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吃点好的吧
有那么一瞬间，辛淼觉得那个石碗特别碍眼，让人很想直接打掉。
偏偏小绿鸟的家里明显就比五柳先生那个“环堵萧然，不蔽风日”的家徒四壁的小屋，还要来得简陋。
这个石碗，大概是他为数不多的家当了。
辛淼不由生出了一种“我不是来破坏这个家的，而是来加入这个家的”的感觉。
于是她只是伸手挡了挡小孩吃雪的动作，问他：
“你就吃这个啊？”
“为什么不吃别的食物呢？”
小孩把雪送进口中的动作顿住了，那双大大的眼睛里，透着些无机质的冷淡，却又潜藏着一丝极浅极淡的无奈。
他早已明了，像是辛淼一样的外来人，大概无法理解这里的生活。
但辛淼问出这句话时，对他来说，就好像是晋惠帝在询问饥荒时快要饿死的老百姓——
何不食肉糜？
少年咬了咬牙，但还是回答道：
“这周遭，除了雪，哪里还有什么可以吃的？”
“就算还有别的东西可以吃——”
“对我而言，吃那些东西，甚至比不上吃雪。”
“这雪起码是魔兽为了狩猎而下的，内里蕴含了魔兽的部分力量，可以补充我的能量，让我成长。”
对于男孩来说，比起身边没有能量、甚至烹饪过程繁琐的其余食材，雪才是最好获得、又最高效的食物。
虽然这雪在魔兽的手里，是能够吸收他人生命力的利器。
但在体质特殊的男孩手中，也不过就是能量多一些的食物罢了。
……在听到男孩的理由的时候，辛淼的心情，真的挺崩溃的。
这就是为什么，辛淼和现在的大姐姐帝姬吐槽——
怎么会有人，真的可以吃雪高的原因。
好在得知了男孩的觅食标准就是有能量、高效率，辛淼瞬间就想起了自己放在尘歌壶里的丹药。
比起雪水里头蕴含的那一点点能量，辛淼炼制的丹药，蕴含的能量可就多了去了。
甚至还不冻口、吸收效率更加高效呢。
在辛淼多次强调自己还有很多这样的丹药以后，一直固执地不愿改变自己的生活方式，恨不得辛淼赶紧走的男孩这才接过了丹药。
吃过了丹药，男孩的个头往上窜了一点点。
——原来男孩还真的没有骗她。
他是真的靠着能量长高长大长战力的。
眼见自己真的往上窜了，男孩显然对辛淼的丹药颇为惊异，这才一转之前赶人的态度，表现出了愿意和辛淼交谈的姿态。
辛淼这次倒是没有再对被大麾包裹起来的小团子动手动脚的意思啦，只是笑眯眯地和男孩沟通：
“既然现在，我们可以交流了——”
“那要不要交换一下名字呢？”
男孩其实对辛淼的提议挺心动的。
这么多年来，他在梦之魔神的领地附近游走，拯救了一个又一个差点就要误入其领地的旅人。
然而在这片大地之上，人人都有着自己的苦难，根本无暇他顾。
就算被他救了一回，愿意和他交流并且交换名字的人，也根本不存在。
甚至有的人本身就是为了去梦之魔神杜撰的美梦中生活，才来到了附近，根本就不觉得他的帮忙是帮忙。
若不是梦之魔神几乎不和子民交流，只是沉溺在为子民编织一个“美梦”，而那些子民的梦境当中，理所应当的不会有他——
否则的话，他早就已经暴露了。
不管是和谁对比，辛淼对于小绿鸟来说，都是相当奇怪且与众不同的存在。
但——
男孩抿了抿唇，还是告诉辛淼：
“我没有名字。”
“听说人族总是认为，名字是最初的馈赠。”
“然而名字，也是最短的咒语。”
“要是被魔神知道了自己的名字，是很容易被控制的。”
男孩说着说着，竟然还替辛淼遗憾了起来：
“没有名字，才是最好的。”
“你怎么就有了名字呢？”
辛淼眨了眨眼：
“那……”
“代号也不行？”
“代号倒是可以——”
“但是只能是我叫你的代号，毕竟我没有名字，按理来说，被我承认的代号，就是我的名字。”
辛淼听了男孩的话，却相当轻松的拍了拍手。
“那简单——”
“我保证，你绝对不会承认这个代号的。”
男孩心中涌起不详的预感，却已经迟了。
辛淼愉快地把他的石碗拨弄到一边，拿出一个印着魈鸟图案的马克杯，给他装了水。
“从今天开始，我叫你小绿鸟，你叫我大白鸽或者小青龙吧？”
辛淼为了表现自己的开明和称呼的可选择性，居然还给了小绿鸟选项，让他自己选择，是叫她大白鸽，还是小青龙好呢！
“你看，如果我叫大白鸽，那么很明显——”
“我和你都是鸟，而且我一看就是你的长辈嘛。”
“如果我是小青龙，我们也是一挂的！”
“都说只此青绿——”
“青色和绿色，本来也不分家嘛。”
当然啦，辛淼没有说的是，青龙和金鹏鸟虽然所在的神话体系不太一样，说法也不一，但是好歹也都算是神兽或者仙兽嘛。
心境淡漠的男孩被辛淼提出的“代号”整得额角青筋暴跳，却不得不承认——
如果真的被叫做“小绿鸟”的话，他当然是不会就这么承认这个代号的。
或者说——
这个代号一看就只是代号，根本没机会成为他的名字。
于是他在思索了之后，还真的回答了辛淼：
“那我叫你小青龙吧。”
“只要成长期获得的能量充足，我早晚有一天比你高。”
“叫你大白鸽……”
“到时候谁大谁小，还不一定呢！”
在如何称呼上，表现得老成的男孩，终于有了一点男孩特有的小心思和活力。
辛淼无可无不可地应下，又开始拐带小孩：
“好吧，既然都认识了。”
“那么小绿鸟——”
“跟我去住村庄里面最大的房子吧！”
“这村庄都空了，还住在这么偏僻落拓的地方做什么呀？”
没有家当的小男孩确认辛淼给的杯子被收好了，就收回了自己的视线。
确实……
本来也只是暂时的落脚点而已，没什么好留念的。
于是他只是轻轻应了一声，像是在回应辛淼刚刚叫出来的代号：
“好吧，小青龙。”
而像是念念不忘，必有回响一般。
走在路上的辛淼终于等到了钟璃的回信。
【这样啊……】
【那趁着孩子还能长，给他吃点好的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