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1章 皇帝的柔情
梅雪儿懒得去给那个“神经”换药,让南星全权代劳。
继续互不往来,便可尽量相安无事,至少能少些互相伤害。
左右从那个狗男人那儿挣不到好处,若多去几次,搞不好辛辛苦苦攒下的500多分,都要全部倒贴出去。
她干脆又直接住进了宫里。
一晃十多天过去了,这十多天,皇后也没来寿康宫请过安,听说病得厉害。
匡嬷嬷自然听到闻了那些上热搜的八卦。
可因为八卦内容尺度太大,她不敢告诉太后。
只是私下提醒梅雪儿,小心皇后会报复。
梅雪儿有些小怕怕,却还不至于吓破胆。
总之,小心些便是。
那些个毒药、毒针什么,身上随时备着。
太后虽还不能下地,但早已彻底苏醒,甚至可以断断续续与人说上一两句简单的话。
身边最亲近的人,她也能认出几个来,还特别黏梅雪儿。
可太后,就是不认识崔启墨。
这让崔启墨在宫人面前很没面子,来过几次便不来了,只是每天仍让李公公去探望,然后回去向他禀报太后病情最新进展。
听说太后一天天好转,他心里也甚是欣慰,其间也累计给梅雪儿贡献过48分。
梅雪儿便知,这皇帝倒是真的对太后有孝心。
“太后这是选择性失忆。”梅雪儿一本正经地告诉匡嬷嬷,太后发病是因为皇上从未对她说过这样的重话,太后老还小受不得气,是生生被皇上气病的。太后出于本能便希望她和皇上之间的争执,没发生过。所以,现在她选择性忘了这件事,也忘了皇上这个人。
张院判也觉得这个说法很有道理,因为他的确听过有这种病症。
这日,崔启墨将梅雪儿叫过去。
对这个儿媳妇,他的感觉是复杂的。
非常复杂。
首先她是相府嫡长女,要给梅丞相面子。
其次,太后在她医治下日渐好转,她平日行事也没有丝毫越矩,断不是之前传闻那般是个一无是处、伤风败俗的花痴。
崔启墨对她的看法本有所改观,不料,燕王府事件后又发现她是个狠的,不禁对她又多了些提防。
可太后的病还得靠她。
崔启墨又是个大孝子,至少要让人觉得他有孝心。
所以,他看梅雪儿的眼神,很复杂。
既想发火,又觉得不能发火。
“太后现在不认识朕了,你可有办法?”崔启墨语气有些生硬。
梅雪儿老老实实摇头,“药只能是辅助,这关键得靠父皇自己主动与太后亲近。母子连心,说不定哪天,太后突然就什么都想起来了,也是极有可能的。”
崔启墨摸了摸鼻子,觉得这话也不无道理。
在再次贡献了5分感激分之后,他又随口问道:“朕之前罚靖王禁足府中,反省一个月。他可有怨言啊?”
这是多日来,崔启墨首次和她说起与太后病情无关的话题,也是首次提到崔宏靖。
自己儿子被折磨成那样,这个当父亲的甚至都没过问一声。
梅雪儿一直以为,皇上是不是已经忘了有这个儿子。
她自然也不会傻到主动去提。
狗皇帝恨不得将狗王爷变成残疾,这该是有多大的仇,多深的怨啊!
就让他们去老狗咬小狗吧,关她屁事!
可是,她也明白,在这男尊女卑的世界,他好她才好,他若不好她便不好。
其实话说回来,嫁入王府以来,狗王爷也没能将她怎么着。这也是她继续替他治伤的原因之一。
所以,该装的时候还是得装。
“王爷抗旨本就是大罪,父皇对他已是网开一面了,他哪敢有什么怨言?”
“当真?”崔启墨冷哼一声,眯着眼看着梅雪儿,“那他每天都在干些什么?”
梅雪儿瞬间犹豫后,还是决定讲实话:“外伤基本结痂了,近段时间,王爷一直在行进康复训练。再过一个月,或许就能拄着拐杖下地走两步了……”
崔启墨略微有些吃惊,“他,他竟然无法行走?”
切,你自己让人打的,现在装模作样说这些,有意思么?
她试探着问:“父皇可知靖王伤势如何?”
“哼,朕不过是将他关在大理寺,吩咐人让他吃些苦头,这是他抗旨的代价!他应该受着的。”
所以,您就让人烙伤了他的嘴,挑了他脚筋,让他全身体无完肤?
这话,梅雪儿不敢说。
她只说:“靖王的伤势,陈太医最是清楚,靖王回府当日,皇后娘娘便是让陈太医去为王爷医治的,我也是后来才接手。父皇若要了解当时的情形,最好问陈太医。”
崔启墨嘴角抽了抽,知道梅雪儿这是担心他不信她说的话,便让人去传了陈太医。
梅雪儿在一旁盯着,陈太医也不敢胡言乱语,如实禀报。
崔启墨听后,有片刻没说话,随即挥手让所有人退下。
“皇上?”李公公小心翼翼地上前,“老奴……”
“朕知道你并不知情,否则你必不敢瞒着朕。”崔启墨一只手肘搁在扶手上,撑着头。
此刻,他像一只被放干了空气的气球,干瘪瘪地窝在宽大的龙椅里,没有丝毫王者的霸气。
或者说,此刻他看上去,更像一位头发已经开始花白的中老年人。
“皇上莫急,老奴这就去查。”
“不必了!”崔启墨叫住李公公,“朕知道是谁做的。”
李公公双膝跪下,“皇上,都怪老奴无用。虽然靖王当时被关在大理寺,可毕竟还是眼皮子底下的事,老奴竟也没能察觉。是老奴无用,是老奴无能……”
其实,他之前是想着去大理寺看看的,就担心大理寺的人用刑过度,下手没个轻重。可一想到皇上对靖王抗旨的怨气,便又断了这念头。
说想到这里,他“啪啪啪”的扇了自己几个耳光。
李公公知道,真正击垮皇上的,并非是儿子的伤。
皇上更在意的是,有人在其眼皮子底下,将堂堂一个皇子折磨得几乎丢了性命,皇上竟然毫无察觉!
让皇上变成瞎子,聋子,这是对皇权的藐视和缺乏敬畏。
这才是最让崔启墨无法容忍的。
他一生强势,绝非昏庸无能,绝不允许有人在他眼皮子底下如此阳奉阴违。
李公公觉得,若非今日皇上无意间问了句靖王妃,不知何时才会知道靖王或许会因受刑过重而变成残疾。
毕竟,崔宏靖是个可有可无的皇子,还特别不受待见,从不和任何人走近,几乎没人会主动在皇上面前说起他。
他本身也是个闷葫芦,即便受了委屈也早已习惯了默默受着。
若换一位皇子,或许不会有这样的事发生。
“这次若非靖王妃及时为他医治,他或许就真的再也站不起来了……你说,朕对他,是不是过于严苛了一些?”
瞧着皇上那样,李公公心里也酸楚,“皇上保重龙体,谁又知道您心里的苦楚呢!”
崔启墨眼前,仿佛浮现出一个蹦蹦跳跳的男孩。
男孩刚学会走路,正蹒跚着在御花园追蝴蝶,一对藕节般的小胖手臂,高高举起。
男孩伸手去抓蝴蝶,没抓着。他便蹬着小胖腿使劲跳了一跳,还是没抓着。
男孩再跳,蝴蝶飞走了,他却摔倒了。
男孩哭了,哭得很伤心,崔启墨却慈爱地笑了。
那时的崔启墨,还是太子。
靖儿这模样,将他心都要萌化了。
他一把捞起哭得伤心的孩子,高高举起。
举着他去追蝴蝶。
男孩开心得咯咯大笑。
他一高兴就嘟着嘴去亲那又白又嫩的脸蛋。
可刚亲下,孩子就哇哇大哭。
一抹纤细的身影迈着轻盈的步伐走过来。她穿着淡紫色的宫装,款式很简单,没有其他后妃那般繁琐华贵。
一切简单、单纯的东西,她都喜欢。
她接过男孩,抱在怀里,轻轻拍着他的后背,一边假装嗔怒,“都怪父王,父王的胡茬弄疼了咱们靖儿,咱们不跟父王玩了。”
女子抱起男孩,假装转身要走。
小家伙一边哭一边闹,向他伸出胖胖的小手,“不,儿臣要父王,儿臣就要和父王玩。母妃,儿臣乖,儿臣听话不哭了!儿臣不哭了,是不是就可以让父王抱抱举高高了……”
忆起这一幕,崔启墨那刚毅而饱经沧桑的脸上,浮现出一丝柔软,鼻子竟然有些酸酸的。
可曾几何时,这一切都不复存在,只能在梦里出现。
在梦中,那个淡紫色的人儿,总是冲着她笑,又渐渐模糊,模糊得都看不清她的容颜。
他记得,她才进东宫那时,很爱笑的。
她的笑,那么纯净,那么自然,没有丝毫虚伪造作。
他看得出,她的确很开心,很幸福。
特别是有了靖儿之后,她在他面前,从不曾掩饰她的幸福。
直至她倒在他面前。
生前最后一刻,她的脸上,都带着纯净的笑。
她带着最纯净的笑,说着最狠的话。
“崔启墨,我恨你……若时间能倒回,我宁可死也不会嫁于你……”
这是她对他说的最后一句话。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