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章 护你一生周全…
两个人在院子门口相对无言到将近六点半左右,直到隔着一大片树,看见了袅袅炊烟凭空升起,白承欢这才呆愣着脸,回过神来。
他蹲了太久,以至于想要站起来的时候因为腿麻,又差点栽在地上…
秦千岁眼疾手快,迅速伸出一只手托着他的后背,隐忍而又克制的,用最礼貌的方式将人给搀扶了起来。
白承欢尴尬的抿了抿嘴,眼睛没出息的一直往他那张脸上扫来扫去,一会儿歪着脖子瞅瞅这、一会儿低着头看看那,弄得秦千岁好生不自在…
他见谁家已经起床做了饭,生怕有人推开门看见这一幕,赶紧绷着嘴朝秦千岁摆了摆手,示意他进到院子里。
秦千岁抱起地上的陶瓷盆,乖乖跟在他身后,转身轻轻带上门,然后又扭过来听话的站在原地,唇角微微勾起,老实巴交的望着白承欢的眼睛,等待着他的吩咐…
“一会儿我妈睡醒了,我该怎么跟她解释?”白承欢嘬着嘴叹了一声气,小声自言自语道。勾了一根手指扯着他的大袖,将人带进了里屋。
这会儿关诗敏和何三冠还睡得比较死,要是待会儿都醒了,看见秦千岁这个样子,估计得一头栽到床上,再晕过去一会儿…
当时将他抬回来的时候,也被村里几个零零散散的人看到了,当时一传十,十传百,都说白承欢捡了一个半死不活的烂人。秦千岁这样的伤本来就已经难以启齿了,再经过村民的添油加醋,传来传去,就传成了秦千岁是浑身挂满烂肉的骨头架子,还没走两步呢,肉就从身上掉了下来。
那段时间,基本上没人敢往白承欢家靠近。
这眼巴前的还是个身上没有一块好肉的废人,刚过了一个多月,这就脱胎换骨,皮肤比十七八岁的小姑娘还要嫩上几分…
这可让他白承欢怎么编啊?!
这要是再被谁添油加醋传了出去,秦千岁不得被哪个实验室搞过去做再生研发啊…
“你们这些做鬼的就是好,样貌都能随意变,到时候连媳妇都不用娶了,自己喜欢什么样的就变成什么样,一年365天不带重样的。”
“不是的,”秦千岁见他这样说,连忙心急的摆摆手,朝他解释道:“这就是千岁本来的样貌。”
白承欢不可思议的看了他一眼,顿了顿,问道:“你这种姿色放到古代,被哪家高官的大小姐供着都不成问题,怎么可能还会被人欺负?”
秦千岁慌张的神色顿时暗淡了几分…
“说来话长。”他短短四个字,却轻易带过了自己凄惨的一生…
白承欢见他突然难过起来,心中隐隐泛了一丝心疼。他也不多问了,将人带到了里屋,搬了个马扎给他。
秦千岁不知道白承欢何意,但总是会乖乖的照做。
他规规矩矩地坐在马扎上,腰背挺的屈直,那正襟危坐的样子让人看起来像是在商量什么大事一样,一丝不苟,态度极其认真!
里屋有一个年代感很久的老柜子,有点像胡桃木的,上面刻了一些暗花。白承欢探着头在里面扒拉来扒拉去,终于在一个还没有开封的袋子里找到一个崭新的四角裤,他拿在手上提溜两下,伸着胳膊递给秦千岁,“喏,没穿四角裤吧?”朝他扬了扬下巴,“刚买的,还没舍得穿,给你了。”
秦千岁坐在小马扎上十分乖巧地朝他手上的东西看过去,他盯着这了了无几的几块布,凭借着自己的感知和认识,渐渐猜到了它的用处。
就是猜到的刹那间,秦千岁白皙的脸上打了一丝绯红,最后红的速度之快,以至于从耳根传到了全身…
若没有猜错,这东西应该就是亵裤。
这种东西怎可如此光明正大的拿出来?还摇摇晃晃的在人面前甩来甩去,如此羞耻的事,承欢怎么做的这般面不改色心不跳?
此地民风确实粗犷…
秦千岁紧紧闭上眼睛在心中默默劝了劝自己:承欢这么做,定是有他的道理…
见秦千岁红着脸闭着眼睛不搭理他,白承欢心中已经猜到了大概。
这古代就是礼数太多,看看都把孩子给压迫成什么样了…
白承欢索性一不做二不休,一边用手勾着手里的四角裤,一边径直朝他走过去,歪着头一把掀开了他的大衫下摆,吓得秦千一咕噜站了起来!!!
“做…做什么?”秦千岁慌乱的神色在脸上一览无余,他直接紧张到双手紧紧抓住下摆,指骨分明的手已经捏的骨节通红,白承欢看的出来,他使了很大的力气…
“这么多天了,我什么没见过?”白承欢歪着脑袋瞪大眼睛去看他脸上的表情,心中实在没忍住,笑了笑,“我就想看看你里面穿衣服没有,这是我们现在这个年代穿的,说白了就是你们以前的那种…叫什么…亵裤,对吧?”
秦千岁紧紧闭着眼,睫毛颤抖的厉害。他不动声色地又往后退了一步,手中的衣摆都快要被他给捏烂了…
好在生前早就被人毁了容颜,日日拖着这副满目疮痍的身子,是个人都不会多看他两眼。
他曾听过最多的一句话,便是:这人怎么还不去死?看一眼都嫌的恶心!
他等了一千多年,未曾等到过一个对他有过怜悯,不曾嫌弃过他的人。
那是一个吃人的年代,同情和可怜是最不值得一提的东西…
直到他遇见了白承欢。
“天冷,里面不仅要穿四角裤,还要穿上秋裤和毛裤。”白承欢见他羞的实在是有些厉害,语气中这才没了刚才的调侃,正儿八经的跟他解释道:“不然老了容易老寒腿。”
他解释的太过于正儿八经,以至于看到秦千岁这副人神共愤的面孔,都已经忘了秦千岁到底是一种什么样的存在…
说完这话之后,他狠狠拍了拍自己的脑袋!
真特么尴尬…
“算了算了,”白承欢尴尬的木着脸,朝他摆了摆手,“你要是不觉得冷的话,穿不穿都无所谓了,当我一个人在这瞎放屁好了。”
秦千岁现在天不怕地不怕,就怕白承欢跟他说这种自己骂自己的话。
白承欢其实没有任何意思,他就是觉得自己问的问题太过于白痴,一尴尬,总是会沉着脸,好好检讨自己一番,并不是生谁的气。
可秦千岁心思太过细腻,一般这种人特别容易多想,白承欢一颦一笑,一举一动,都会顺理成章地牵动着他的心弦…
秦千岁活的太过小心翼翼,这么多年都是这么过来的。只是不同的是:他生前这般小心翼翼,仅仅是为了少挨一顿打。而如今这般小心翼翼,却都是为了讨好白承欢…
白承欢手中还没来得及收回袋子里去的四角裤,被人轻轻接了下来,满身通红的紧紧捏在手中,声音小的可怜,道:“我觉得冷。”
白承欢嘴角抽了一下。
“我…”秦千岁窘迫的看着他,“如何穿?”
白承欢憋的十分难受,他脸上拧巴来拧巴去,眉头拧的跟麻花一样,嘬着嘴忍的痛苦,最后还是没忍住,噗的一声笑了出来!
*
四个人大眼瞪小眼面面厮觑,关诗敏哆嗦着手连着喝了八杯水,一边用喝水来掩饰自己飘忽不定的眼神,一边偷偷抬着眼将秦千岁从上看到下,一遍一遍重复,活像一个老没素质的扫描仪…
秦千岁就跟没脾气的小媳妇儿一样,坐在四方桌的北侧,正对着关诗敏,投以淡淡微笑。
关诗敏顶着腮帮子犹豫了好大一会儿,一脸懵逼的看了眼白承欢,想从他那得到些什么合理的解释,没曾想白承欢竟直接将头塞到桌子底下,一棒子也打不出一个屁来!
当初把秦千岁捡回来的时候,关诗敏说不嫌弃是假的。
那除非是圣母玛利亚和观世音菩萨才有这么大无畏的精神,关诗敏要不是还算有点良心,顾忌着他儿子的感受,不然早就半夜偷偷摸摸将人给扔了出去…
将他捡回来的时候已经烂的看不出相貌,全身上下找不到一块好肉,有时候正吃着饭,关诗敏一回想起来还有点想吐。
关诗敏怀疑他儿子上辈子吃过舍利子…
自从这件事之后,她每次看白承欢,都感觉他的身上环绕着一圈佛光。
那大慈大悲救苦救难的亲儿子,此时正低着头装死。
反正白承欢已经嘱咐过秦千岁,打死也不能提自己已经活了1000多年这个事,更不能将自己是鬼的事情告诉任何人。不然光是在年龄上,单是这个称呼他都捋不清,他妈问秦千岁叫什么?叫爷爷?叫爷爷估计都不够格儿!
他可不想把秦千岁变成自己迷人的老祖宗…
关诗敏表情还算正常一些,顶多也就是不敢相信,大眼瞪小眼的在那发呆。可何三冠就不同了…
他看着秦千岁的眼神,就像是看情敌一样。还是那一种,秒秒钟就把他碾压到死的不能再死的情敌…
因为最刚开始看到的时候,他是那么不堪入目,满身的伤啊疤啊,自己一个大男人瞅着都觉得恶心。当时心里还特别想不通,他的欢儿到底是怎么下的去手,以至于每天夜里睡觉之前都要给他擦拭一遍身体。
当时的他还并没有太过吃醋,就觉得自己还没有被白承欢这么温柔的给对待过,自己还没尝试过呢,就将第一次给了一个不堪入目的男人。
他心里当时只有男人的惋惜,可是现在两极分化的太过严重,他心里已经开始产生了挫败感…
这个人绝对不是什么好东西!没准儿是哪里修炼成精的妖精?他一定是把欢儿给迷惑住了!
谁家正常人伤好的那么快?就算是好的那么快,怎么可能一点痕迹都不留?光不溜秋的皮肤看起来滑滑嫩嫩,跟个小娘们儿一样,一点都没有爷们的范儿!欢儿怎么可能喜欢他?
哦,不!何三冠晃晃脑袋,他的欢儿并不喜欢男人!
不然怎么这么多年了,还对他这个拥有六块腹肌的村霸没有一丁点的感觉?
想到这里,何三冠脸上咬牙切齿的表情逐渐淡了一些,他鄙视了一番秦千岁,盯着他那身细皮嫩肉的皮囊,心离暗戳戳的直骂:妖精!!!
秦千岁就像是能听到他在想什么一样,本来温柔似水的眼睛突然变得暗淡无光,毫无感情的望了他一眼,顿时将何三冠望的后背发凉…
何三冠不服输的瞪了他一眼,然后讪讪的将头扭了过去,抠抠手指,抠抠桌角,就是不再看他。
关诗敏是最先打破这一片僵局的人,她犹豫再三,还是张嘴问了问:“你…多大了?”
白承欢顿时斜着脑袋从桌子底下看向秦千岁,冲他不停的使眼色。
秦千岁不动声色的收回那冷淡的眸子,眼中的温和快要溢了出来,他正襟危坐,认认真真的看着关诗敏,轻声回答道:“十八。”
白承欢刚才交代了一大堆的东西,一大堆里面也就这个年龄是真的。
按说他的骨龄确实是十八岁,在墓里呆着的那些时日,他本以为自己会从末年慢慢长回到孩童时期,然后再从孩童时期逐渐消亡。没成想活了这么多年,苦难吃了个遍,老天爷也开始让他尝些甜头了。
他的这副身子,已然将骨髓里的毒给全逼了出来,不仅毫发无伤,体内还留了无穷的药气和毒气,可以供使他随意支配。日日吸收的太阳之气,再加上夜夜灌溉的太阴之气,他大估着自己的骨龄可能会停在十八岁那年,外貌会如何他猜测不到,因为他也从未见过。
从那片茧中挣扎出来的时候,他心中十分欣喜,却又同时十分担忧。
他怕自己容貌不佳,又平平无奇,入不了白承欢的眼睛…
可后来他也想明白了,做了强大的心理准备之后,他从水盆中的倒影看到了自己的容貌,先是呆愣了好大一会儿,而后蹲在地上逐渐红了眼眶。
原来他生的如此清秀,他的父亲和母亲却没来得及认真看他一眼,就已先后离去。
原来他十八岁,是如此相貌。
原来他的十八岁,是可以如此精彩…
昨夜误打误撞,白承欢的精气和精血被强行倒灌入他的体内,使他事半功倍,提前了许久,从这片污秽之中脱颖而出。
白承欢又再一次做了他的恩人…
他心中暗暗发誓,从今往后,定要护此人一生周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