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7章 落红

闻言，千扇下意识的便说出：“在哪儿？”

冬兰又附在千扇的耳朵边说道：“此刻应该正在老夫人的碧园轩，据说下午这位未过门的三公子夫人就随着其父贾尚书到了东阳侯府的。这会子，应该还未走。”

千扇心里推算着时间，这位即将进门的三公子夫人来的时候，想必也是三公子去寻自己的时候。

难怪，孙傲没出现，原来竟是要陪着自己未过门的夫人了。

一瞬间，千扇似乎又不饿了，拉着冬兰的手便要去寻那未过门的三公子夫人。

冬兰见此，忙甩开手，立在原地一动不动的说道：“千扇，你这是做什么？你难道忘了自己只不过是三公子的通房丫鬟，而且还是不被老夫人承认的通房丫鬟吗？”

言下之意，便是告诉千扇，有什么资格去找那未过门的三公子夫人。

可千扇却是执拗的不肯撒手，继续扯着冬兰的胳膊往外走。

几番折腾下，冬兰却始终往后退着，再不肯向前走一步。

顺带着脚都在地上摩擦出一个坑，却还是用力的掰着千扇的手。

“千扇，我不去，你也别去。那未过门的三公子夫人贾如玉，我从前便见过几眼，不像是什么恶人。若三公子真娶了贾如玉为夫人，想必也不会对你太过为难。”

千扇听完，整个人像丢了魂一样愣在了原地，手也不自主的松开了。

此刻，千扇满脑子里都是贾如玉三个字。

没想到，孙傲未过门的夫人，在冬兰的口中竟是这般的好人儿。

本以为冬兰知道自己与孙傲的事情，也会站在自己的这一边，没想到冬兰竟也在夸着那未过门的三公子夫人。

此刻，千扇感觉犹如被所有人唾弃一般，甚为绝望。

冬兰见千扇一副失魂落魄的样子，也惊觉自己说错了话，忙又改口说道：“千扇，我不是那个意思。你也知道，我与你都是东阳侯府的下人而已。有什么资格去与吏部尚书独女贾如玉相提并论呢？”

“若三公子与你我身份都一样，我自然也乐得见你有一个如意郎君。偏偏那三公子如玉一般的人儿，若真的与你在一处，你难道不会为三公子惋惜吗？”

千扇听完，心里犹如滴血一般，看着冬兰的眼神，也像是未曾相识过一般，颇显冷漠：“你为三公子惋惜，就不为我惋惜吗？那我又做错了什么，落得这样一个下场？”

“是我身有残疾，还是样貌丑陋，还是我只是一个下人，就不能得三公子的垂怜？”

即使明知冬兰说的是对的，千扇却还是不愿意承认。

别人瞧不起自己也就罢了，偏偏自己身边的人还这般言说自己。

“我的老天爷啊，若你是老夫人，你愿意三公子与一个下人牵绊过深吗？”

此刻，纵使冬兰说的再多，千扇也听不进去了。

只一心扑在孙傲背叛了自己，冬兰背叛了自己的念想中。

甚至连那漫天的烟火，也化成了灰蒙蒙的一片，连带着都忘了自己是出来寻吃的，便又一头扎进了偏房中。

无视冬兰在门外的叫喊声，千扇埋在被子中，哭得上气不接下气。

而门外的冬兰在敲了一会儿后，便说了一句：“千扇，你自己好好想吧。”

千扇听到却也是装作没听到一样，只觉得自己五脏六腑都像裂开了一般的疼。

直到冬兰走远，千扇也没吭一声出来。

而与孙傲这些时日的过往，也像是万斤重担一般，压得千扇连喘气都觉得难受。

可是，日子还得过。

经过一夜的闭门后，次日清晨千扇又像是什么都不记得了一般。

依着旧例，来到了正房外，准备伺候孙傲穿衣洗漱。

敲了几声后，见无人应答，千扇便自顾自的走了进去。

入眼，合欢桌上摆满了凌乱的酒菜，以及散落一地的衣物，都彰显着昨夜正房里的旖旎。

而本应在外面伺候的冬兰，此刻却躺在孙傲的怀里，对着千扇得意的笑着。

千扇却被吓得连连后退了几步，一不小心踢到了脚边倒地的酒壶，引起一阵刺耳的声响。

连带着熟睡的孙傲，也被吵醒，睁开了眼睛，朝着千扇的方向望了过来。

一时间，四目相对。

孙傲看了看怀里的冬兰，然后面无表情的抽离了手臂，起身从衣架上取下了外衣。

穿戴整齐后，便旁若无人的从千扇身边走过。

自始至终，连看都没多看千扇一眼。

仿佛他与冬兰早就相识一般，而又仿佛是千扇吵醒了他的好梦一般。

甚至，连话都没有说一句，便消失在院中。

孙傲走后，冬兰捂着被子，赶紧从地上捡起了她那大红的衣裳，套在了身上，便急匆匆的想往外跑去。

见此，千扇伸手拦下了冬兰。

“冬兰，你就不想与我说一下到底是怎么一回事吗？”

对此冬兰却像是没事人一般，甚为不屑一顾的说道：“你不是都看到了，还要我说些什么？”

十分直白的说完后，冬兰便一掌推开千扇，从千扇的身边绕了出去。

被推倒在地的千扇，看着冬兰离去的身影，一时竟有些恍惚。

一个是自己托付终身的孙傲，一个是自己视为亲人的冬兰。

一夕之间，双双都弃她于不顾。

良久后，千扇颤抖着身子，从地上爬了起来。

既然事已至此，又何必再去纠结于此呢。

说到底，自己也不过是七竹阁里没被老夫人承认的通房丫鬟而已。

该做的事情，还得做。

此刻的千扇，完全循着本能一般，一一拾掇起了合欢桌的碗筷。

直到看到床上猩红的印记后，千扇这才相信，冬兰真的与孙傲有了不同。

千扇清楚的记得，与孙傲的第一次，因着站在一边看着秋文换床铺，也是这般鲜艳的落红，落在了自己的眼里。

如今，竟又换成了冬兰。

一时间，竟觉得十分好笑。

就连孙傲过往与自己说过的话，都显得十分的好笑。

原来，自己真的只是一个丫鬟而已，并无什么不同。

自己这个丫鬟能做的，旁的丫鬟也能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