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章 天地原貌,熊烈顿悟
深山之中树木众多,松柏桦栎之属比比皆是。熊烈挑了一根粗细合适的松枝,运劲折下,并裁到铁心剑的长度。拿在手中掂了掂,轻固然是轻了许多,也只能慢慢适应。更担心的是硬度不够,若是轻易折断,那就不堪使用。他运力向身旁山岩猛砸一记,咔吧一声松枝断为两截。
熊烈叹了口气,丢掉手中半截松枝,又去寻找其它材料。连续找了七八根,都不堪一击。
正无奈之时,抬头看到对面山崖半腰处,从石缝中长出一株细长挺拔的小树。那小树竟无分枝,只一根孤零零的单枝长在石头上。从树皮到树叶都是暗红之色,树皮凹凸不平,好似鳄鱼脊背,树叶极小,犹如米粒。熊烈目测它粗细长短,用来做木剑正合适,只是不知质地如何。
左右别无良材,试一试无妨。他提气纵身,三下五下攀至山崖半腰,右手运力去折那小树,哪知小树竟纹丝不动。熊烈再次加大力道,小树仍是毫无反应。
熊烈又惊又喜,要知以他的力道,就算同样粗细的一根铁条,也掰得弯了。也不知这是何树,竟然硬逾坚铁。
他当即双手握住小树,运足了十成的玄火伏魔劲,猛力一搬,只听轰隆隆一声,竟把崖壁上的岩石撬得崩裂。岩石一崩,小树被连根拔出,熊烈力道突然走空,连人带树一起坠落山崖。
他身在半空并不惊慌,眼看即将落地,急提一口气,脚尖在小树上轻轻一点,下落之势缓了一缓。小树率先掉落,熊烈紧随其后。
他捡起小树,运力向一块山石打去,只听“啪”的一声清响,小树丝毫无损,山石却被打裂一角。熊烈喜出望外,当即提着小树使了几招剑法,虽比铁心剑轻了些,却远重于松柏,以之发剑气也丝毫无碍。只是带着树根,略有些不利索,熊烈身边没有利器削砍,也只好将就着用。
此时红日将沉,熊烈不敢多耽搁,提着“树剑”前去打猎。他和孙康相处一阵,对打猎之道略学了些,此时运起耳力聆听山中动静,很快发现一头麝鹿。
他正想跃出去,那鹿却突然惊觉,撒腿狂奔,与此同时,旁边灌木丛中蹿出一头金钱豹,飞速去追那鹿。那鹿腿脚灵便,奔跑飞快。但豹子却更快,眼看追至麝鹿身侧,张口向脖颈咬去。那鹿是头成年雄鹿,头上一对大角好似枯枝。它猛然低头一铲,左角向金钱豹头脸顶来。金钱豹一跃闪开,麝鹿撒腿又跑。那豹子继续紧追不舍。
熊烈心念一动,猛然想起胡北风之言:“羊鹿何罪?虎豹却要吃它?虎豹不食羊鹿,却又何以为生?”
他心中浪潮翻滚,想道:“那人所言,本是属实,只是我不愿承认而已。像今日之事,窃月张放随意杀戮捕掠,和虎豹猎杀羊鹿有何区别?我为救二妹,仗义而出,为报家仇,舍身犯险,在道义上应该远高于窃月张放才对,为何面对他俩却是束手无策?归根结底还是实力不足。那日胡北风说我成了虎豹,其实时至今日,我仍然是羊鹿,只不过是羊鹿中较为强壮的一个罢了。虎豹捕食羊鹿固然是天定铁律,但羊鹿又何尝不是全力谋生呢?它们生有蹄角,面对虎豹仍会逃跑反抗。天道无情,生与死,猎与被猎,吃与被吃,都是无法避免之事。作为其中一员,谁也无法逃脱。但作为其中一员,全力谋生终是没错。虎豹猎食羊鹿,未必就是罪恶,羊鹿只吃青草,也与善良无关,只因那便是它们的生存之道。无论我是羊鹿也好,虎豹也罢,尽我全力谋求我的生存之道,也就是了。何必纠结我是谁?”
他多日来被这个问题困扰,心中像压了一块大石头,抑郁寡欢。无论做什么都无形中束手束脚,生怕行差踏错。更要命的是,无论自己如何做,回头再想,总觉得当时做错了。
此时在这苍莽深山之中,远离俗世伦常,近察天地原貌,熊烈竟突然想通,顿觉心扉大开,犹如拨云见日,辽阔天地展现眼前。
这时再去想败于张放,被擒于窃月这些事,竟觉得无足轻重。一己的胜败生死,都不会妨碍天地固有运行之道。自己只管秉持心中之道,毅然前行即可,生则行,死则止。何必纠结于身份,计较于胜败,执着于生死?
想到此处,他哈哈大笑,几个纵跃追上那豹子,一剑打翻,提着后腿回去寻找窃月谢凤。
窃月见了大喜,赞道:“小伙子,你不错啊!给你打到这么大一只豹子。姥姥好多年没吃过豹子啦!”
熊烈笑道:“你曾经吃过豹子吗?”
窃月一愣,道:“你这是何意?难道姥姥想吃豹子还做不到吗?”
“你自然可以,我只是随口一问。”熊烈淡淡道。
“姥姥自然吃过!”窃月强道。
其实她手段虽强,但毕竟本性仍是一只老鼠,平日所食多是松果榛子之类,食肉不多。而对虎豹之属,多少有些与生俱来的畏惧,虽然修为渐深之后不再当真害怕,却也没想过以虎豹为食。
谢凤惊诧万分,借着最后一缕霞光,她发现熊烈和方才判若两人,但见他面色平和,眼神坚定,竟一扫之前的深沉阴郁和愤恨不平。不知这一趟打猎,究竟发生了什么,竟让他心境大变。
谢凤忍不住道:“大哥,你还好吗?”
熊烈向她微微一笑,道:“我很好。来,我们生火烤肉吧!”
窃月冷笑道:“哼,人类就是麻烦,生什么火,烤什么肉?姥姥只管在夜幕下生食豹肉,这才够味。”
说着当真撕下一根豹腿,大口撕咬起来。她被熊烈质疑未曾吃过豹子,此时便刻意做出一副生猛残暴之相来。
谢凤微微皱眉。
熊烈道:“你自生吃你的,我们还是要生火烤肉。”
窃月哼了一声,却也不阻拦他。
此时日落西山,夜幕降临。山顶空气清澈,举目四望,只见满天星斗璀璨闪烁,竟似近在咫尺,触手可及。
熊烈找了一堆枯枝过来,生了火,用树枝穿了豹肉烤炙。
这山顶长年寒冷,再加此时正是深冬,一阵夜风刮过,谢凤忍不住打了个寒颤。
熊烈道:“二妹,你身上可有匕首之类?”
“没有。原本有一把长剑,被赵王关押时给收走了。”谢凤道,“大哥需要匕首做什么?”
“窃月,你有吗?”熊烈直呼窃月之名,似乎两人是多年的朋友。
“没有!姥姥哪里需要什么匕首?”窃月没好气道。不知怎的,先前熊烈沉闷抑郁,她就自然而然地百般出言调笑。此刻熊烈突然开朗起来,她却觉得莫名地受到压制,竟不由地对他生起气来,再也无法轻松调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