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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章 美人鲛君

郴州城有两处销金窟,一处是全城最大的赌坊,金玉坊;另一处是全城最豪华的春风楼,香溢来。

金玉坊与香溢来的背后是同一个老板,齐啸林。

昨夜一场雨后,今日又是艳阳天,烈日灼烧了一整天,等到月上西梢,热气都未散去。

香溢来一处僻静的庭院中,几个郴州城中有名的公子哥聚在一起。

此处靠近湖面,又搭了凉亭,四周摆了七八个冰鉴,美人执扇将冷风送入亭中。

与秦淮之平坐首席的男子,头上戴着嵌脂玉紫金冠,红色坠金珠发带与两缕发垂在胸前,着一身冰蓝绣着翠竹的罗衣,眼中柔情似水,眉间却凝着天山的风雪,怀中搂着一个绝色美人。

席间一人对那人说:“啸林兄此番去南阳,又寻了什么好玩意?”

齐啸林正就着美人的红酥手,给自个儿喂酒,听到南阳一词,柔光淡去,不着痕迹地喝了递到唇边的酒,笑道:“也没什么,得了一只猛虎,圈养在我越乐山的庄子里。”

不禁有人问:“猛虎?那可是南阳的图腾!只有南阳王室才能养,怎么弄到的?”

齐啸林转了转手上的玄玉扳指,漫不经心地说:“也没费什么力气,花了些钱财而已,等过几日凉快些,邀你们再去我那庄子看看,山后的野物肥了不少,顺道再去打打猎。”

猛虎没有几人真有兴趣,打猎倒是激起不少人的兴致来。

席间众人应声附和,唯有秦淮之面露难色。

齐啸林见他不吭声,问:“淮之怎么不说话?”

秦淮之将双手放在案下,右手轻捏着左腕,低声说:“我就算了,不小心伤了手腕,弓……是拉不得了!”

秦淮之的小动作能避过其他人,却尽数落入与他平坐的齐啸林眼底。

齐啸林猜他是在狱中的时候受了刑,伤了手腕,轻叹一口,“我去南阳不过四五个月,你竟缠上了私盐的官司,还扯上了漕帮!”

秦淮之面色看不出喜怒,淡淡说了一句:“无妄之灾吧!”

齐啸林说:“我刚回来听说这件事,寻了人打听你的下落,一点消息都没有,可真是急坏我了,还好你平安归来。”

两人自赌坊相识,至今也有五六年了。

齐啸林不出门采办,就常常约秦淮之在一起玩乐,虽是酒肉朋友,交情也比旁人深一些。

秦淮之听他这么说,端起酒杯,很义气地说:“让啸林兄为我受累,我自罚一杯!”

齐啸林陪秦淮之喝了一杯,喝罢,将杯子重重置在几案上,说:“不过一袋私盐,沈大人似乎太过在意了。”

一旁沈汝南的庶子沈惟涣心头一震,忙解释说:“郴州城里私盐泛滥,我爹是慎重了些,好在案子已经结了,还了淮之的清白。淮之不会因为这件事跟我生分了吧?”

秦淮之目光一黯,“沈大人秉公办案,我一介草民,怎敢有怨言!”

旁边与沈惟涣交好的人打圆场道:“今年年底就要勘察了,沈大人谨慎一些也是情有可原!”

秦淮之死里逃生,最是明白民不与官斗的道理,微微点了点头,独自一人,闷声喝酒。

这一场牢狱之灾,除了那满背的疤痕,湿寒的天气里,膝盖会泛起刺骨的痛。

见秦淮之不愿再提,其他人也乖乖闭了口,继续饮酒作乐。

年底就是四年一次的地方官员勘察,只要沈汝南这次勘察,政绩审核为中上,便可调任入京。

京官再小也是天子近臣,一朝得势,扶摇而上未尝不可。

这些年来,沈汝南以各种名目压榨来的民脂民膏,统统送去了负责官员升迁的吏部尚书齐敬业府上与东宫。

同时,又不惜花重金,让不学无术的庶子跟齐敬业最疼爱的幼子齐啸林交好。

沈汝南在郴州做了九年的刺史,是个有野心的,不甘心在地方困守一辈子,早有意往上爬。

席间不少人因着勘察一事,对沈惟涣诸多奉承。

沈惟涣因齐啸林方才举动,此刻正战战兢兢,生怕自己一个举动,惹到了这位爷,影响到他爹的升迁。

沈惟涣时不时抬头向齐啸林瞥去,见他只顾着跟美人取乐,这才放下心来。

须臾,珠帘摇动,穿着青衣白裳,眉目清秀,身材娇小的小倌入了亭中,坐在秦淮之身侧,递给秦淮之一把折扇,脸色绯红,沁着汗珠。

秦淮之侧身揽过鲛君细柳腰,打开扇子为他散去一身热气,关切地问:“怎么去了这么久?”

靖国男风很寻常,上到王公贵族,下到寻常商贾,豢养几个小倌在身边也是常有的事。

秦淮之从不隐瞒他与鲛君的关系,相处之时,也不避讳旁人,众人早已见怪不怪。

秦三少好男色之事,郴州城谁人不知。

郴州城也盛传,秦淮之花了千金买了一个海外的舶来物,三寸大小的透明水晶球,只为哄佳人一笑。

鲛君用那水晶球自创了戏珠的本事,见过的人无不感叹鲛君身姿曼妙。

为此,不少男子来秦淮之跟前自荐枕席,求秦淮之也能一掷千金,被他一脚踹下床。

也有人慕名而来,想见鲛君戏珠,顺便一近芳泽,都被秦淮之寻人套了麻袋教训。

鲛君不敢隐瞒,说:“方才在正堂被孙员外的小舅子挡住,非要我陪酒,是花妈妈为我解的围。”

秦淮之立刻面露狠色,说:“郴州城谁不知道你是小爷我的人,他一个地痞无赖也敢让你陪酒,活腻味了?”

秦淮之当着一众人的面,喊来花妈妈,“去,安排人打断敢喊鲛君陪酒那人的腿,让他知道,小爷我的人,不是谁都能碰的。

事后给他五十两银子去看伤,记得告诉他,再有下次,就打断他中间那条腿。”

秦淮之今日刚进香溢来,已经从有意挑拨的花娘嘴里听说,这地痞在秦淮之失踪这几个月,几乎是天天来,想趁此机会将鲛君占为己有。

好在有花妈妈多番维护,鲛君才能幸免于难。

沈惟涣担心秦淮之意气用事,在一旁劝道:“谁不知道孙员外是个惧内的,孙夫人又是个出了名的母夜叉,你着人打了她胞弟,她能轻易罢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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