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9章 七七

按理来说，七七的记性应该不会这么差的。

她多少应该能够记住一些事情，虽然只能记大概三天的时间，但是怎么也不至于上一秒说的话，下一秒马上就忘记。

但是魈对她说的话，对于七七来说，实在是太复杂了。

七七小小年纪上山采药，被卷入魔神战争。

虽说被封存的时候，她的身体痴长了许多年岁，但是她的心智并没有成长。

她本能地知道，自己应该感谢眼前的少年仙人。

起码这位少年仙人带着她脱离了棺椁黑暗的环境。

但是七七歪了歪头，还是觉得有些奇怪。

“——七七，自己打破黑黑的地方，出来的……”

“没走两步，就又进了黑黑的地方。”

少年仙人原本就不是很擅长和别人沟通，毕竟他之前一直都觉得，自己身上的业障会影响到其他人来着。

就算现在他不受业障的影响了，平时和他交流的，也是那几个和他相对熟悉的人。

他是真的没有什么和别人交流的经验。

更没有和七七这样的小孩交流的经验。

再说了，他刚刚难得说的那些话，完全就是为了向自己敬重的帝君和七七解释七七在他怀里的理由，根本就没有想要和七七进行深入沟通的意思。

于是面对七七的话语，少年仙人一时之间，也不知道自己该怎么接话了。

他觉得自己怎么说，大概都没什么意义。

——他是真的不知道，应该怎么和七七交流。

好在魈虽然不擅长与人交流，但是他现在又不是一个人对着七七。

他的身边，还有着照顾过两个孩子的留云借风真君、看似冷淡其实天性温柔的申鹤，以及大概知道内情的钟离。

尤其是钟离，自然是不介意帮他操这份心的。

钟离将两个人的说辞串了一下，又联想了一下七七的相关背景故事，就明白了大概的情况。

他想起来了，七七当初被卷入的魔神战争，理水叠山真君是有参与的。

只是理水叠山真君也算得上是他底下的一个主力了。

大部分魔神战争他都参与进去了——自从跟了他以后，他底下的仙众夜叉们从来都没有松懈，只要他们还能动，都乐于为璃月做出贡献。

与其思考理水叠山参加了哪些魔神战争，倒是直接思考，哪一场战斗是理水叠山没有参与的比较快。

于是钟离一开始还真的没有想起来理水叠山。

毕竟虽然七七的背景故事里面说了，七七是被理水叠山真君封印的，但是钟离一开始也不确定，理水叠山是直接的参战人员，还是单纯受到了其他仙家的委托。

虽然不管怎么样，估计都有点问题。

琥牢山上的琥珀，不是真的矿物，而是生物。

虽然它们不吃被自己困住的东西，但是它们是会本能地困住各种各样的东西的。

理水叠山真君自己都不知道，他清修的时候，琥珀都困住了什么。

虽然七七比较特殊，封存的地点应该也会不同寻常一些。

偏偏七七的琥珀就是太特殊了，才有了七七出世的事情。

别的琥珀都是长在琥牢山上的，封印七七的琥珀却可以受外界的影响。

甚至因为一场局部的小地震，直接被从深山里面震出来了。

民众发现了封印着七七的琥珀，打算直接抬着琥珀送到往生堂。

然而经历了多年光阴，封印着七七的琥珀，封印的力量渐渐减弱，七七自己打破封印出来了。

要是按照原本的剧情，出来以后，七七在没有目的的情况下，会自己沿着生前采药的习惯，往山林里头钻，然后遇到白术。

然而不知道是哪里出了差错，原本在七七打碎琥珀以后并没有找到七七的村民们，这一次居然找到了七七。

七七对自己为什么被又一次关进黑黑的地方没有印象，大抵是因为，当时她是没有意识的状态，只是凭借着身体的本能在行动。

如果她有意识，那么她就会给自己下敕令。

在敕令的影响下，她会不知疲倦地前往自己想要去的地方，完成敕令要求的事情。

除非有人从背后抱住她，告诉她——“最喜欢你了”。

然而她在这个世界上，已经没有牵绊了，没有多少曾经记忆的人，又怎么会有目的地呢？

最终她也只能遵从自己的身体本能。

本能往山林钻，本能按照曾经身为人的习惯休息。

而当七七进入休息的时候，她一动不动，又没有心跳和呼吸，可不就是得送到往生堂下葬的尸体吗？

要不是魈注意到了，她要是真的被封在棺材里面，就真的糟糕了。

——虽然，凭七七的力气，她要是醒过来，也能自己打破棺椁出来？

顶多她这样类似“诈尸”的场景，真的会吓跑一票村民……

大致厘清了七七出现的前因后果，钟离就不再关注七七为什么出现了。

七七被魈救出来也好。

起码不至于上山采药被卡在崖壁上面，上又上不去，下又下不来。

——上不去是因为被卡着了，下不来是因为在敕令的影响下，她根本不知道要下来。

不管七七是怎么来的，她现在到了身边就是事实。

最重要的，还是应该怎么安排七七。

如果放任七七一个人在外面跑的话，那他肯定是不放心，也不那么合适的。

还是得给七七安排一个监护人。

如果按照“救命之恩，结草衔环”的标准来看，七七应该跟着魈。

然而……

虽然是魈救了七七，七七也喜欢小团雀。

但是魈显然并不知道怎么和七七交流，现实生活中，魈也不是真的绿色的小团雀。

要是问魈愿不愿意养着七七——

魈大概根本就没有想过这个可能。

不然他也不会第一时间，就把七七往和他有些交情的留云借风真君这里送了。

明明要是带回望舒客栈，他没时间照看七七，其他的四个夜叉以及铜雀，也是会照顾七七的。

他是根本就没有想过，自己身边跟着一个小孩的可能。

至于七七愿不愿意跟着魈？

在七七眼里，他们大概都是好心但是奇怪的大人吧。

不过……

“七七的记性不太好，又尚且懵懂。”

“不过七七——在你的认知里面，魈是唤醒你的人吗？”

这点还是需要先事先确认一下的。

这点很重要。

理论上来说，僵尸靠听从唤醒自己之人的敕令行事。

没有唤醒之人，七七就自己给自己下敕令行事。

但是若是魈是七七的唤醒之人，那么就得魈给七七下敕令了。

如果真是这样的话，那么最好的办法就是，魈身边暂时跟一个绑定奶，他们寻找让七七自主控制自己的方法。

然而对于魈来说，让他给七七下敕令，也挺挑战他的心理的吧。

果然，听到钟离的问话，明白给一个僵尸下敕令代表着什么，少年仙人长长的睫羽一颤，下意识有些抗拒。

只是考虑到了七七在眼前，他没有把抗拒的心情表露在脸上。

然而钟离看着他现在的样子，已经把所谓的“如果魈是七七的唤醒之人”情况下的“最佳方案”给否决了。

他希望能够把七七安排好是不错。

但是魈也不能因此而受到伤害。

魈是真的没想到自己救人，还有这一茬。

他金色的眼眸中映出七七三头身的身影，觉得自己完全不能接受，另外一个生命的自主权，掌握在自己的手中的感觉。

不能自主的感觉……真的很糟糕。

可是，如果他真的是的话，七七跟着他，才是最好的吧？

少年的后槽牙抵住自己的唇瓣内部一瞬，想说七七若是跟着他，仅作权宜之计，也是可行的。

好在七七虽然不懂太过复杂的话语，但是对涉及到自己本身如何行动的事情，还是有着本能的感知。

虽然不明白钟离怎么知道唤醒之人的事情，但是没有关系，七七不知道的事情还有很多。

七七的记性大概差到了所有知道内情的人都比她自己了解自己，但是七七一点都不在意。

她是个有问必答的乖孩子：

“七七…自己给自己下敕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