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57章 触手
万叶的船就这样突兀地停在海面上，在没有任何参照物的广阔天地中，在少女的眼中，那一叶小舟，就像是这个世界的中心。
少女并不擅长水性，毕竟在她不长的人生中也没有什么需要下水的场合，而她刚刚也只是脑袋一热便追了出来，完全没有在脑海中预设过需要下水的情况。
偌大的海面，空空荡荡，倒是叫她生出几分茫然的无力感。
她能做些什么——
她倒是能做些什么。
少女看着自己的手，试探着探进了海水之中，元素力在手心凝聚一条冰柱赫然呈现在海水中。
——万叶是个很敏锐的人，哪怕是在海底，少女也愿意相信他感知到一些细微的不对劲。
更何况这是凭空出现了一条冰柱。
再者，如果有那么一条冰柱，在海底的人也能有一个借力的地方攀上来。
总的来说，这是一个不熟水性的人在目前想到的最好的办法了。
毕竟贸然下水，反而会给他们添麻烦的吧？
一直趴在水边其实是一件很累人并且枯燥的事情。
少女想要集中精神盯着水面的动静，但是还是免不了神飞天外，连手下冰柱的轻微晃动，她都没有发现。
“太及时了，碎琼姑娘。”
在少女的视角中，湿漉漉的万叶是突然出现的，甚至在她的视野中，是先看到一只潮湿并且过于白皙的手扣住了船沿，下一秒，才有一个滴着水的脑袋出现。
少女不可避免地被吓了一跳，浑身一颤，让本就不那么平稳的小船猛地摇晃了一阵，整个侧翻进了水中。
“哇呜！”
刚刚才攀上来的万叶被连带着的力再一次掀进了水中，但是他还算是没有乱了阵脚，在海中翻了个身，就朝着少女游去。
“哈......”
少女被万叶勾着肩膀托起，少女稍一顺气，在海面上结成一层坚冰，让两人能够有些狼狈地爬上去得到一线喘息。
“咳咳......抱歉，你没事吧？”
少女连面上的海水都没来得及擦去，就伸手握住了万叶的手腕。
嗯，脉搏清晰有力，不像是有事的样子。
少女松了一口气，而万叶却笑着伸出手，抹去了在少女的脸上水渍，在她的眼周温和地摩挲两下，好让少女能不费力地张开眼。
“发生什么了吗？我......大家都很担心你。”
“是发现什么了吗？”
不知道是不是因为刚刚落了水的原因，少女此时的眼睛有些红，湿漉漉的，不需要刻意摆弄，就自带一种惹人怜爱的氛围。
知道少女在期待什么，万叶别开了目光：
“我......看到了乔姐的......”
万叶没有敢继续说下去——这代表了，他发现的东西，不是“人”或者是“尸体”那么简单。
事实上可能更加残忍，更加......血腥。
“这个，是我唯一能够给赵大哥带回去的东西了。”
万叶从口袋中拿出了一条项链。
是一条编织项链，不是很名贵的那类，却让少女一眼就认出来了——
这是乔大姐的，她几乎从不离身。
“其他的，我尽可能收集埋葬了。”
万叶有些不好意思地笑了笑：
“刚刚在水下待得有些久，抽筋了，还好有你造的冰，我才能攀着上来。”
“......嗯。”
少女听懂了，但是她不忍去想。
活下来的人，对那些死去的人来说，是很残忍的，因为他们总是还有机会去怜悯，去痛心那些死亡。
可是那些死去的人，除了死亡，什么也没有。
“......”
“呜——”
少女还是没有忍住，跪坐在冰面上哭出了声。
“乔，乔大姐，分明是很好，很好的人。”
“为什么，为什么我没有——”
“碎琼......”
在少女的哭声中，万叶也感觉眼眶发烫，他颤抖着伸出手，将少女湿漉漉的脑袋，按到了自己的肩膀上。
偌大的海面上只剩下了彼此，和被埋葬在蔚蓝色中的有名或者无名的灵魂。
“......跟我来。”
万叶我这少女的手腕，踏着冰面的边缘，无比顺滑地跃进了水中。
“我！”
少女紧急闭上了双眼，，但是身体却在万叶的牵引下在比想象中更加温暖的海水中渐渐放松下来，小心翼翼地张开了眼。
分明海面底下的场景瑰丽又浪漫，可是少女的视线流转一圈之后，却还是不受控地停留在万叶的背影上。
不知道为什么，少女有一种感觉——
万叶其实是一个只有表面上看起来乖的人。
他的骨子里，一定是洒脱不羁，甚至称得上是叛逆潇洒的。
无论是从他放弃家族游走世间，还是就连少女都有耳闻的“接下无想的一刀”，都可以看得出来，万叶的主旋律，是疯狂，是反抗，是行走在偏僻小道而弃大道于不顾。
他看似温和好说话的外表下，却总是有自己的主意。
就比如这次，北斗分明是让他将找到的都带回去，他偏偏自作主张，哪怕是让自己陷入更加麻烦危险的境地。
大概是因为万叶不仅是个风流不羁的人，更是一个足够温柔的人吧。
万叶带着少女一路游着，摸到了一处洞穴，顺着有些逼仄的甬道上浮，里面竟别有洞天——
上层，是一片空地，能够供少女大口地喘息。
而空地的中央，是一个小土包，和简易的石碑，上面刻着“乔莉之墓”几个字。
“……”
少女不住地向前走了两步，随后按照璃月的传统，行了哀悼之礼。
“我也是无意中发现的。”
万叶跟着少女的动作，对着墓碑微微欠身：
“我观察了一下，这里僻静，也算是安全，乔大姐……会安息的。”
会吗？
会吧。
活着的人其实不知道会不会，但是这是活着的人仅有的，能做的事情了。
活着的人必须得做些什么，好让自己继续活下去。
“……走吧。”
“有时间的话，带着赵大哥来看看。”
少女和万叶再次潜入水中，却在甬道的尽头，对上了一只，巨大的眼球——
“——！”
跟在后面的少女快速反应了过来，手腕翻转，反客为主地抓住了万叶的手，以最快的速度上潜。
而那只眼球却缓缓地从洞口挪开，下一刻，一只猩红的，黏腻的，柔软的触手，以肉眼难以捕捉的速度，从甬道的开口，蹿了进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