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9章 索赫蕾
少女跌倒在地,手中的火把向远方滚去。
一回头,身后空无一物。
少女的大脑一片空白,她顾不上掉落的火把和微弱的火焰,顾不上越来越近的咆哮与嘶吼,撑起身子就再次往那个方向走去——
看似空无一物的路口,却在少女走进去的一刹那,像是有一只巨手一样,狠狠将她往场内退了一把。
“......?”
少女愣在原地,忘了动作。
这里,是地脉记录的,过去的时空。
一切的重大节点,她都无法改变。
也就是说,索赫蕾,注定会死在这里。
历史上的索赫蕾,没有逃跑,没有离开。
那她在这个时候做了什么?
少女颤抖着双手,拾起了火把。
如果是索赫蕾的话,如果没有把赞迪克那番“危险论”放在心上的话——
索赫蕾,会去找赞迪克。
然后,死于长鬓虎的爪下。
这是不难的推断题,无非是在知道前因和结果的情况下推测出过程而已。
少女并不畏惧死亡,她只是感觉如果就这样死了,索赫蕾,会很遗憾吧?
——
野兽的掌,比想象的还要大,还要有力,只一掌便好像让她的胸腔震碎,从喉间涌出腥甜,让人作呕。
已经熄灭的火棍横在猛兽的口中,尖牙挤压过木料的锐利声音听着就让人背脊发凉,口中不自觉泛出酸水。
但是烧火的木棍怎么能和野兽的力量抗衡,更何况现在的身体,还只是一具重伤未愈的普通女性。
腥臭黏腻的口水常常垂落下来,挂到了少女的脸上,散发着腐败的血肉才会酵烂出的味道。
少女已经没有作呕的力气,支撑着的手还在颤抖着,手心传来的剧痛告诉她——
她的手大概也有些骨折了。
长鬓虎也知道这样僵持下去猎杀的效率太低了,于是向后跳动了一步——
这并不是什么好征兆,野兽中的最高战术是以退为进,少女也明白这点,但是新伤混着旧伤的疼痛让她无法再挪动半个身位。
不想死在这。
少女的手摸到土地上的一块石头,手指深陷进去,连石带土捏在手中。
长鬓虎向后退了几步,蓄了一个力,然后猛地向少女冲撞过来,少女看准时机,抱着背水一战破釜沉舟的决心抡动了手中的石块。
“咚——!”
光是听响声都能想象到现场发生了多么猛烈的撞击,少女感觉自己的胳膊在一瞬间失去了知觉,好像自己身体上已经没有了这个部位。手心也因为过强的冲击力被石头的一片尖锐刺穿,顺着掌纹蜿蜒流下鲜红。
那只长鬓虎显然并没有想到自己的猎物还会有反抗的可能,那一跳力道极大,乃至于直接越过了少女的身体,头上被开出了一个血窟窿,正留着黑红的血,其中好像还掺杂了一丝浊白。
但是显然,这个伤口并不致命,长鬓虎张大嘴巴,呼哧呼哧喘着粗气,浓稠的涎水混杂着血液滴在地上,目光由兴奋变到危险,兽瞳中流淌的野性几乎要化作实形,扼住少女的喉咙。
这具身体已经到达了极限了,只要长鬓虎再发动一次攻击,她都得交代在这了。
少女强咽下要涌出口的血腥,浑身的肌肉都在颤抖,长舒出一口气,缓缓闭上了眼。
她尽力了。
既定的事实不可能改变,她早应该认清了。
“嗖——”
破空之声划过少女的耳朵,深陷进了什么血肉里。
但不是少女的血肉里。
她有些颤颤地睁开眼,却看到倒下的长鬓虎和缓缓从暗处走出来的赞迪克。
“......”
赞迪克在少女的身边蹲下,动作轻柔的地拂去她脸上的血迹和散落在脸庞上的发丝。
剧痛刺激了少女的大脑,虽然她的双目已经失去了些许聚焦,但是大脑却无比清醒。
“是......你?”
少女此时要发出声音已经很艰难了,就像是一个漏了风的鼓风箱,正发出嘶哑的破锣音。
“啊,”赞迪克的动作并没有停,而是致力于让索赫蕾的脸露出原貌,特别是拨开了她那双眼睛,“学姐发现了吗?”
发现了索赫蕾脸上的不仅有血迹,还有各种抓痕和擦伤的痕迹,赞迪克并没有懊恼,而是耐心地一点一点剥离开伤口表面的尘土,动作不可谓不温柔,但是说出来的话却让少女毛骨悚然:
“学姐,是索赫蕾吗?”
“还是说,壳子里已经换人了呢?”
然后那只大手猛地,捏住了女人纤细的脖颈,慢慢施加压力:
“学姐,其实原本我不在意你是谁,但是你千不该万不该,看我的手稿。”
窒息感渐渐袭来,少女的眼睛生理性地瞪大,已经没有力气的手虚虚搭在了赞迪克的手上,却无力拉扯,只能任由窒息感将她包裹。
“哦,对了。”赞迪克的手突然放松,大股大股的空气一下子涌入了少女的气管,被挤压过后的呼吸道又疼又痒,却因为赞迪克的手没有完全离去,咳嗽也难以咳出。
“学姐,‘多托雷’是谁?”
“你好像很喜欢他。”
想到这,赞迪克的表情平静又残忍:
“你不回答吗?”
事实上,少女根本无法回答。
刚刚赞迪克的力度并不小,索赫蕾的声带已经受到了伤害,只要少女有任何发声的迹象,密密麻麻的刺痛就会从喉间传来。
“算了,没关系,我不在意。”
然后嘴上说着不在意的某人忽然加重了力道,手背上的青筋暴起,似乎是怕留下后患,连手臂都在用因为过度用力而肌肉紧绷,最后带动着他的胳膊颤抖。
这双蓝眸,太漂亮了。
所以现在,请睁大眼睛,好好看着我吧。
少女看着那人眼底翻涌的情绪,从漠然到仇视,最后化作虚假的悲伤和真实的兴奋。
少年近乎癫狂的眉眼在死亡的威胁中,渐渐与多托雷那张溢满温情的脸重合,就像是在风暴中沉浮的人好不容易抓住了一块腐朽的木板。
明知它并不能拯救什么,却在此刻卑劣地庆幸,有什么东西能见证她的灭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