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6章 破裂的封印

让我们把时间往前倒一些。

莫驭今天也准时完成了加班。他洗过澡，从行李箱里挑选了一件胸前写着“这个需求做不了！”，背后写着“嗯嗯，您说的都对~”的程序猿t恤作为睡衣，打着哈欠进入房间。

跟莉亚道过晚安，莫驭关上灯，一秒入睡。

一觉睡到半夜，莫驭是被系统滴滴滴滴的警报声吵醒的。

他抬起手揉了揉眼，意外地发现左手的戒指闪烁着幽幽的银光，比上次更明显，甚至连戒指本身都开始逐渐变成银色。

莉亚推了推他的肩膀，试图唤起他的注意：“领主！领主大人！伊亚利恩需要您的帮助！”

“我醒了，我醒了。”莫驭瞬间清醒，忙不迭地起身下床，“什么情况？”

“伊亚利恩需要您的帮助！请快点来。”莉亚重复道。

“好、好！”莫驭低头看了眼自己身上的睡衣，纠结了一秒就自动放弃换衣服的念头，“算了算了，事态紧急。反正伊亚利恩也不认识异世界的文字。”

他三步并作两步地跑到楼下，摸黑推门而入，一打开灯，就被房间里铺天盖地的银色荆棘吓了一跳。

伊亚利恩是这些银色荆棘的源头，也是银色荆棘的束缚对象。

银发的圣子此刻正虚弱地扶着书桌，艰难地喘息着，仿佛随时都要倒下，却还挣扎着往前挪着步子，像是想要离开此处。

“伊亚利恩？”莫驭唤道。

伊亚利恩涣散的视线终于注意到莫驭，他的银眸再次聚焦，眼里全是痛苦与疲惫，他停下脚步，伸出手掌手心向前，是一个很明显的阻止的动作。

“别……进来。”他艰难地在喘息中挤出字来，“有、污染，我已经……叫了……德鲁伊……”

——确实，呼叫德鲁伊是一个很正确的举动。

莫驭看了一眼掉落在地板上的Npc手机，上面的任务发布界面还开着，但暂时没有人接取，他又瞄了一眼他系统界面上本源世界的时间，早上7点半。

——不巧，这时是玩家在线人数最少的低谷时间。

不过，污染？这不巧了吗？他免疫啊！

莫驭直接迈进了房间，铺满了地面的荆棘在他靠近时窸窸窣窣地游走，让开了一条道路。

——还怪自觉的哩。

莫驭一路向前，荆棘缓缓地让出道路。没了荆棘的遮挡，他才看清楚伊亚利恩现在的状态。

圣子殿下被荆棘紧紧地束缚缠绕着，银色荆棘的尖刺深深地刺进他的皮肤，但没有血液流出。取而代之的是，他的皮肤崩裂，污染的黑烟从那些裂口中向外涌出。

伊亚利恩看起来十分痛苦，他牙关紧咬，似乎在忍耐着什么，而他身体里却不断地传来一阵阵玻璃碎裂般清脆的响声。

污染的黑烟溢出的越来越多，而荆棘的藤蔓缠绕的越来越紧，他仿佛已经没有力气支撑自己，身体摇摇欲坠。

“请……请让世界的精灵，把我传送走……哪里都行，我、我身体里的封印即将崩坏……我不想在这里变成怪物……”伊亚利恩闭了闭眼，睁开时银色的眸子里满是哀求，“我的身体里……封印着太多的、污染……咳……”

伊亚利恩连着咳嗽几声，黑色的烟气从他的口中溢出，他深吸几口气，从牙关里磨出字来：“我……会毁了这里的……一切……”

他抬起头，看向莫驭，眼里满是悲伤：“请、让我独自死在……一个遥远的无人之地。”

他的双腿仿佛再也支撑不住沉重的身躯，双膝一软就往地上滑去。莫驭急忙跨出几步，稳稳地接住了圣子，从伊亚利恩身上涌出的荆棘仿佛惧怕莫驭一般，纷纷避开了他。

“不！污染会侵蚀你！”伊亚利恩的思绪显然在疼痛与污染的侵蚀下已经混乱，他倏地瞪大了眼睛，完全遗忘了莫驭是“免疫污染的异界来客”的事实。

两人皮肤接触的地方，不知为何传来了细微的酥麻感，仿佛有些微的电流涌过。

莫驭跟没事人一样扶住伊亚利恩下坠的身躯：“没事，我免疫污染。”

伊亚利恩银眸低垂，他看见自己溢出的污染在触碰到莫驭的一刹那就化作了白色的灰烬，落在了莫驭白色的衣服上，才缓缓呼出一口气，仿佛悬着的心终于放下。

莫驭扶着他原地坐下，倚靠着床边——没办法，伊亚利恩是个外表纤细实则完全实心的重量级骑士，单靠莫驭的臂力，完全没办法把他扶回床上：“你放心，我没事。”

莫驭甚至抖了抖衣服上的白灰，扭头问旁边飞翔着的世界精灵：“这些污染的灰烬要怎么处理？咦，怎么这次是白色的灰？”

“不用再另外进行处理。”莉亚说，“您现在等级提升，世界屏障的免疫的效果已经增强。这些污染碰到您，就像是蚊子撞上了电蚊拍，这些灰烬都是污染覆灭后留下的骨灰，而非从前的黑烟的聚合体，不再具有污染和侵蚀性，有空时打扫掉就行。”

伊亚利恩逐渐从惊吓和担忧中回过神来，他甚至没有注意到那些荆棘正在逐渐回收，而他体内的封印也没有继续崩裂，连疼痛都减轻了很多。

皮肤上仍然不断传来酥酥麻麻的电流感，那是莫驭身上的世界屏障在起作用，溢出的污染仍在不停地变成白色的灰烬下落。

伊亚利恩能感受得到，这个房间里原本格外浓郁的污染在不断地减少，没有污染的新鲜空气重新涌入他的鼻腔与肺部，他呛咳几声，大口大口地呼吸着新鲜的空气。

“你会没事的。”莫驭说着，他也在伊亚利恩的身旁坐下，让伊亚利恩靠在自己的肩头，两人接触的地方越多，他的世界屏障越能起作用，“你用自己的身体封印了兽潮那些高等级巨型怪物的污染？”

“……我高估了自己。”银发的圣子苦笑道，眼里全是自嘲，“我曾以为我能承受世间所有的污染……但我显然已到极限，连最后18只巨型怪物的污染都撑不住……”

“你已经做的很好了。”莫驭背靠着床铺边缘，好奇道，“之前把你传送回来时，德鲁伊的净化没起作用？”

“不，他们帮了我很大的忙。”伊亚利恩长长地呼出一口气，那些之前铺天盖地布满了整个房间的荆棘正在重新进入他的体内，再度变成银色的纹身，伊亚利恩身上的伤痕中也不再溢出黑气，反而有血液开始缓慢地渗出。

“光明教会的秘术，是以圣子们被强化过的身躯作为容器，吞噬污染进行封印。这些污染存在于我们的体内，却又被秘术的力量封印，不会直接污染我们的身体，造成变异。”

随着污染被莫驭身上的世界屏障不断灼烧净化，伊亚利恩身上封印受到的压力也逐渐减小。疼痛减轻，伊亚利恩的呼吸变得顺畅，说话也变得容易了起来。

他缓慢地开始解释：“秘术……对外呈现的形式就是这些银色的荆棘，它们扎根在我身上，会吸食我的体力与力量，它们的天性会自动追寻污染，主动对污染进行封印吸收。一旦污染的力量大于封印，而我的力量又不足以支撑秘术，封印就会从内部开始碎裂。”

“污染会逐渐外泄，会从我的内脏开始、由内向外攻击，如果这些逸散的污染不经处理，又会被失控的荆棘吸收回来……这是为了保证外泄的污染不会侵蚀无辜的人……”

“但超过承载量的污染会不断增加，破裂的封印无法同时承受来自内外的攻击，完全碎裂后，我就会瞬间被污染吞噬……”

莫驭瞬间脑补了下着大雨时出现裂痕的水库堤坝，本来就是因为容量过满而不堪重负逐渐崩裂，但不知死活的荆棘还会把泄流的水重新灌回去，这样不塌才怪呢！

这样设计的秘术，仿佛是为了保护无辜之人，但却是以牺牲这些作为容器的圣子为代价的。

“最好的情况下，我整个人都会爆裂、化作一滩模糊的血肉……或是更糟——我会变成一只没有自我意识的、长相奇怪的怪物……就像我过往所杀死的那些异怪一样……”

伊亚利恩咧开嘴，露出一个自嘲的笑容：“这就是命运的诅咒与轮回，所有无法成为神子的圣子，都会这样凄惨的死去，而我，是自己选择……走上了这条道路。”

“德鲁伊们的净化，除去了很大一部分溢出的污染，而你所种植的光明百合又吸收了一部分。”伊亚利恩缓缓闭上眼睛，靠在莫驭的肩头，“只是我封印的污染太多，秘术对于身体的负担太重，这才会一时无法支撑。你救了我，好几次。”

“光明百合？它能吸收污染？”

“对……光明教会会把这种特殊培育的花采下，少量地分发给每一个成为容器的圣子，这些花会吸收他们身上溢出的污染，减少他们的痛苦。但这些被采下的花能吸收的污染是极为有限的。”

“只有在光明教会，有着大片大片的光明百合花田，他们将之作为对听话的圣子的奖励……这是光明教会控制圣子的手段，我们只有躺入花田中时，身上的污染才会被吸收，能够好受一些。”伊亚利恩又勾了勾嘴角，“但他们禁止我靠近花田，将此视为我的惩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