”
“什么桃子啊？不会是山里的那种野桃子吧，那还没有咱家的西红柿大呢，而且都是硬邦邦的，吃之前得放好久，一不留神就烂了。”
云澜以为云峥说的是山里常见的毛桃，那桃子说实话真的很难吃，而且桃子没熟的时候确实皮实，怎么磕碰都是硬的，但只要成熟了不出两天一准全都烂掉。
这种特质的水果就完全不适合拿来卖，谁家水果能一口气在成熟的时候全卖掉啊，而卖不掉那就是全烂在自己手里。
“姐，那绿渚镇的桃子可不是咱们村山里的那些毛桃，我听罗阳说那绿渚镇的桃子吃起来脆甜脆甜的，不酸也不苦，而且桃子味特别好闻，不过那里的桃子大多都运到京城去卖了，所以在咱们县城里很少能看到。”
云峥的这番话倒是给云澜提供了新的思路。
山里的毛桃不行，但是如果系统里能抽到桃子，肯定是好吃的。
“我再看看吧，说起来种板栗好像也不错，我记得山里就有板栗树。”
云澜记得之前跟张猎户上山采蘑菇的时候，就在山里见过板栗树，那树非常高大目测得有二十多米高，树皮都是暗灰色的。不过树上的小花倒是开的非常茂盛，一片毛茸茸的黄褐色，这里一簇那里一簇的。
眼看着云峥又要说些什么，云澜赶紧先说道：“行了，你也别跟着琢磨了，你现在就是好好读书，等爹的孝期过了，咱家就指望你光耀门楣呢。”
一说到读书，云峥果然不再说包山种树的事情了，而是三两口就将手里的点心吃了，又喝了口茶水顺了顺，便准备起身回到书桌那继续用功。
“慢些吃，当心噎着！”云澜心说别看自己这个弟弟平日里一副老气横秋的样子，其实骨子里还是那个半大少年啊。
“吴非，你也跟着吃一点，我准备的有多的，你陪小峥读书到了夜里肯定也会饿的。”
“对，吴非你也吃点，我自己也吃不了那么多。”云峥也在一边附和道。
吴非又是一顿弯腰感谢，这才拿了一块点心，小口小口的吃着。
云澜见状也没在书房多待，比起云峥来说，吴非见到她总是很拘谨，自己也就别在那里惹人紧张了。
第二日一大早，沈掌柜就把打听到的消息一五一十跟云澜说了。
“这么说，那于家可能并不是没看上我二堂哥，而是有难言之隐？”
“正是，听说于老板的女儿被县城里的蔡相公看上了，之前有几个去于家提亲的都出了意外，可大家都说八成是蔡相公做的。”
云澜一听便沉下了脸，“淳安县还有这种恶霸？”
这种不让人家正常嫁娶的家伙，宋斐然竟然没处理！不会是蛇鼠一窝吧？！
“说起来那蔡相公倒也不算是那种恶霸……”沈掌柜说道。
这蔡相公是人们对那位蔡辛的尊称，说白了他算是淳安县城里目前最大的地头蛇，不过这家伙可不是有勇无谋的莽夫，反而非常善于察言观色。
之前韩家食肆的少爷雇人想将云上小馆的冯亮大厨给掳走，就惹了齐玄知和宋斐然的不快。
随后，宋斐然便将淳安县的地下势力好好清扫了一遍，而那位蔡辛便是清扫之后崛起的人物。
懂得审时度势的人，在哪儿都能混出头。
这蔡辛平时不好赌也不爱美食、美酒，却独爱美人，可于家不愿意跟他结亲，说他家里都有六房小妾了，自己的独生女儿说什么也不能送入那个火坑。
这要是换了寻常恶霸，八成就要来一出强抢民女的戏码，可蔡辛不同，他觉得自己不能干那种强抢民女的事，否则万一谁把这事儿捅到了宋大人那，他肯定要吃不了兜着走。
所以他来了一招迂回战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