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3章 不好的预感
见景岚刚要开口,摄政王眉毛一挑,转身向皇帝跪下:“愚弟有罪,请皇兄责罚。”
“……何罪之有?”皇帝皱眉,有些没看懂摄政王这闹的哪一出。
“愚弟恐九皇子居心不良,自作主张在疏月宫内安插了眼线。此举确有不妥,愚弟知罪。”摄政王低下头,眼里闪过一丝精光,“即便有线人急报,愚弟还是救驾来迟,更是罪上加罪,请皇兄责罚!”
这是恶人先告状啊,景岚冷眼看着摄政王。先把小罪揽到自己身上,用一套忠心的说辞让皇帝不好降重罚,随即逼景岚于死路。
不愧是摄政王,好算计。
景岚可以猜到,摄政王就等着景岚反驳,他才好出后招。即使知道又如何呢,景岚还是得往枪口上撞,别无他法。虽然无力,但景岚并不会放弃挣扎。
皇帝也看得懂,但他也不得不按着摄政王的节奏走:“起来吧。念你一片忠心,下不为例。”
“谢皇兄。”摄政王站起身来,露出得意的神色,“我既认罪,九皇子是不是也该给个交代?”
“皇叔如此深明大义,让晚辈自惭形秽。”景岚一扬衣摆,也是毫不犹豫跪在地上,“我监管无力,才让行刺之事发生在疏月宫,理应受罚。”
“你这话是什么意思,”摄政王紧步相逼,“难不成是想推脱此事,与你毫无瓜葛?”
“事出在疏月宫,警备不严责任在我。”景岚长身直立,坚定的身姿仿佛一棵青松。
“休要胡搅蛮缠,这刺客若不是你带进来,怎会出现在戒备森严的深宫中?”摄政王眯起眼,逼问着景岚。
“我从未做此等危害父皇性命之事,也绝不会做。”景岚的目光炯炯,毫不动摇。
“还想抵赖?你可知……”摄政王嘴角不可察觉地上扬,他终于等到这一刻了。
“我尹雉久身为九皇子,决不会用此等卑鄙手段!”景岚突然提高声音,随后额头便狠狠磕在地上。那声音宛如闷雷,惊得在场人无一不屏住了呼吸,连摄政王一时也没能反应过来。
“若真与我有关,我便是天打雷轰万劫不复也毫无怨言,还望陛下明察!”
无论是谁,听闻这一段底气十足的毒誓,都会动摇。景岚依旧伏在地上,额前有血液渗出,目光却清明无比。
辩论,不一定非得讲究证据,以理服人。有时候仅仅只是因为你嗓门够大,能蛊惑人心,你便有理。
“……入夜已深,此事日后再议。九皇子禁足,待朕查明真相前不得离开疏月宫。摄政王近日言行多有不当,三日内不得上朝参政。”皇帝心绪沉郁地开口,算是为此事做了小结。
“皇……”
“回轩霖宫!”皇帝不再给摄政王说话的机会,一拂袖,在护卫簇拥下离开。
摄政王也知道今天算是没戏了,恶狠狠地看了景岚一眼,也带着人离开了。
摄政王才刚转身,走廊拐角处一个人影冲过来,抱着景岚的肩膀就往上拽。景岚这才抬起头,看见的是巫皎皎满是泪痕的脸。
瞅见这花猫似的小脸,景岚面无表情的扑克脸瞬间就崩溃了:“噗,你哭什么啊。”
“对不起……都是因为我们……你本来就不是什么九……”
抽抽嗒嗒的巫皎皎被景岚按在自己胸膛上,景岚将她抱在怀里,轻声说:“都到了这一步了,可不能再出岔子。要不是因为我手脏,早就捂住你那张喋喋不休的小嘴巴了。”
巫皎皎还在抽噎,但是却逐渐安静下来,乖乖缩在景岚怀里。
夏子遇这时也走出来,无奈地活动着自己的手腕:“为了拦住这傻丫头,我的手可算是遭罪了。”
景岚闻言笑起来,夏子遇看着额头顶着血痂的他,也忍不住叹了口气:“辛苦了。”
“意料之中吧。”景岚倒没什么情绪,“或者叫自作自受。”
夏子遇看着景岚,神色凝重:“你已料到……”
“嗯。”景岚点头,“摄政王口中线人,应当就是茹君。”
“什么?”巫皎皎闻言,难以置信地抬起头,“她不是皇上的人吗,你不是说她可以信任吗?”
“因为什么原因,她不得不听从摄政王吧。”景岚表情倒是轻松,“表现得太明显,不怀疑她都不行。”
皇帝的人定然不会去爬屋顶,而茹君却能察觉到那人;就算被皇帝知道景岚与茹君关系亲密也无事,可茹君却偏偏刻意在那人前与景岚划清界限;茹君无故一去不复返,随后皇帝来访,再到闹出刺客和摄政王,时间都太巧了。
“她怎么可以这样,明明你……”巫皎皎说着,眼泪又涌了上来。
“不是她的错,是我自作自受。”景岚捏住巫皎皎的鼻子,试图阻止她的哭泣。
巫皎皎恼怒地拍开景岚的爪子:“这个时候你还帮她说话!”
“的确是他自作自受。”夏子遇此时倒是开口了,“原本摄政王大抵是打算使茹君来当面对峙的,他是不想茹君为难才出此下策堵住摄政王的嘴。哦,应是下下策,既难看又鲁莽。”
“若是为我们说话,既不能从根本上打击摄政王,又得罪了他,定不会好过;若是不帮,摄政王也会找理由事后灭口……”景岚叹了口气。
巫皎皎瞪大了眼睛:“尹实这厮……也太无耻了吧?”
“哈哈,你怎么能这么称呼他?”景岚一听,乐了,“再怎么说他也是……”
“呸呸呸,他才不配。得亏我小时候没怎么见过他,不然指不定多凄惨呢。”巫皎皎吐着舌头,情绪已经稳定下来,看着景岚额头上的伤口说,“听着那么大声,我都吓一跳,结果都快好了嘛?”
“我头铁,没事。”景岚自嘲道。
“头铁……你别说,还真形象呢。”巫皎皎眼睛珠子一转,破涕为笑。
看着气氛逐渐融洽的三人,躲在阴影里的青穆缓缓松开了拳头。他的一只掌心,四个紫红色的指甲印显得十分扎眼。
深深望了景岚一眼,青穆悄然离开。
巫皎皎随后帮景岚清洗了伤口,绑上布条。禁足也禁了,三人也就各自回了屋,先睡饱了再说。
景岚回到自己房间,拆开布条,然后从架子上拿过一条毛巾沾了水,在额头上擦了擦。结块的血被清理掉,景岚的额头上却连一点疤痕都看不见。换了新的布条绑上后,景岚躺在了床上。突然景岚眼神一动,立即熄灭了油灯。约莫十几秒后,房门被敲响。
“九殿下,您睡了吗?”
听着来人的声音,景岚有些意外,但还是翻身下床去开了门。
“福公公,您怎么来了?”
这回的福公公并不是平常的宦官打扮,一身暗色劲装和高高束起的发髻竟添几分英气。
“咱家奉陛下之命,给您送药来了。”福公公心疼地看着景岚的额角,“九殿下您也是,对自己下手忒狠。当年您在御书房前跪了一夜,大病半月也没个教训。陛下人前没法儿说,背后都心疼得紧呢。”
当年之事,大概是指九皇子躲避后宫照顾自己的下人,只身闯到御书房,求皇帝为他做主。也是因为这件事,皇帝才没有将他交与其他嫔妃抚养,而给了他自己的宫殿。想来这九皇子也是狠人,小小年纪无论是心智还是手段之决绝都能比之成年人。
夏子遇给景岚讲这些事的时候,也表示自己当时听闻后的震惊。那时要不是他还没能操控甲子门,他定会派人在暗中保护九皇子离宫,极力避免那次意外。当年他得知消息赶到时,只能在山间小道找到滚落的痕迹和卡在石缝里的丝线,这才推断出九皇子是被人推落下山崖的。
“多谢福公公。”景岚恭敬地接过小瓷罐。
“这段时间您可好生修养着,莫让陛下再操心了。咱家也不打扰九殿下歇息,这就走的。”福公公最后叮嘱完,准备离开。
“福公公,我送您吧。”景岚道。
福公公笑着摆手:“九殿下有这份心,咱家很是感激。不过咱家不是走正门来的,殿下就别送了。”
说罢,福公公飞身几步踏在廊前的柱子上,轻巧地翻上屋顶,消失在夜色中。
这福公公,也不是一般人呐。
回到屋内,景岚把小罐打开,一股清新的药香扑鼻而来。景岚把药膏盖好,放入09中。皇帝可以说对九皇子是十分照顾了,只是这摄政王像条蛇似的一刻不停盯着,怎么都不舒服。景岚在内心感慨着,缓缓入睡。
翌日清晨,御书房内。
“皇兄。”摄政王推开房门,径直向伏案的皇帝走去。
皇帝抬头,面色不豫:“怀沅,朕说过这几日你不必上朝。”
“皇兄莫怪,我只是想趁上朝前的时间,向皇兄透露昨夜之事的线索的。”
摄政王也不想炒隔夜饭,要不是昨日能趁着皇帝气头上的机会被景岚打断,他才不愿王炸变成个三带一。
“这就不必摄政王费心了,朕自会查明。”皇帝站起身,理了理衣服,“朕要上朝了,摄政王也请回吧。”
看着离去的皇帝,摄政王的表情阴沉,眼里闪过一丝杀意。闭了闭眼,摄政王平复了一下心情,看了眼门外。
“把人带进来。”
不一会儿,在两名护卫的跟随下,一女子款步走进御书房。女子不是别人,正是茹君。
“该怎么做,都清楚了吗?”摄政王冷冷地看了茹君一眼。
茹君脸色苍白,迟疑片刻后轻轻点了下头。
“你乳母我已安排好了。”摄政王从怀中掏出皱成一团的手帕,甩给茹君,“事成之后,她会记得你的好的。”
手帕甩在茹君身上,力道不大,却让她仿佛遭受重击般缩了半步。看着掉落在地上的手帕露出的一角刺绣,茹君的睫毛微颤,脸色愈加苍白。
“……谢摄政王。”
摄政王没有再理会茹君,转身对着护卫一挥手:“其他人,都出去。”
“大人,这……”
“你们想违抗我?”摄政王凌厉的眼神扫过,护卫仓惶地低下头,不敢多言。
“陛下离开后,我并未久留,而这婢女是自己进来的,”摄政王语气阴冷,“你们记住了吗?”
“……”
摄政王这是要造反啊!护卫瑟缩着,不知该如何是好。
“嚓”的一声,是剑刃出鞘的声音。护卫皆是浑身一颤,下意识应道:“是……!”
夭寿啊,这摄政王居然连剑都带进来了,真的没人能阻止金昌变天了吗?
疏月宫。
“我问你,茹君何在?”景岚坐在饭桌上,问一边传菜的丫鬟。
那丫鬟一不小心对上景岚的眼神,脸一红:“回九殿下,奴婢不知。”
感受到景岚的打量,丫鬟更是不知所措。景岚片刻后收回目光,大概这丫鬟真的不知情吧。想想也是,摄政王现在肯定想趁余温还没下去,背地里妖言惑众吧。既然如此,茹君作为他的工具,应该是不会来这边了。
景岚叹了口气,希望茹君能好好配合摄政王,别做傻事才好。
听见景岚叹气,丫鬟以为是对自己失望了,连忙补充道:“但是我听其他丫鬟说,茹君一早就回皇上那儿了。”
去皇帝那里?景岚手一顿,刚拿起的杯子竟没握住,摔在了地上。
“呀,九殿下您没事吧!”
景岚心中升起不好的预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