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95章 目光所及之处
启明星黯淡，黑夜退散。
被猎鬼人死死压制在下方的恶鬼蓦然睁大了双眼，血红色的瞳孔缩得极小。
———红日披着浓烈的赤色自山峰之后跃出，把轻薄的絮云染得鲜艳异常。淡而幻的五色虹环层层递进，将破败不堪的荒地彻底笼罩。
刹那间，满屏皆亮。
“天亮了……”不自觉手握成拳，身处于另一个世界，白子画注视着这光芒，却无端地感到刺眼。
“赢了。”就在他附近，北海龙王喃喃低语。是因为这黎明来得太快吗？还是来得太过“轻易”？她一时间竟有些迷茫：“幻觉……吗？”
但很快，撕心裂肺的惨叫声水波似的荡开，告知了她————这就是现实。
【吼——！】惊恐到了极致，鬼舞辻无惨连喊声都变得尖锐异常，简直不像“人”能发出来的声音了。
｛阳光！阳光——！｝他回光返照般，奋力挣扎了起来，连着背上被削去的血鞭都重新生长出来了一小段！
花千骨又岂会给他保护自己的机会？【咔呲——！】
赫色的刀刃在空中挥出几道残影，万众瞩目之下，鬼王神色一空，一具不剩多少血肉的身躯居然已经断成几截！
而不待他反应，花千骨，慢慢地让开了位置。
金灿灿的日光仿若瀑布流水，霎时倾泻而下————【嘶嘶嘶————！】
“死了……！”与大部分藏在“战壕”内的鬼杀队队员们相比，另一个世界内的人们就便利多了，镜头一直跟着花千骨，所以，他们也将鬼王如今凄惨的模样看得清清楚。
“他要被烧死了！”
【……】最为安全的“指挥部”里，借助鬼之少年的符纸，三个孩子也看得异常真切。撑圆了眼，他们没有出声，也不敢出声，生怕自己一开口，就惊醒了“梦”。
花千骨也没有说话。她也没有什么反应。前来助力的神明不知何时离去了，但是这不要紧。她的身体里充满了灵力。
她极具耐心地用自己的日轮刀将鬼之始祖躲闪的举动一一瓦解。
【喂，】黑红色尘烟徐徐往上，又在风中淡去。垂目“凝视”着被烈日灼烧得已经只剩下一小团的恶鬼，她忽然就开口了。声音很轻。
【你知道吗？我很喜欢烹饪。】
【我做的东西，味道也很好。不论是点心，还是菜肴，大家也都很喜欢吃。】
【每次都会吃的干干净净。】
好似脚下躺着的不是和自己有着血海深仇的仇人，而是一个许久未见的挚友一样，她絮絮叨叨地说着。
是的。她喜欢吃，也非常擅长烹饪，更非常喜欢为自己在意之人制作美味佳肴，鬼杀队的队员们几乎都被投喂过。她希望所有人都能健健康康，平平安安地，一直到老。
【……我希望他们能够遇见心爱之人，能够长命百岁，垂垂老矣之时，还有孙辈环膝……】
【这些，】她蹲下身，平静地质问只余下小半个头的鬼王：【你都知道吗？】
【……】鬼舞辻无惨似乎想说些什么，但很遗憾。悬挂在高空之中的烈日没能给他这个机会。
【是了。】“目送”着他彻底化成飞灰，随风散去，花千骨扯了扯唇角：【你怎么会知道呢。】
在明日下连片刻都存在不了的生物；苟延残喘在暗夜里的生物；冷酷无情到以他人血肉为食的生物，怎么会知道呢？怎么会理解呢？
【……赢了！】
负责探查战况的几人从懵懂中回神，欣喜若狂转告战友们，战壕内的剑士们后知后觉地笑闹起来。
【打赢了！…千骨小姐打赢了！！】
【啊啊啊啊赢了啊——！】哭喊声与惊呼声都慢了很多拍才宛如山洪喷发般爆开。
【好厉害……太厉害了……】
【都不许哭！】不过几秒，就有人站出来主持大局了：【先抢救伤员！带上药，咱们快去看看千骨姐的情况！】
【是！】
【千骨小姐！】【灵柱大人——！】
在蝶翅发饰女子的带领下，一干人爬出战壕，撒腿朝还留在荒地的大功臣奔去：【您没事吧？！】
站立在几米外，被殷切呼唤的少女缓缓转身，遥遥看了他们一眼，随即好似用尽了所有力气一般，跪坐了下去。
【咚】的一声，颇为沉闷。激起小片土灰。
【姐姐——！】戴勾玉的青年才，便被这一幕吓得够呛。
【啊！】猪头少年慌得六神无主：【她怎么了！姐姐她怎么了！】
【千骨姐！】紧随其后的赫发少年急急喘了口气，面上也满是担忧。
【………】花千骨并没有作答。疲惫在此刻，宛如藤蔓，从脚底，一路往上攀爬，编织成网，将她牢牢困住。她后知后觉地感到累。
不止是肉体的累。
但是心中又隐隐生出几分轻松。
【无惨死了！我们胜利了！】
远方，又一阵夹杂着啜泣的欢呼传来。
有微风习习，卷起白发。
通过“开眼”和通透，花千骨将前方面带担忧的隐队员及蝶翅发饰女子“看”得一清二楚。
她也“看”见了更多东西。
她“看”见，靠着泥墙，闭着双眼，仍昏迷不醒的白发青年、金红色头发的青年、黑绿色头发的少年……———隐们七手八脚地按着他们的断肢，利用特效药来为这些险些殒命的柱们实现断肢再生。
她“看”见几名隐扯开一张厚实的宽宽布料，四面围起，保护身为鬼的医师与其助手，好让他们能把全部精力放在处理伤口上。
她“看”见金发少年被长长的雪白绷带紧紧裹住，几乎成了一尊木乃伊，只能可怜兮兮地眨巴着眼———他的腿和手臂都断了，好不容易才接好，连胸腹也有伤口。
她“看”见，粉绿色头发的少女与条纹羽织的青年头挨着头，昏昏然难以苏醒；“看”见伤口已经被处理过的黑发青年同肉色头发的青年互相依靠，相互支撑……
她“看”见了同样戴着蝶翅发饰的少女忙得满头是汗，足不沾地，却根本不敢停下手上的动作……
她“看”见很多东西————都是她最想看见的。
最后，她把“视线”放远，“看”见了代表希望的阳光。它们自天边蔓延，极快地扩散开来，朝霞绚烂如金。
一直紧紧攥着刀柄的手蓦然松开，花千骨阖着眼，卸了力气，身体不由自主地向地上倒去。
【灵柱大人！】
蝴蝶香奈惠瞥见，赶忙伸手去搀扶，而下一刻，所有人都呆住了。
在触及到地面之前，只听【呯】地一声轻响，花千骨的身体突兀地，化作无数金光，轻轻盈盈，乘风飘扬而起。
【千骨小姐…】
意识到什么，不远处，炭治郎目光怔怔，心中五味杂陈：劫后余生的喜悦，前辈离去的悲伤，以及……大仇得报如释重负。
【姐姐。】比起他和伊之助，花闻桃知道的更多。
豆大的泪花顺着脸颊滑下，停下了脚步，他艰难地张了张口，从干涩的嗓眼里挤出几个字：【你要…】
【…回家了吗？】
没有回答。
璀璨而柔和的点点金光却像有所感应，一小片微光轻盈飘来。
【好温暖…】
灿若星火的双眸缓缓阖上，任由眼泪横流。炭治郎声音低哑————【…就像千骨小姐一样。】
那样耀眼，却又非常温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