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6章 一路走好

熊熊烈火之下，数万生命在此沉眠。景岚与屠九等人面对着火光，沉默地行礼。

一路好走。

处理完一切的景岚身心俱疲，回到自己帐子里后，几乎是倒头就睡。梦里，他好像在无数旋涡中飘荡，永远停不下来。

“……樱……若景岚！”

景岚突然被喊醒，他睁开眼，巫皎皎正推着他的肩膀。

“我睡了多久？”景岚揉了揉乱糟糟的头发。

“不到一个时辰。”巫皎皎道，“贺副官正说乡兵军营那边有很大问题，让你快去。”

“知道了。”景岚起身更换防护服，“你先睡会儿吧，我回来喊你。”

“嗯……好。”

景岚直到出帐子走了一会儿才清醒，赶到现场后，一团乱的现场让景岚很是头疼。

“殿下！”屠九看见景岚立即赶过来，“殿下，下官失职，没能查出乡兵中的瞒报漏报，让疫情有了一次小范围的爆发！”

“我知道了。”景岚查看了民兵们的帐篷，发现他们既没按要求透气和补充日晒，又没及时更换药包，心下颇为恼火，“怎么回事？”

“回殿下，似乎是因为巡逻兵玩忽职守，监管时往往睁一眼闭一眼的……”

“殿下？”看着景岚面具中露出的晦暗眼神，屠九试探着景岚的态度。

“……烧。”

屠九愣住了，听见景岚说话的民兵也愣住了，他们很快就吵闹起来。

景岚一句也不想听他们废话，厉声喝道：“没有按本王规矩来的，一律军法处置！”

“殿下，我做了啊！”人群中有人喊道。

景岚冷着脸走过去：“说，你的帐子是哪一个？”

那人手一指，景岚掀开帐子看了一眼，转头便拔剑将那人的头斩了下来。

在场所有人被这一剑吓得大气不敢出，畏惧地看向景岚。

“欺瞒舞弊者，斩。”景岚将剑插在沙地上，视线扫过在场所有人，“你们还有谁完全按照本王的意思做了，可免死。”

“您……您怎么可以这般不讲情面……暴君！”

景岚面无表情地向说话的那人看去：“你可知今日在隔离区发生了什么？”

“他们自、自刎了，所以您也要逼迫我们吗？”

“错。”景岚见没有人站出来，将剑抽出沙地，剑尖指向周围的民兵，“正是因为他们豁出性命守护金昌，本王便绝不能负了他们，留你们这些混账东西祸害这个国家。”

景岚的眼神仿佛冰封的火焰，如狂风般席卷过所有乡兵：“肃清！”

随着景岚一声令下，屠九他们纷纷拔剑，对着昔日同僚痛下杀手。景岚冷酷地重复着劈砍的动作，对眼前的惨状和不绝于耳的惨叫无动于衷。民兵们因为悉数受到疫病的影响，体力已有些跟不上；再加上这段时间的松懈和没有料想到景岚会来真的，全军覆灭在自己人手下。

屠九喘着气，一抹面具上的血迹：“乡兵共264名，肃清完毕。”

景岚点头：“备油。”

相似的场景，景岚却并没有停留多久，交给屠九善后就先一步离去。屠九看着景岚的背影有些担忧，刚刚那两百多人，差不多有两百都是景岚一人动的手。

屠九看了看正燃烧着的帐篷，和已经烧过的那片区域，心下不禁感叹起来。

三万乡兵，两万多死在战场上，几百人死于疫病，几百人自刎，剩下的则倒在这里，最后是一个也不剩了。

烧完之后，余烬还需要掩埋起来。还活着的人尚且未完全脱离危险，大家又都精疲力竭的，这项工程也就暂时搁置了。景岚回到自己帐子时，巫皎皎已经走了。他没想太多，毕竟自己在精神上已经到极限了，躺倒在床上很是睡了一大觉。

这次没有人在中途叫醒景岚，他自己也就一觉睡到了第二天上午。自然醒的景岚对这份平静感到十分不安，他没有再继续睡下去，重新梳了头发就起身更换防护服。

景岚先去找了巫皎皎，却见巫皎皎早已换好防护服，正伏在案上写着什么。

“皎皎。”景岚出声喊她，“你怎知我要来，我们一起去看蔡云医师吧。”

巫皎皎慢了半拍才抬头，对着景岚点头，顺手将纸页归为一摞：“好，走吧。”

这日的巫皎皎不知为何显得尤为沉默，不知是否也因昨天的事情而消沉。景岚于是先挑起话题：“方才见你在纸上写东西，写的是什么？”

“一些草药的药性。”巫皎皎道，“你不是不熟悉草药吗，我将一些可能会用得上的药材写下来，你可以作为参考。”

景岚转头看了巫皎皎一眼：“在这方面我还是远不及你的，还是你来配，我去寻吧。”

“那蔡云医师可是你提过的那个，状况如何？”

对巫皎皎突然对话题转移有些奇怪，但景岚还是顺着她的话继续说：“我每日都去查看两次，直至昨日下午都没有恶化。”

巫皎皎继续问：“你用的什么药？”

“头孢类和青霉素类间隔给药……”景岚解释道，“是一个遥远地方的秘药，等下拿给你看吧。”

来到蔡云的帐子，巫皎皎被里面的布置很是震惊了一下。那是景岚完全按照未来医疗环境设置的“病房”，被景岚清理的干净整洁，只留下一些生活必需的家具和蔡云要求留下的书和器具。一台不知是做什么的硕大金属方块矗立在帐子角落，伸出的长线连在正躺着的蔡云身上。蔡云身边立着一根长竿，上面吊着一袋透明液体，细管从上面一直伸到蔡云的被子里。

蔡云的额头上贴着退热贴，脸色还有些不自然地发红，看得出来热度没有下去。景岚用枪式温度计探过蔡云的温度后，又给他换了退热贴。

蔡云被景岚弄醒，瞥了景岚一眼后直接再闭上，反射弧颇长地意识到巫皎皎的存在，又睁开眼睛。

“医师，喝水。”景岚把接着吸管的茶杯拿来，蔡云撑起身子扶住吸管开始喝，用的还挺习惯，“感觉怎么样？”

“那是何人？”蔡云没打算回复景岚那毫无意义的问题。

景岚看了巫皎皎一眼，代为回答道：“她是金昌五公主。”

蔡云手一抖，茶杯眼看就翻倒在被子上，被景岚眼疾手快地接住：“小心。你们认识？”

“抱歉……你……可是师从医仙的那孩子？”蔡云这话是问巫皎皎的。

巫皎皎也有点懵：“家师的确被世人誉为医仙，请问您……”

蔡云长叹一声，看向景岚：“裕王，能否请您回避片刻？”

景岚看了两人一眼，点点头退了出去。屠九路过时，景岚正一个人百无聊赖地站在蔡云帐外，让屠九很是奇怪。

“我被赶出来了。”景岚委屈巴巴地开口。

屠九汗颜，连裕王都赶，那俩人到底是多大面子啊。

景岚闲着没事儿，等了好一会儿也不见他们聊完，而自己待得越久，那帐里的谈话声就不断地钻进景岚那异于常人的耳朵，想听不见都不行。

原来蔡云与医仙竟是伴侣，谈起他的往昔，蔡云也会有话唠的一面。两位的生活细节景岚不想偷听，知道医仙曾经因为一些意外离开了蔡云使他备受打击之后，景岚就悄悄走开了。

离开的景岚寻到屠九，跟他一起又去巡逻，发现了军中有人偷跑。

景岚当即下令在入城关口增加兵力严加把守，入境者一律阻拦，有发病症状的要马上处决后掩埋，一定要注意不能接触。

而再被检查出来的病患，看向景岚的眼神有些视死如归的味道。

“裕王殿下，可不可以请您动手，我……我自己不敢。”一个看起来年仅十四五岁的少年瑟缩着，不知是害怕还是发冷。

景岚沉默着，缓慢地点了一下头，仿佛脖子上挂着千斤重担，只是一个动作竟如此艰难。

“谢谢您！”

景岚一趟巡视下来，提出这样要求的人并不少。景岚手里的刀沾上的鲜血越来越厚重，如同上了一层又一层的釉，其上的红色一直鲜亮得刺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