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3章 占有之欲
沈漪眼眸清凉如水,她淡淡地望向面容俊雅的傅远道。
傅太傅虽是双腿有疾,但人却不自弃,在骑马射箭之术与常人相差无几,心性堪称隐忍坚定。
难怪他会得贺元帝之重用,暗暗要将阿璟养废。
如此心思阴郁之人,该是尽快从阿璟身边拔除。
傅远道微微眯了眯眼,心里闪过了一丝不详的预感。
沈漪如此警惕,他已刻意隐没在人群当中打量她,她竟然会发现他的目光。
那她会不会已是得知他们的计划?
蔡永元与林淮安已经驾马在沈策的左右两侧,他们交换了一个眼睛。
他们语气激动道:“总算是将春猎之日给盼来了。”
“想必我等定能看到沈兄意义风发的英姿,一举夺得头筹!”
光影落在沈策俊朗的脸庞,他爽朗一笑,目光尽是势在必得:“蔡兄,林兄,沈某定是全力以赴。”
蔡永元和林淮安在心底嗤笑,愚不可及。
蔡光禄寺少卿府与林御史府为新贵,沈侯府是百年世家大族。
新贵与百年世族向来是暗流涌动,只有沈策才会对他们推心置腹,愚蠢之人是注定没有好下场的。
他们的话语之间却还是极力恭维:“沈兄如此之自信,我们便放心了!”
“事不宜迟,我等尽快入狩猎场!”
沈策颔首,他扬起马鞭,朝着狩猎场入口驰骋而去。
蔡永元与林淮安紧跟随后,他们的父亲交代,要确保沈策为惊马践踏,不得有一丝一毫的差池。
傅远道见此,心底那一丝不安被他压至深处。沈策向来是喜形于色的主儿,既然对蔡永元与林淮安没有一丝不快,那就证明沈漪并未察觉端倪。
沈漪啊沈漪,徒有筹谋决断高明之名,到底还是即将及笄的少女,也不过尔尔。
许是胜券在握,他竟是朝着沈漪的方向意味不明地笑了笑。
沈漪素靥平静地收回了视线,她纵身上马,纤纤玉手执起马鞭,马儿踏尘离去。
澄碧无际的苍穹恰好有一行白鹭掠过,她清眸华光潋滟,青色裙裾微微飞扬。
这是她重生回来后第一次纵马,所幸还不算太过于生疏。
这番姿态,直叫长安城的公子哥儿眼前一亮,他们拍手叫好:“沈小姐马术当真是不错!”
他们不由望向身穿桃红色胡服的崔华锦,在暗中比较着。
沈小姐姿色天然,矜雅蕴藉,崔小姐明艳动人,风情万种。
两人的容貌各有千秋,只是今日啊,崔小姐彻彻底底落了下乘。
崔小姐自小与崔府失散,虽然有幸能习书写字,但骑马狩猎,没有夫子教导,她是断然不会的。
故此,她只能留在原地。
崔华锦面上笑意嫣然,心中却是森森的不甘。
若她自幼没有与崔府失散,她坚信她的马术绝对不会比沈漪差。
何以会让沈漪抢了本该属于她的风头?
萧临涉一时间愣在原地,他丰俊的脸庞带着怅然若失,他剑眸晦涩地望着纵马行云流水的沈漪。
他似才意识到她不仅琴棋书画样样精通,她亦是骑马射箭的佼佼者。
从前的他,怎么会觉得她是一块乏味的木头?
萧临涉捂住空荡荡的心口,他似已经习惯了这来得莫名其妙却又是理所当然的疼痛感。
一时被崔小姐迷了眼,乱了心,与沈漪退婚,再得知皇伯父与父王要对付沈侯府,默许在春朝夜宴设计她。
一步错,步步错。
他与她,越走越远了。
蓦然,一道孤戾的视线落在萧临涉的身上。
萧临涉抬眼望去,萧璟正注视着他。
少年人的骨相昳丽天成,如破晓之光,似金石玉衡。
然,一双丹凤眼中的杀意与占有欲极为浓重。
他心头一凛,很快,便生起一股愤怒。
这个心思不良的恶徒是何意?沈漪本就是他的未婚妻,他不过是凝视她的背影,与萧璟有何干系?
萧璟如同当年一般,对他露出仇视的目光!
萧璟眉色冷漠地转身,骑着黑色骏马扬长而去,高而徐引。
萧临涉气结,他在心底冷哼一声,沈漪由始至终都将萧璟当作弟弟相待。
萧璟觊觎她之心,皆是不得见人,终其一生,都得不到她。
乍然,他的额心如若被尖尖的锥子刺入,脑海中闪过了一幕极为刺眼的画面。
沈漪立在清池边,一枝清梨低垂,照在水面上。
她长眉连娟,微睇绵藐,似在等着何人。
萧璟脚步略显急促地赶来,他丹凤眼灼灼,道:“阿璟让阿漪姐姐久等了。”
沈漪看着萧璟额际的汗水,从衣袖中取出手绢,为他擦拭着。
她的语气软柔:“你又何以这般神色匆匆,我就在此处。”
萧璟那厮淫恶之徒竟然顺势抓住了沈漪的手,放在薄唇边轻轻一吻。
他声音半哑:“一日不见兮,思之如狂。”
“阿璟想阿漪姐姐,情难自禁。”
萧临涉惊怒交集,萧璟嘴油滑舌,色胆包天。
沈漪竟也纵容萧璟!
他修长的五指在用力地攥紧,骨节发白。
想让他将沈漪拱手相让给萧璟,绝无可能。
崔华锦将萧璟与萧临涉的针锋相对看在眼底,明艳的脸庞微微泛白。
她几乎是不能相信,他们二人是为了沈漪在争风吃醋?
妒忌,如同延绵不绝的火苗在崔华锦的体内蔓延着。
她身体微微颤抖。
自沈漪与萧临涉退婚后,他慢慢念起沈漪的好,对她大不如前,甚至是以她所说之言“只把楚王世子当作知己”作为借口,搪塞敷衍她。
而萧璟对沈漪的贪欲,更是为她看得真真切切。
她是彻彻底底输给沈漪了么?
不,她不可能输给沈漪。
崔华锦眼中泛起清幽的光芒,春猎共有三日。
夜黑风高,正是滋生男女之情的好时机,她得趁此拿下萧璟。
世间男子皆薄情寡义,无一例外都是见一个爱一个,贪图新鲜,哪里会有忠贞不渝的郎君。
她相信,萧璟也不会例外。
……
狩猎场共有两个入口,左为男子场地,右为女子场地。
沈策骑着他的宝马良驹遥遥领先,长衣猎猎。
银鞍照白马,飒沓如流星。
萧楚恒脸色阴狠地剜着沈策的背影。
母妃禁足,永宁被重打二十大板,迄今卧病在床,正是被沈策的嫡亲妹妹沈漪所害。
若不是母妃再三叮嘱,他不能在狩猎场轻举妄动,他定会暗中派人放出凶兽杀害沈漪与沈策这对不知死活的兄妹。
蔡永元与林淮安扬鞭催马,他们已是迫不及待想要看到沈策被惊马踏伤的惨烈模样。
七日来,沈策每日与他们在赛马苑赛马,累极便席地而睡,醒来继续赛马。
这梦寐的空隙,恰是投毒的好时机。
这毒药世间罕有,且是甚妙,唤作七日钩。每日一点剂量,连接七日,毒入良马心肝脾肺肾,使其发狂。
骤然,苍穹之上接连传来两道骏马嘶鸣的声音。
傅远道眼中慢慢溢满了残酷而阴冷的笑意,他加快了骑马的速度。
沈漪害他恩师惨死,他要令她亲眼目睹她的嫡亲大哥倒在血泊之中,心如刀割!
蔡永元与林淮安骑着的两匹马发出惨烈的嘶鸣声,高高抬起马蹄,又重重落下。
两人神色惊恐,满眼不可置信地望着安然无恙的沈策,怎么会是这样?
两匹马疾速飞驰,如同电闪雷鸣,蔡永元与林淮安倒落在地上,摔得浑身的骨头几欲散架。
他们惊魂未定地想要逃出马蹄下。
然,已是来不及了。
两匹马四只马蹄抬起,毫不留情落下,践踏在他们的身上,鲜血飞溅。
“啊——”
凄厉的惨叫声响彻云霄,惊起一片飞鸟。
长安城的公子哥儿与贵女见此血腥的景象,失声惊呼。
“蔡公子与林公子所骑的马突然发狂,将他们二人踏伤。”
“快来人救救他们!”
傅远道耳朵嗡一声作响,几乎怀疑他是不是听错了。
受害的人分明是沈策,怎么会是蔡永元与林淮安?
他心跳得极快,下意识地在人群中找寻沈漪。
沈漪似早有预料,她玉面淡拂,眉间凝着清泠泠的素雪。
她眸光浅薄地与傅远道对视。
此局,傅太傅败在她手中,折损两个棋子。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