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9章 青穆
打理干净的男孩，不说潇洒风流，却是英气硬朗。脸上带着不属于这个年纪的沉稳，似是经历了相当多是非的打磨。
如果不是脸有点红，那的确是相当成熟了。
没错，这可怜孩子被景岚看了个光，目不转睛的那种。
不过其实景岚看了一会已经神游去了，眼神发直的模样只给人增加更多的压力。
“洗完了？”景岚仿佛才看见没擦干就迅速穿上衣物的男孩，“对了，你叫什么名儿？”
“我没有名字，他们叫我糖水。”男孩老实回答道。
景岚忍不住笑出声：“噗……糖水……为什么啊？”
“我是糖水铺前面捡到的。”
“可有养父母？”
“生煎摊老板娘养我到四岁，把我带到黑街，卖了。”男孩平淡地叙述着仿佛跟自己完全没有关系的一件事。
景岚安静地听完，神色并没有什么变化：“那姓氏就随便了，你喜欢什么，就姓什么。我给你取个名，不介意吧？”
“您是我的救命恩人，您说了算。”
“那你让我好好想想……”景岚转身，对着男孩招了招手，“你跟我来。”
城墙上。
“喜欢那个花吗？”
“……”
“看那棵树，怎么样？”
“……”
“诶，那个鸟挺好看，我一会儿查查叫什么。”
“……”似是忍了许久，男孩终于开口，“若大人，您把我带到这里……”
“不要叫我什么大人，折寿。也别用敬语，你我同辈。”景岚打断他，“我没什么起名的天赋，也没什么灵感，就来大自然里找找看咯。”
“一个名字而已，若大……你不用这么费心。”男孩的改口让他自己觉得别扭极了。
“叫我樱吧。”景岚说，“名字是一个符号，但更是一种寄托。特别是当它是由别人授予的时候，一定有独特的含义。”
景岚转过身，一脸笑意迎上男孩恍惚的眼神：“我希望你的名字，能有它独一无二的意义。”
“咦，你的眼睛怎么有点泛蓝，不会是缺铁吧？”景岚突然凑近男孩，盯了好一会儿，“不对，你眼珠是深蓝的，你是有异国血统吗？”
男孩不语，景岚也没有追问，只是兀自说着：
“决定了，就叫青穆，取之于蓝而青于蓝的青，肃穆的穆。青穆，倾慕……还有点浪漫，你觉得呢？”
也许没人知道，男孩青穆，将这一刻少年樱被阳光照的剔透的笑颜，永远定格在了心里。
“青穆，来吃饭。”晚饭时，景岚招呼男孩——青穆跟他们一起吃。
“青穆？”夏子遇看了青穆一眼，“你取的名？”
“你怎么知道，取的不错吧？”
“黑街的孩子，鲜有自己的名字。”夏子遇打量了青穆片刻，“名字是好的，青倒是恰巧对上他的出身。”
“这怎么说？”景岚跟夏子遇聊着，抽空招呼青穆，“你也别愣着，这桌子四个边四副碗筷，你不用谁用。”
“亏你就这么收留他。我派人查过了，他是数年前外邦商队里的商人与城内一舞女诞下的孩子。生父应是来自陀莫的藩人，陀莫一族皆蓝眼褐皮，其中青眼有高贵之意，在族内极为罕见。”夏子遇喝了一口汤，看了眼青穆，慢悠悠地开口，“你不介意我谈你的出身吧，青穆？”
青穆沉默地点头，老实地端着碗吃白饭。景岚挑眉，看出夏子遇的试探，也没点破，只是顺手给青穆夹了一筷子菜。
结果这穆青整碗饭也就吃了景岚那一筷子菜，搞得好像几个人排挤他似的。景岚撇撇嘴，拿了一盘荤菜放在青穆面前。
“喂，我还没怎么吃呢。”巫皎皎不满地抗议。
“够不到站起来夹。”景岚懒得理她。
巫皎皎气呼呼：“偏心！”
青穆看了眼菜，向景岚投出询问的目光。
景岚回应：“现在不吃，等会剩菜都是你的。”
饭后，景岚带着青穆上楼，巫皎皎跟夏子遇坐在楼下聊了会儿。提起青穆，巫皎皎突然想到一点：“对了，要不要给他开一间房啊？”
夏子遇喝着茶，不紧不慢：“若樱不提，就由着他们了。”
“睡一间啊……”巫皎皎想着，有种说不清的异样感觉。
“三哥，你说若樱他不会是养……”
“……胡说。”夏子遇都快翻白眼了，这丫头脑子里装的什么啊。不过，景岚愿意这么贴身盯着青穆，倒也是出于安全考虑。
跟着进了房间，青穆倒也自觉，找到墙角就自己蹲着了。
景岚看了好笑：“你当自己是蘑菇呢？”
也没打算听青穆解释什么，景岚直接甩下两个选择：“要么我们都睡床，要么都睡地板，你选吧。”
青穆瞪着眼睛，一句话都讲不出来。
真是老实人啊。景岚内心叹口气，继续说：“那就我俩挤挤，你睡里面。”
早饭时。
“你俩睡一个床？”巫皎皎的语气里满是诧异，“不挤呀？”
“还好，青穆意外的挺瘦的，不占地儿。”景岚喝了一口姜茶，感觉还是不能习惯这个味道。
“抱歉。”青穆立刻道歉。
景岚摆摆手：“我又没责怪你。”
巫皎皎看着两人的互动，向夏子遇投去复杂的视线：“三哥……”
夏子遇掩嘴干咳：“咳，饭不语。”
“夏子遇你怎么咳嗽了，喉咙不舒服？”景岚对夏子遇的状态意外的敏感。
夏子遇扯了扯嘴角：“无碍，吃饭。”
白天里，夏子遇和巫皎皎依旧各忙各的，景岚则带着青穆上街晃悠。街上有人看见景岚昨日带了个小叫花走，却没想摇身一变成个俊朗小伙，也是啧啧不已。
“公、公子……公子？公子！”颤抖的女声在景岚身后响起，景岚没意识到在叫他，直到好几声后才回头看去。
一个打扮还算富贵的小姐在丫鬟的跟随下迈着小碎步走到景岚面前。那小姐从丫鬟手上拿过一样东西，脸色通红地递给景岚。
“自小女在城门一睹公子俊容，终日难忘，辗转反侧。这是小女绣的荷包，学艺不精让公子见笑，希望公子不嫌弃……收下它。”
景岚摸着下巴看了看荷包，又看了看那位小姐，突然开口：“青穆，是不是收了荷包就算订了婚了？”
丫鬟闻言，露出又气又恼的神色。那小姐更是羞红了脸，手不知是放下好还是继续举着好。
青穆看了看那对主仆，回复景岚：“是有这个意思。”
“这位小姐，请问如何称呼？”
“叫小女子奴娇就好。”小姐红着脸。
“那么……奴娇小姐，你若是跟了我，轻了说是居无定所，重了说是死生由命。即便如此，你可还愿意抛弃身家随我一同漂泊？”
令人意外，景岚没有轻易地敷衍推脱，而是认真地说了这么一番话。
奴娇小姐闻言，情绪却是稳定下来，思索片刻后开口道：“实不相瞒，自小女初见公子，便知公子是一只漂泊的雀儿，遂起了收留之意。小女自知此言欠妥，却也希望公子若是累了，可考虑寻一处温柔乡安稳休憩，一双人共度余生。”
这是什么，要包养吗？景岚内心吐槽，却也对这女孩的勇猛表示佩服。包养都能说的如此好听，还挺理直气壮，实属不易。
大概翻译一下两人的对话，就是：
景岚：“你愿意跟我创业吗？”
奴娇：“你愿意吃软饭吗？”
“小姐好意在下心领，望今后有缘再见。”既然理念不同，也不必让别人接受自己不是？景岚不再多言，行礼告辞。
“小女会等的！”奴娇小姐突然对着景岚的背影说。
景岚笑了一下，转过头：“在下心怀河山，岂会眷恋一处温柔乡呢？”
呕，真是渣男发言，不小心学了一下赫布把自己给恶心到了。景岚内心自我吐槽，带着青穆走远了。
“青穆，如果是你，你怎么办？”景岚像闲聊一样问青穆。
这两日，青穆也算有一点了解景岚其人了。他说什么那就是什么，你怎么弯弯绕绕都没有用，更何况还绕不过，没那么多歪理。所以他也不想着什么“这不是属下考虑的事情”之类的应付，只能认真思考然后回复：“若是之前，我会答应。”
“就像你跟着我一样？”
青穆老实点头。
景岚露出饶有兴趣的笑容：“那现在呢？”
“如今不求温饱，我会拒绝。”
“她那边多好啊，我们到时候忙起来连性命都堪忧。”
青穆摇头：“不去，就在这里。”
“为什么？”
“因为……我是青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