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93章 群星的设计师
最后，村民半信半疑的收藏了疫医网站。
叶方明他们吃完了饭，又开着车，在村庄周围转了转。
车窗外是金色的麦田，以及还未成熟的高粱，地势高低起伏，乍一眼看上去，景色还挺漂亮的。
储代泉拧开一瓶矿泉水，“我见过隔壁霓虹国的农田，基本都是小型机械，一个人就能驾驶，我们为什么不用呢？”
“华国的农业和霓虹国不太一样，他们那边的农产品价格很贵，但华国地大物博，想要参与市场竞争……价格自然就下去了。
像这种农民，他们的田地面积不大，比起花钱买机械，还不如用人工来的划算。
而且都是一群没什么文化的农民，机械坏了也不会修，这么偏远的地区，更没有专卖店维修。”警卫员解释道。
叶方明问道，“你似乎很了解这里？”
“我老家是这里的。”他不太好意思的笑笑。
储代泉喝了一口矿泉水，声音里带着点说不清的情绪。
“我以前一直以为全华国早就已经实现了机械化。”
“哈哈哈，机械化，早着呢。”警卫员笑道。
他的笑容里，不是对储代泉理想主义的嘲笑，而是带了一份期憬。
“我们距离卫星发射中心还有多远？”储代泉问道，“叶方明，从我包里拿一份草稿纸和铅笔。”
“大概还有两个小时。”警卫员回答道。
叶方明打开他的背包，拿出一份草稿纸，削好铅笔递给他。
“你要这玩意儿做什么？”
“当然是……画画！”储代泉拿起铅笔，目光坚定。
仿佛，这一支铅笔就是他一往无前的利剑。
他大概勾勒出来了小型收割机，也就能满足一个人刚刚好坐下的规格，是他根据记忆中霓虹国的收割机，模仿画出来的。
“你画这玩意做什么？”叶方明表示不理解，“他们要是愿意买，也不至于买不到，市场上多的很。”
“那又怎么了，我告诉你，我要是成功设计出来投产了，我就免费送给他们所有人。”储代泉冷哼一声。
“……行吧。”叶方明耸耸肩，“不过，你哪来的钱？”
储代泉像是忽然想起了什么，目光瞬间一暗，他抿了抿嘴，“钱不是问题。”
他透过车子后视镜，看清了后座叶方明平淡慵懒的神情，心里顿时蔓延起了一阵难受。
反正有钱也花不出去，不如把钱投在更有意义的地方。
车子距离卫星发射中心越来越近了。
越来越近了。
他甚至都已经能看清楚，那高耸入云的测控通信高台，以及蜿蜒在荒漠戈壁的铁路。
整整方圆五百千米内，只有几条公路和铁路联通了外界。
“你们的宿舍在休息区，我先带你们去参观参观吧。”
警卫员带着他们参观，平坦开阔的发射场，技术保障中心，测控通信高台，基地生活区，测试厂房，液氧液氮工厂，以及配套的发电厂。
如此之多的门目，是他们以前从来没有深入了解过的。
但现在，他们必须要牢记每一个建筑的事务与功能。
“得了吧，你也待不几天。”储代泉不屑的说道。
叶方明的本职还是搞计算机和芯片的，和他们航天又不是同一个产业，顶多是有点交叉。
“我听说军部给你发了绝密信息，他们竟然没有告诉我。”叶方明岔开了话题。
储代泉惊讶，“你怎么知道？”
“嗯，他们告诉我的，但只说了是绝密，没告诉我具体内容。”
“我也才是刚刚在车上才知道的，他们是等我快到了基地才告诉我的。”
“什么事情？”
“打听保密信息，你是要蹲局子的。”
叶方明翻了一个白眼，“让我猜猜看，你今天说话这么呛，不会是因为我成了项目总负责人吧？”
他很了解储代泉的性格，事事都想和他争第一。
“你想多了，我才是这次项目的总负责人。”
这下子，轮到叶方明惊讶了。
“他们真让你当总负责人？”
“那不然呢，你现在该喊我储总设计师了。”储代泉抬起下巴，骄傲的像一只公鸡。
他们两人去了食堂，吃过晚饭，一起回到宿舍。
宿舍的布置很简洁，也很温馨。
西北的空气太干燥了，叶方明睡了没一会儿，就觉得嗓子干的慌。
他起身想倒杯水，却发现房子里没有直饮水，他也不想再烧开水，太麻烦了。
于是，他选择去一楼的水房接一杯直饮水。
当他打完水，一边喝水一边回房时，刚好路过了宿舍大门，一个熟悉的人影坐在宿舍大门门口的楼梯上。
是储代泉。
他推开大门，走到储代泉的身后。
“干嘛呢？”
储代泉没有说话，将一个易拉罐扔在地上，发出清脆的响声。
叶方明这才看清，他的脚边堆了好几瓶的啤酒罐子。
“你喝酒干什么？”
储代泉打了一个嗝，“看星星，你看这里的星星多好看，这叫做情调，美景和美酒……”
叶方明也学着他的模样，坐在楼梯上，抬头看着天空。
肃泉是一个偏远的地区，没有城市的光污染，漆黑的夜空上一道银河贯彻天际，如同刚刚泼出的牛奶，散发着莹润的光芒。
“我以前从来没看过这么好看的星星。”
储代泉的声音特别低。
“我也是。”
“多好呐，我以后能天天看着这些星星了，星星能和我做伴，有些时候我也在想，我可真是一个有浪漫情怀的男人……”
大概是喝了酒的缘故，储代泉的话变多了，也更加直白了。
“你喝不喝？”
他邀请叶方明。
叶方明拒绝，“我从来不碰酒精。”
储代泉忍不住自嘲一笑，“也是，像你这种心机深沉的家伙，肯定无法接受酒精会影响大脑的思考判断。”
“理性的魔鬼。”他评价道。
叶方明不置可否，“只有废物才需要酒精麻醉神经。”
这句话刺激到了储代泉，他吸了一口鼻涕，咔哒一声，又打开了一瓶啤酒，灌进了嘴里。
啤酒的泡沫从嘴角溢出，他用袖子擦干净，声音里带着哽咽。
“我他妈的才不是废物，我只是，我只是……”
“大设计师，你今天到底怎么回事？”
这副可怜兮兮的模样，可不像是那个骄傲的优等生储代泉。
“上面审批通过了我的项目，将我任命为高轨合成孔径雷达卫星网【蜂群】项目的总设计师，要求我在这片星空建立起一片独属于华国的军事卫星情报网。
蜂群的范围要求是覆盖全球。
所需要的卫星数量少说也要几百，几千颗，而每一颗卫星都有不同的功能，这样的工程量是个天文数字。”
他的语气沉重，像是有一座山压在他的肩膀上。
“任务确实很重，我能理解你的压力。”
他在研究超级计算机的时候，也同样如此。
“嗯，但我不怕任务有多么艰巨，我只是心里有点难受，你能再喊我一声储总设计师吗？”
“储总设计师。”
“嗯，谢了，我还要拜托你一件事。”
“什么事情？”
“你回京城的时候，记得顺道去希城见我爸妈一面，帮我带一句话。
【未来十年内，我都不会回家了，国家交给了我很重要的任务，具体是什么任务我不能说，我只希望你们自己照顾好自己】
如果你能见到陈子立和林林的话，一定要催他们赶紧毕业，让他们来肃泉陪我！”
说到这，他的眼泪忽然砸在了水泥楼梯上，留下几道黑色的印子。
“没有队友的队长，算什么光杆司令嘛！”
又是一瓶喝完了的啤酒瓶，被他扔在楼梯上，易拉罐碰撞的声音，夹杂着他压抑的哭声。
“我其实一点也不后悔来肃泉，我只是心里难受而已，我还是头一次离开家这么远。”
十年，整整十年，他都要在这里待着。
荒凉的，泛着黄色的土壤干裂，白天干燥无比，天气炎热，到了晚上，凉丝丝的夜风卷起阵阵尘土，砸在脸上只觉得疼。
一点也不温柔的风，一点也不温柔的气候，干涸得就像他的心田。
下意识的抬起头，看向夜空中的星星，无数的星星点亮了整个夜幕，指引着人类的方向。
叶方明看向这个坐在水泥楼梯上，捂着脸痛苦的年轻人，嘴边安慰的话语怎么也说不出来。
他明白，储代泉需要的不是安慰的。
储代泉不后悔自己的选择。
他只是想要发泄自己的情绪。
现在落下的眼泪，是未来滋润这片土地的甘泉。
等哭够了，他就会重新振作起来，打起精神，然后投入新一轮更加艰苦的工作中，奉献自己的青春，去点亮这一片夜空。
或许，从他的名字里带了泉就注定了，他这辈子就是要与【肃泉卫星发射中心】结缘，化身为泉水去滋润土地。
“能给我一瓶吗？”叶方明出声了。
拿了一瓶啤酒，打开放在唇边喝了一口。
啤酒苦涩的滋味在舌尖蔓延开，他下意识的皱眉，但还是努力咽下去了。
“你不是说你不碰酒精吗？”
“你的饯行酒，我必须要喝。”
“饯行？我们现在都在肃泉，理应也是我喝你的饯行酒，毕竟你迟早要回京城。”
“我要送你远别，祝你在点亮星星的旅途上一路顺风，大设计师。”
储代泉又哭了，“你能不能别说了，把老子说的这么浪漫，害得老子又破防了。”
天上的星星很亮，但还不够亮，不够多。
“我以前特别讨厌你。”
“我知道。”
“你不讨厌我吗？”
“讨厌。”
“那你今天……为什么陪我说了这么多。”
储代泉抬起头，目光里感情复杂。
叶方明神秘一笑，“因为我一直在录音。”
储代泉：“……”
叶方明站起来，拍拍身上的灰尘，语气中带了几分恶劣的笑意。
“你想想，假如有一天，储代泉你作为蜂群计划的总设计师，被全世界人民熟知，在你享受着他们簇拥下时……
我把这份录音泄露出去，这样人人都知道了你大半夜哭着喝酒破防，心机脆弱的经不起一点风浪，哈，我一想到那个场面，就觉得心里舒畅。”
“叶方明，你也太恶趣味了，你赶紧把录音删了！”
叶方明笑笑，将口袋中的小型灰色录音器扔给储代泉，转身就离开。
储代泉气愤的拿起录音器，下一秒，他却愣在了原地。
手掌心中央静静躺着的，是一颗银灰色包装的薄荷糖。
这个混蛋又把他当成傻子来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