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9章 水炫珠光遇泉客(六)
片刻以后,水潭中忽然银光大作,白芒之中,郁玄妙和上官华言看到原本样貌丑陋的鲛人的面部奇迹般发生变化:原本突出的额头变得圆润光滑,碧深色的眼睛变得魅惑,凹陷的鼻孔慢慢饱满,鼻梁骨隆起,嘴巴变得红润,尖利的牙齿变得整齐洁白,耳朵幻化成水蓝色鳍状,颈脖,胸膛,双手鳞片褪去化成人类肌肤,平坦的胸部以下隐隐可见几道线条,而那银白的鱼尾也变得飘摇硕大。水蓝色头发沿光生长,飘荡在水面上。
郁玄妙震惊得差点就忘记合上嘴巴了,这简直就是一个大型鱼类生物的蜕变现场。
莹亮白光洒在周围的崖壁上,碎裂成点点炫光,让人仿佛置身于天河。变身完毕的鲛人,慢慢睁开深碧色眼眸,碧眸盛光大作,宛如装下了整片汪洋。它用手轻轻一掰,原本禁锢着它的铁环状物立刻碎成两半,让郁玄妙看得瞠目结舌。它慢慢游近她,忽然朝她绽放了一个颠倒众生的魅笑,然后哗啦一声又扎进了水潭里面。
只是,这一次,潭边上的两人等了一刻钟,都没再看到那鲛人的出现。
“看来,那条鱼挺喜欢你的。”良久以后,上官华言酸溜溜地说了一句。
“是吗?不过,我倒觉得那条鱼挺漂亮的。”起码比某人漂亮。
闻言,上官华言哼了一声,甩脸便走了。
“喂,上官华言,你干嘛?还去不去梁府了?”
“你跟那条漂亮的鱼去吧。”
“什么鬼?”
“哼!”
“喂,真的不去了吗?”
“不去了。”
两人的声音越走越远,只剩一只黑色野猫在洞门口懒懒地伸了一下腰,然后消失在草丛中。
梁府。
一锦衣玉服公子手执紫毫,一笔一画落笔,偌大书房除了他,还有三人,一人在旁伺候笔墨,另外两人则跪在书案前自请发落。在两人面前的地板上,放在一个被掰断的黑色铁环状物品。
“你们的意思是说那条鲛弄断了本公子的千年寒铁锁环逃走了?”声音轻柔无波,却让听者心生恐怖。
“正是,今日清早属下去溶洞查看之时,发现千年寒铁锁环已断,那被寒铁锁环困住的鲛人也不见踪影。请公子责罚!”两人跪趴在地不敢求饶。
梁晗停下了手中的紫毫,抬头看了他们一眼后又重新落笔,“那么查到什么线索了?”声音依然不温不火,但是跪下的二人却听出了寒意。
“属下无能,并没有发现什么线索。”其中一人硬着头皮道。
“千年寒铁锁环可是刀剑不入,水火不侵,那鲛人竟然能在一夜间断环逃走?想必这也是你们查不到的了。退下吧!”本以为必死无疑的两人没想到自己竟然如此轻易就被放过,又是惊又是喜,于是连忙跪着磕头谢恩,然后迅速离开。
“主人,他们……”见两人跪着退了出去,一边伺候笔墨的下人正想开口。
假梁晗便挥了挥手,打断他的话,“不必问了,那两个蠢材是找不到线索的了。自从那鲛人被本尊困住以后,便不得挣扎。而如今,竟然能断本尊的千年寒铁锁环而逃,如非有绝顶高手相助,那么便是它有了自身异能。不管是哪一个原因,那两个蠢材都不会是对手。”伺墨下人听主人这样一说,才明白为何会这么轻易地放过那两个蠢材。
“主人英明。”
“对了,勾弋怎么还没回来?交代她的事情办得怎样?”
“禀主人,黑鹰来报,勾弋被杀了。”
“被杀了?”假梁晗有点意外。
“是!”
“算了,本来也不指望她,死了便死了!”仿佛在讨论天气一般,假梁晗丝毫不在意手下被人杀了。
“走吧,咱们去溶洞看看。”写完以后,假梁把紫毫随手一扔了事。
“是的,主人。”伺墨恭敬点头。
假梁来到溶洞口处,看到他用千年寒铁打制而成的锁链此时正乌黑黑地垂入原本银亮而此时却暗淡无光的水潭,周围一切却毫无异样。他忽然开口吩咐伺墨的下人,“你下去看看,水潭边上有无履印。”
“是的,主人。”下人领命,一个飞身下去,片刻便落了地。
他仔细地观察了一下水潭边上的石壁,果然发现了一些履印。查看完以后,立刻飞身上去,低头回复,“主人,正如您所猜,潭边确实有一些杂乱的履印,而且看大小,奴觉得应该是一男一女二人。”
“一男一女?”假梁若有所思地重复了一遍。
“是的,主人。”被称为司墨的奴仆应道。
离开溶洞后,假梁在下人的陪伴下来到前厅,刚好看到了梁家当家人梁锴此时正与梁绍在谈论事情。
他视若无睹地准备离开,却没想到被二弟梁绍喊住了,“长兄,爹在这里,你不过来坐一会吗?”
“不了,为兄累了,二弟就与爹自行商谈吧。”假梁毫不在意。
“长兄,你在爹面前怎能如此怠慢呢?”梁家二子梁绍一直觉得自己不得爹重视都是因为自己非正室所出,因此对上头压住自己的纨绔长兄攒满了诸多不满,如今见他这等不屑模样更加是怒从胆中生,忍不住故意挑拨他与父亲之间的关系。
闻言,正打算回去的假梁晗,笑了,只是这笑里面却是充满了阴邪与不爽。于是,他改变主意地在前厅落座。他好整以暇地拂了拂衣袖,然后右手轻撑右脸,眼色沉沉地看着他。
本来梁绍只是想逞一下口舌之快,可是当假梁晗那让人毛骨悚然的沉沉眼神落在自己身上时,他立刻感觉到整个人像被冰冷的毒蛇盯上了一般,忍不住想瑟瑟发抖。他强撑着身体,假装镇定地说,“这几日,咱们家的丝绸航运有些不畅,不知道长兄是否知道?”
假梁晗嗤笑了一声,“反正以后这整个梁家都是为兄的产业,这些小事需要为兄知道吗?”梁绍没想到自己长兄竟然如此说话,不由得大惊,他连忙回头看了一下父亲。果然,父亲的脸色十分难看。
梁父沉声斥责道,“晗儿,你这是什么话?创业容易守业难,家里的产业肯定得兄弟齐心齐力才能繁荣昌盛。”假梁晗仿佛听到什么好笑的事情一般,他转过来看向梁锴,然后看着他漫不经心道,“怎么,父亲,孩儿指给您盐运这条路不好走吗?”
盐运,朝廷垄断的暴利产业,从古自今,盐运没有朝廷的授权,都是不允许私人进行贸易的。梁父的脸立刻涨成了猪肝色。没错,自从他告诉了自己一个盐运的路子以后,他们梁家的收入急剧增加,按照他的预想,不出一年,便能远超自己当家多年的家底的十倍。
“反正这梁家以后都是我的产业,那么就有劳父亲和二弟了。”说完就哈哈大笑地离开了前厅。
“父亲,您看,长兄他……”见他如此的嚣张跋扈,竟然连父亲都不放在眼里,梁绍觉得他长兄简直是疯了。
“够了,闭嘴!”没想到梁父却黑着脸用力拍桌子训斥他,“你只要好好管理好家中的生意就行了,别的事少操心。”训斥完梁绍以后,梁父甩袖离开。
梁绍没想到,父亲竟然为了不务正业的长兄而训斥多年来兢兢业业地守住家业的自己,这简直就是岂有此理!在父亲离开后,他如同疯了的野兽一样,红着眼把厅里的茶盏茶壶全部摔得粉粹。
“梁晗,我不会放过你的。”他在心底恶狠狠地发毒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