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2章 醉霄往事引血案(二)
“昨日端午,我瞧见你了,在一所平房里。”郁玄妙低头喝了一口茶,极为随意说出自己昨日所见。
闻言,公孙止顿了一下,没有做声。但是,郁玄妙知道他明白自己所说之意。
“对不起,你离开以后,我便擅自逼问了那个戴面具的人,所以……”言下之意就是说她已经知道了信封里面的内容了。
昨日公孙止离开之后,本来郁玄妙打算直接离开,但是还没等她离开,她便听到平房里面传来了微弱的求救声。当她进到屋里的时候,看到一男一女被捆绑了起来。女人似乎已经昏迷过去了,而那个男的还清醒,但是因为被堵住了嘴巴没法开口说话。那个戴面具的汉子那时正在拿着一把薄刃,看样子是准备杀人灭口了。
郁玄妙二话不说,直接一脚踢飞对方的薄刃。没有了利器,那汉子见形势不对,急忙拿起那袋金子从旁边的窗子夺窗而出。
郁玄妙追了出去,直到追到一条死胡同。
“你到底是什么人?光天化日之下竟敢谋财害命。”郁玄妙大声问道。那面具人见她只有孤身一人,歹心大作,于是放下金子,从腰间又掏出了另外一把匕首,桀桀几声猥琐大笑后直接向其冲了过去。郁玄妙一个侧身,然后横腿一扫,将其放倒。面具人还想爬起来,被郁玄妙几下功夫直接卸了胳膊,面具人发出痛苦的惨叫。
“说,你到底是什么人?还有刚才那封信写的是什么?如果不说,下次卸的就不是胳膊了,而是你的子孙根了。”郁玄妙蹲下来用他的匕首指着他的子孙根危险笑道。
面具人果然害怕了,他立刻把自己的身份以及信上的内容和盘托出,讲完以后还不停地磕头求饶。郁玄妙没想到,那封信竟然还有如此的内情。那个面具人也非常狡猾,借着她一时的松懈,忽然腾地而起,忍着剧痛不知从什么地方摸出了一个烟雾丸往地上扔。
强烈烟雾过后,胡同里面空无一人,连那袋金子也不见踪影,切,真是要财不要命!郁玄妙不屑道。
“对不起!”这是朋友之间她欠他的一句抱歉。
良久,公孙止才慢慢地叹息了一声,“果然,还是百密有一疏啊。”
“你在找‘阎罗刹’的下落。为什么?”郁玄妙不解。那个信封上写着的就是阎罗刹曾经一个分派的地址,而面具人曾经是那个分派里面的杀手。不知因为什么原因叛出了分派,现在主要依靠偷蒙拐骗,抢劫度日。
“因为血海深仇。”公孙止终于一字一字地说出了原因。
“血海深仇?”郁玄妙没想到竟然是这个原因,忽然她想起了不久前他听到自己说起阎罗刹和兀鹫之时,他脸上的反应,郁玄妙心神大骇,“难道你爹娘……”
“你猜的没错,我爹娘,就是命丧在他们的手中,而我当年,只有五岁……”想起二十年前的那一夜,公孙止痛苦地闭上了眼。郁玄妙曾经听白彦飞说过,说公孙止并不是庐陵人,而是在五岁的时候逃难来庐陵的。她一直以为他所说的逃难是天灾或者兵乱什么,没想到竟然是这样。
“我并非庐陵人,而是中原人。”公孙止调整了心态之后,开始将他的事娓娓道来。
“二十年前,我爹是五品定远将军,他生性与上官将军一样,嫉恶如仇,正直不阿。而我娘同样也是一个生性豪爽的女子,她出身武林世家,两人的结合也可算是门当户对,性情相投。他们成亲后次年,我便出生了。他们二人恩爱有加,夫唱妇随,我也过了五年很幸福很温馨的时光。我还记得他们在家里的那片竹林里相互切磋,双剑合璧。其实我娘的武功远远不及我爹,但是,我爹就是愿意让着她,宠着她。”想起甜蜜温馨的童年,公孙止整个脸温柔又向往。
“可是我也不知道后来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我只知道那一夜,有很多黑衣人在半夜潜进了我们家,我娘还穿着寝衣,她甚至连头发都是散着的冲进我睡的房间将我抱起。我当时被府里的混乱和火光吓哭了,只能够紧紧抱着我娘。我娘一边安抚我叫我不用怕,一边往没有火光的地方走。我听到周围都是惨叫声和哭喊声,那些声音全部都是很熟悉的。”
讲到这里,公孙止整个人都在微微颤抖,他抖着手拿起茶杯喝了一口。那惨痛的经历让如今回忆的他都难以承受。郁玄妙没想到他竟然掩藏着如此悲痛的过往,她后悔了,她就不该自作主张。
她紧紧地握住他颤抖的手,有些哽咽地说,“对不起,公孙止,你不要再说下去了。”不知道是她的手给了他平静下来的力量还是喝了一杯茶让他平静了情绪,他摇了摇头,惨笑道,“不,这些记忆已经藏在我的心底二十年了,我从未对任何人提起过,再不说出来,我都快憋疯了。难得我终于能有一次不用再掩饰,我想让那些东西倒一倒出来。”听到他这样说,郁玄妙只能点了点头。
“后来,不知怎么样,我娘打晕了我,等我醒过来以后,我已经在一艘船上了,陪着我的只有阿姆。那个阿姆你也见过。”“就是白鹭洲上的那位阿嬷,对吗?”
“没错,她是我从小的奶娘,也是陪伴我最多的一个人。我醒来以后,哭着闹着要回家,”说倒这里,公孙止自嘲地笑了笑,“阿姆告诉我说我爹娘叫我去另外一个地方等他们,但是那时我怎肯相信?没办法,阿姆只能把我乔装打扮了一番,然后在夜里远远地瞧了我家一眼。那个时候,我曾经的家已经化为灰烬了,那些烧焦的房梁在我回去的时候还冒着烟呢。那个时候,我就明白,所有的一切都没了。家,爹,娘,还有其他的一切全都没了。”公孙止喃喃自语。
“后来,我就随着阿姆来到了庐陵,幸好阿姆逃难的时候身上带了些财物,借着这些财物阿姆开了个小摊,然后我们就开始隐姓埋名地生活。我们不敢回中原,因为我们害怕那些人当年没有斩草除根,会一直追杀。随着我年纪越长,我才学会如何不动声色地多方打听所有关于当年的线索。后来,我终于打听到了当年那些黑衣人挟持了我娘,逼我爹服下了铁花金环之毒。我娘刚烈,当我爹毒发身亡的时候也殉情了。”讲到他娘亲殉情,公孙止忍不住用双手捂住双眼,但是,晶莹的泪水依然透过手指间的缝隙濡湿了他的紫袍。不知过了多久,公孙止慢慢直起了腰,通红的眼眶让他整个人都有气息了不少,不再像以前那般冷硬得不近人情。。
“我知道要报这血海深仇并非易事,想要报仇,我不仅需要有充足的钱财,而且还需要有灵通的消息网,要想两者共存,我必须要做一个最适合稳妥的选择。”说到这里,郁玄妙也已经明白了。想必,这就是他如此年纪就开了这样一家醉霄楼的真实原因吧?
这一路走来,他该是多么的不容易啊,郁玄妙忍不住给了他一个安慰的拥抱。
被她突如其来的拥抱,公孙止很不适应地僵住了身体,但是他却没有立马推开。
“我这么多年的忍辱负重,苟且偷生,就是为了有朝一日能够亲手手刃仇人。”
郁玄妙不知道该如何安慰他,因为她知道复仇是一把双刃剑,成功与不成功,他的人生也没法再走出来了。他的人生,不应该因为仇恨而被毁掉。
但是她没有经历过他的人生,所以她没有资格对他所经历的一切做出任何的劝说或者进行评价。
良久之后,她才出声道,“公孙,我有什么可以帮到你?”
公孙止摇了摇头,“谁也帮不了我,除了我自己。”
没错,仇恨的种子早就在他的心底生根发芽了,想要拔起来,没有痛彻心扉和鲜血淋漓,是怎么可能的呢?
郁玄妙的心本来就低落了,如今更加仿佛压下了一块无形的大石,无关其他,只为眼前的知己之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