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8章 诗酒尚堪何处去（一）

一段很不愉快的端午插曲，让郁玄妙隐隐有一种不安的感觉。

生长在戚国公府多年，她对江湖一点虽然有了解，但是却也不知道为何梁晗口中的‘逍遥老人’在江湖会有如此的叱咤风云，她只知道自己的师父自称‘逍遥老人’，而自己所有学会的武功和异术都来自于他。

从自己五岁懂事开始，她就已经遇见了他。他告诉自己，说如果愿意做他的徒弟，那么他就天天带个跟她一样的小伙伴来陪她玩。

因为在戚国公府很孤独，所以当她听到有人来陪她玩的时候，她立刻就同意了。从那个时候开始，她的师父就会在每天半夜时分带着一些小伙伴来陪她玩游戏，偷偷溜到国公府外面去跟河里的小红鲤鱼捉迷藏，和桃花园里的桃花姐姐荡秋千，还有和一些小龟们比潜水。但是，这些好玩的事物自己都必须在完成师父交代下来的功课才有。

不过，她却一点不愿意都没有，甚至还很期待。因为每当她做好了一个很难的功课，她得到好玩的东西就越新奇有趣。直到自己慢慢长大，她才发现原来自己从小一起玩的玩伴都是一些非常人之物，简单一点来说，就是自己看到的那些小伙伴其实是戚国公府外面的小孩看不到的。

于是她便去问师父，为什么她能看到很多其他小伙伴看不到的小伙伴。

她还记得当时师父慈爱的眼神，他摸着自己的小脸说，“因为你呀，是一个很好很乖的小孩，所以上天才会让你得到其他人得不到的东西，这是上天赐给你的礼物。”

自己当时虽然似懂非懂，但是也能听得出师父的意思，那就是这些都是好的东西，只有自己才有的。她想起来当时自己还傻傻地觉得十分开心，现在回顾起来，师父那个时候想必就是已经在忽悠她了。

等到自己十二岁，她无意中让一株已经枯死的老树重新长出了新芽，她才终于知道，其实师父的话只是在抚慰自己而已。

其实她也跟那些从小一起玩的玩伴一样，都非常人之物。而那个时候，她已经把师父教导给她的武功与异术领悟透彻了，现在，她早已能随心所欲地控制术法。

可是，就是这个时候，有一天师父告诉她，说他们之间的师徒缘分已尽了，他即将云游四海。临行前，他告诉她，往后自己必须要潜藏锋芒，除了一些防身的拳脚功夫以外，他所传授的异术以及武功不得在任何人面前显露，否则，将会招惹大祸。而且，对外不得宣称自己是逍遥老人的徒弟，两人从此恩断江湖。

当时自己感觉被师父无情地抛弃了，直到此时，她才明白了师父的苦心，那是他对自己最后的保护。

郁玄妙静静地看着自己节骨分明，纹路清晰的手掌，她不明白，为什么她能让已经枯死的老树起死回生，也不明白为什么自己能看到非常人之物。

“神农氏传说是上古时代遗存下来的一支神族遗裔，他们善医术，识百草，天下无他们不知之药。”忽然郁玄妙脑海里忽然响起了上官华言说的这句话。郁玄妙被惊讶到立刻站了起来，难道，难道上官华言说的是真的？这个世上，真的还有上古时代遗存下来的神农氏遗裔？不可能，不过她又立刻否定了自己的想法。她可以肯定自己就是父亲与母亲的亲生孩子，既然父亲和母亲都是常人，自己怎么会是神农氏遗裔呢？这说不通。

难道自己与那神农氏一族有着某种联系？或者自己找到神农氏遗裔求证一下，说不定就能解释了。

可是，人海茫茫，上哪里去找人呢？

还有，梁晗竟然知道逍遥老人是自己的师父，那么这个秘密到底是谁告诉他的？郁玄妙拧紧了眉头。

“姑娘，你怎么这么晚了还坐院子里？虽然院子有很多薄荷，但是还是有很多蚊子的，你赶紧进屋里去吧！”青栀洗漱过后看见自己姑娘一个人静静地在院子里发呆，忍不住催促她赶紧进屋。

郁玄妙心绪有点烦乱，她回过头来吩咐她，“我今晚有点睡不着，想喝一杯，你去取一瓶茱萸酒来，顺便做个下酒菜。”

“茱萸酒？”青栀疑惑道。

郁玄妙点了点头，“今天不是端午节吗？这个时节就应该喝点酒。”

“茱萸酒是重阳喝的，端午应该喝梅子酒。”青栀纠正她。

郁玄妙笑了，“梅子酒没什么味呀，算了，你取瓶桑落吧。”

青栀点了点头。

青栀离开后，郁玄妙重新躺回了懒人靠，看着满天繁星，然后一颗，二颗，三颗……地数。后来，还没等她数完二百颗，青栀便捧着一瓶桑落，一只酒杯，以及一碟凉拌藕片、一碟酸豆角拌凤爪，还有一张薄薄的毯子回来。

“姑娘，你别喝太晚了，喝完就喊奴婢吧！”

“不用，你回去睡吧，我喝完便回屋里睡。”郁玄妙不愿她陪着自己熬夜，毕竟自己是睡不着，而她今天出去玩了大半天了，肯定比往日要累。

“那行，不过你记得不要喝太多酒啊。”临回去前，青栀还是有点不放心。

直到郁玄妙再三保证只喝半瓶，她才半信半疑地回房间。

拍开桑落酒瓶的酒封，一股醇厚的酒香立刻飘了出来，郁玄妙斟了一壶，独自一人看着云香苑的夜空慢慢轻酌，直到钩月慢慢升到了夜空中央。

月光下，云香苑的火榴、鸢尾、合欢、蔷薇团团簇簇，随风摇曳，芳香扑鼻。只是不知为何，郁玄妙总觉得这桑落酒越喝越无滋味，果然，闷酒是最不好喝的。她放下了手中的酒，打算先眯一会，等酒意散了差不多再回屋去。

风一吹，酒意散开来，郁玄妙就有些迷迷糊糊了，眼前莹黑的夜仿似蒙了一层纱，身体也像燃了一团火，大有焚骨熬油的趋势。她彷如沙漠中缺水的人一样难耐地甩了甩头，抖着手将单薄的衣襟扯开。这酒，也太烈了些吧？郁玄妙忍不住抱怨道。她的神智变得迷蒙不清，只想喝个凉水什么的。

“青栀！”她忍不住把青栀从房里喊出来。

只是她完全没有发现自己的声音跟低喃差不多，青栀完全听不见。

就在这个时候，她额头上忽然感觉到一股冰凉的凉意，仿佛水玉一般。她贪婪地抓住冰凉的来源，甚至要求更多，额头，脸颊、下巴、直到脖子，她舒服得直叹出声。慢慢地，她发现这带着暖意的冰凉还有更多，她的手指便不听使唤地想要扒开阻挡物，然后伸向了某处冰凉。而一直被她缠绕的人影似乎有点抗拒，但是很快便紧紧地搂住了她。人影搂起她，然后慢慢走近屋里，只有一张薄毯被遗弃在夜风中。

郁玄妙做了一个很美很甜的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