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4章 微服2
“唉……”
“贤侄如此行事，这让老朽实在是惭愧至极啊！”
老者反手抓着嬴政白皙的大手，满脸自责的说道。
“老伯，不说这些了！”
“刚才一路行来，我观这偌大的闾里，基本都是老弱妇孺，还有很多房屋大门紧闭，快要倒塌的样子，难道就没人维修吗？”
嬴政拉着老者的手，拍了拍身旁的台阶示意老者坐下。
“贤侄怎会一直问询这种问题！”
“我观贤侄气宇轩昂，绝非等闲之辈，莫不是哪位上官？”
老者很是疑惑的看着近在咫尺的嬴政问道。
“老伯说笑了，你看小侄哪里像是当官的了！”
“小侄只是有年余没有出来走动，之前看到的也不像现在这般，所以甚是好奇罢了！”
嬴政面不改色的回答道。
“唉……”
“贤侄有所不知，在你看来只是年余，其实对于我们这种老朽来说，能多活一天都是了不得事情了！”
“我们这闾里还算好的，这附近七里八乡的，大片的空置房屋，就是因为年轻的儿郎上了战场，留下孤儿寡母，最后连送终的都没有！”
“有些在军队立了大功的还好，可是那些上官最后怎么会看上这等穷乡僻壤，早就拖家带口的搬离了这里！”
“有时候我就在想，这二郎杳无音讯，说不定哪天我俩就死在了家里，最后都无人知晓啊！”
老者见嬴政回答的如此肯定，也不多想，唉声叹气的诉说了起来。
“按理说上了战场，不应该或多或少都有爵位赏赐吗？如今怎么形成这种局面！”
“此话虽然不假，可是人都没了要那爵位又有何用？比如那赏赐的田产，你说我与内子二人如何能种的过来！这中阳里，绝大多数都是这种情况，那么好的地啊，荒废了多可惜！唉……如今的光景，能过一日便算一日吧！”
老者望着院中凋零的梨树，一时陷入了沉思。
“敢问长者，秦律规定，每户凡两名男丁不可同时服兵役吗？怎还会家无儿郎的？”
边上的扶苏适时的接过话题问道。
“这位小哥怕是还没上过战场吧？”
老者盯着扶苏俊郎的脸庞看了看，不由得失声笑道。
“秦律还规定凡两名以上男丁，成年后必须分户，那分户后刚好又无后，又或者死在了战场上又当如何？”
“上过战场的都十分清楚，那就是绞肉机啊！”
“这连年的征战，生育哪里能跟得上战场的消耗！”
老者佝偻着身躯叹息的说道。
“确实如此。”
“要是这连年的战争能歇上一歇该多好啊！”
嬴政满脸惆怅的期许道。
一旁的三人顿时脸色复杂，不知道该如何是好，陛下这真是演技绝了！
“贤侄慎言啊！”
老者小心翼翼的四周张望了片刻，手在嬴政的胳膊上捏了捏。
“其实也不能怪陛下，他老人家也挺不容易，毕竟天下这么大，也只有我们老秦人陛下用的才能放心。”
“可是毕竟我们老秦人有限，老朽就害怕将来我们老秦人老的老死的死，谁来为陛下戎卫啊！”
“有时候想想，心里就一阵阵的害怕！打了这么多年，死了那么多人，偌大的天下，靠这点老秦人如何守得住啊！”
“每次到农忙时节，我与内子多想多种上几亩地，这样就可以多上交一些粮食，可是有心无力啊！”
“说来不怕几位笑话，我们耕种的粮食，交完赋税，已所剩无几，每日的口粮都是算计着食用，生怕哪天吃多了，最后会饿肚子！”
老者有些落寞的望向坐在梨树下的老妇人，心里说不出的酸楚。
“老伯，难道你们心里就没怪过陛下，怪过大秦吗？”
嬴政听到老者所说，心里好像某根弦被触动了，强大如他，鼻子依然有点酸楚。
“贤侄啊！”
“今日这是闲聊，你在外面可别如此这般说话，小心吃亏！”
老者一听，霎时一拉嬴政的衣袖，轻声提醒道。
“老伯放心吧，就是因为把你当长辈，才会有此一问，出了这个门就打住！”
嬴政拍了拍胸脯保证道。
“你说怪吧！有时候也有，其实更多的是理解吧！”
“我等本就是大秦子民，能为陛下为我大秦打下这偌大的天下，更多的是自豪与荣耀！”
老者满是沟壑的脸上，多了一丝释然。
不知不觉已过午时，由于老者家里餐具实在有限，侍卫是把只要能装东西的全都用上，这才堪堪分配妥当。
几人就席地而坐，一边吃一边攀谈！
这顿粗茶淡饭吃的很快，也不知道嬴政是不是故意在控制节奏，只用了十来分钟除了二老，所有人都用餐完毕。
嬴政没有给二老留下什么钱财，只是让彭业换了一些粮食。
老者再三推辞，实在是拗不过，这才感激涕零的收了下来。
二老相互搀扶着，一直将嬴政一行人送出闾里外，站在大门口，一直到再也望不到任何身影，二老这才扶持着转身离去。
离开中阳里，嬴政并没有返回咸阳的打算，而是继续沿着田间小路漫无目的继续前行。
期间很多次和劳作的农夫攀谈，路过的几个闾里的情况，和中阳里基本雷同。
李斯蒙毅从未开口说过话，只是默默的跟随，只有扶苏偶尔的会替嬴政开口询问一些敏感的话题。
就这样从日中到日落，再到天色渐暗，几名侍卫终于驾着马车，骑着骏马来到近前。
嬴政登上马车之际，回过头深深地、凝重的将今天的一切记在了心里。
而直到一行人离去，所有见过的人都没敢去想，这人竟然是高高在上，他们心中无比崇敬有时又无比怨怼的始皇帝陛下。
三人三骑远远的跟随在马车后面。
“呼……”
“这是要变天了啊！”
沉默了一天的李斯突然长出一口气说道。
“是啊！”
“不过依如今的形势看来，未必不是一件好事！”
蒙恬赞同的点头应道。
秦齐你究竟是怎样的一个人啊？
三人心中同时浮现出这句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