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章 不被刀锋裹挟
王免和柏咸两人很熟,还互相欣赏,这么一来一回唐梨和徐徐也发现了柏咸,两人都微微有些震惊。
徐徐是自来熟,谁都能说上两句,唐梨的目光却始终是低垂的。
柏咸也注意到这一点,她目光快速从唐梨的脸上淡淡扫过,余光又瞥了一眼。
徐徐三言两语很快组织大家讨论了起来,探讨的是说唱和摇滚这样的音乐形式在国内的发展方向。
大家的态度很鲜明,柏咸和王免站一队,他们认为保持和传承这些音乐最原本的风格、给其中注入本土化元素才是比较不偏离正统的。
徐徐是商业歌手,她的歌完全是为市场服务,所以在柏咸和王免看来是服务于资本的,那类流行音乐是不在当下讨论的范围之内。
换句话说,大家没什么可比性。
但徐徐是个心特大的爽姐儿,她没有认为年轻人在故意贬低冒犯她,且直言不讳承认自己就是为市场服务的,还说她想从不同类型的歌曲中搜寻一些新灵感放进她的商业曲目中,俗称拼接制作出华丽的大众歌曲。
柏咸和王免都一针见血批判了她,说那是为了钱,没有什么音乐性。
唐梨适时发表观点为徐徐说话,她很客观表达。
“任何一种新事物的引进都会产生碰撞,在新的土壤上发生的化学反应也都是随机的,不是全在范式当中。不可否认市场是最直观的,它反应着大众需求。目前流传的这些在两位看来四不像的流行音乐——它只是新事物在新土壤生根发芽的一个过程,不是终点。没必要因为它不是人们最终渴望的那枚果实,就觉得一颗树自由成长的哪个阶段不配,这些都不过是发展的过程罢了,我们可以把它拿出来进行优劣的讨论。当然,两位追求音乐的纯粹理想,做极致的东西,这也是令人折服的,很有魅力,膜拜。”
唐梨的话音落下,柏咸眼皮微微一掀,她脑海里回响着“尊重一棵树成长的任何阶段”这个比喻。那是一种与摧毁式摇滚完全相反的力量,像一阵和风细雨,四两拨千斤。
王免却沉了下声,“你讲的是介于感性和理性之间的客观现实,但作为音乐人,总要鲜明表达自己的态度和观点。”
王免的话多少有点像他的歌一样锋利,出鞘就要见血。
徐徐被这微冷的氛围整的有点紧张,左看看平和的唐梨,右看看锐利的王免,不知道怎么开口打圆场。
这时唐梨的眸子微微抬起,温和注视王免,整理了下逻辑,缓声道:“首先,我不是音乐圈子里的人,我不需要站队,我只是在旁观,继而表达看法。”
“其次,我不认为资本就是原罪,我认为任何音乐都有它存在的价值。只要有听众听,那就是钥匙找到了锁,我不会对它进行鄙视链的划分。就好比你们是对某一个细分课题深入研究的博士,我只是一个从广义角度上阅览你们论文的普通大学生,可能我会在我的某个论文中引用你们的观点,但并不代表我就得在你们的项目课题和别人的课题中做一锤定音的取舍选择。”
“音乐也是科学,我个人觉得,它应是包容交流的。没有什么观点是公理,连诺贝尔奖里的论点都有可能被推翻。我不对任何做绝对站位,我只是基于我现在的认知,表达我对国内摇滚音乐的浅薄看法。”
“任何音乐敢存在就敢站在一个音乐平台上跟你们一同接受大众的批判或赞扬,而不是被无关乎音乐本身的东西攻讦,这就是我最鲜明的观点。”
“当然,巅峰涌出虚伪的簇拥,黄昏见证虔诚的信徒,这也是我的态度。你坚定对抗大众资本,选择了你所热爱的,我觉得那很波澜壮阔,很美,我毫不掩饰我对这类人的欣赏,但并不表示我要被你的刀锋裹挟。”
“以上便是我所有看法。”
唐梨说话一字一句很慢,表达态度也很良好,没有任何被人逼迫的不适,只是很耐心说出了自己的心中所想。
一番话说完,徐徐用肩膀戳了戳唐梨,“行啊,小梨,厉害了呀,王免这小子可是怼天怼地怼空气,谁对上他都要吃瘪,你直接‘不被刀锋裹挟’,反击的厉害!!你们学界人说话就是高端,优雅中带刀子,乍一看,我还以为刚和你说话的老师来了。”
唐梨被徐徐有些逗笑,紧张的氛围瞬间化解,“没有什么想反击的意思,主要是还是喜欢跟不同意见的人一起交流思想。”
王免也没有生气,再次回到腼腆的样子,弯着眼睛不好意思笑着,“没有没有,刚才就是玩一下,没有恶意,不好意思。”说着,还微微鞠了个躬。
唐梨感到有视线在盯她,她缓缓抬起头。
柏咸正在沙发上慵懒靠坐着,薄薄的嘴角抿成一条线,微微勾起,眼里也浮出一点打量又欣赏的笑意。
她今天穿的还是皮衣工装,长发半扎,几丝蓬松的短刘海垂在额边,腿在米色的沙发上随性搭着,看上去还有两米长即视感,整个人气场低调又不容忽视。
唐梨眉头轻拧,垂下眼睫。
觉得讨论到有趣点,王免便与唐梨又讨论了一些其它的音乐类型,最后在徐徐的助攻下还谈到了唐梨翻译的书。
“王免,小梨不是那种两边战队油滑的人,有空你看看她翻译的书,看一遍只能说牛批,姐觉得你们是一类人,应该能聊到一起去才叫你来的。”
她给王免一个戏谑的眼神。
王免和唐梨打哈哈笑着又去讨论书,一场座谈会3个小时王免也觉得不太够,但实际上全程都是他和唐梨尽情聊天,徐徐在一边姨母笑,柏咸也沉默坐在原位上暗暗观察。
柏咸发现唐梨偶尔会迟疑着抬眸看她一眼,眼里不自觉涌出半点幽暗笑意。
***
座谈会散了,唐梨和徐徐去卫生间,徐徐又停不下八卦的嘴:“小梨,姐看你跟王免这小子很来电,你们聊的这么来,要不姐给你们牵个线,处处呗~”
有了上次的经验,唐梨不想在厕所里和人聊天,只想快速结束话题,“不了。”
“咋回事儿啊?姐都给你介绍几个小伙了,要颜值有颜值,要才华有才华,姐都怀疑你是不是不喜欢男人。”
咳!
唐梨清了下嗓子,“徐姐,现在我只想把重心放在工作上,不想谈恋爱。”
“哎呀!要抓紧时间,女人的青春一下子就过去了,到时候好男人都给人挑完了,工作能陪你一辈子吗?”
唐梨尴尬哈笑,“我是独身主义,不结婚,也不谈恋爱。”
徐徐:能把天聊死……
唐梨推开厕所的门,旁边的门也正好被推开。
从里走出来的是柏咸。
唐梨眸光皱紧,低下头迅速朝洗漱台走去。
她在角落沉默洗手,总觉得有什么在盯着她。
唐梨微微抬头去看镜子,柏咸正在侧后方低头仔细洗手,她觉得柏咸似乎有点洁癖,其它并没有什么异样。
唐梨揣着疑惑走出洗手间,在门外静等徐徐,忽然,手机上一连串发来了十几条长语音。
她一个也不想点开听,但最后来了一条视频电话。
唐梨眉眼间闪过烦躁,还是接听了。
“你死了吗?不都说你没死就不要来烦我,你又怎么了?!渴了?饿了?想家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