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9章 皇帝的当初

此事自然引起轩然大波，不可能所有人相信白姑娘一句言语，朝堂上也有的是伶牙俐齿的人，她空口白牙一句话就要说宁王谋害太子，这样的事儿有的是反驳的人。

说是有心人的阴谋，说白姑娘是被人买通，说是有人故意陷害，当然也有人说空穴不来风此事要严查，各种说法都有，太子党与宁王党这时候还能让？

最终自然还是传到皇帝耳朵里叫皇帝定夺。

而皇帝，自然是要传宁王的。

宁王被传来的时候甚至不敢看皇帝的表情，可也知道这会儿要镇定表示此事与他无关不行，太过惊慌也不成，本来就够叫人怀疑，只能跪在地上求：“请父皇还儿臣一个清白。”

皇帝瞧着宁王，只见他说的好不屈辱的模样，好似就是一番被人栽赃了，无力为自己辩驳又心怀坦荡我不怕你查的样子，他这会儿心里倒是有些想笑，此事到底是真是假还有待定夺，毕竟，太子与宁王到了这个时候，谁说太子没可能在这档口上反咬一口宁王呢？

不过皇帝也感慨，皇家血脉无一例外都是挺能装的，当初他自个儿不也是这样？既是要争，最后留下来的，能隐忍会装又要心狠手辣不是？

可这世上总不是所有人这样的。

皇帝这档口却突然走了神， 他这后半生当了皇帝之后遇到的就都是‘好人’了。

后宫的嫔妃都爱他至深，身边奴才都忠心耿耿，儿子们一个个都孝顺非常，大臣们嘛，一开始自然还是有些难掌控的，直到帝王积威也一个个都是忠君爱国了，瞧着谁都不像真心，可人家又很是那么回事儿的样子。

这会儿想起来，还能见着旁人恶意的时候，倒显得很珍贵，更珍贵的大抵是当初的真心以待吧。

是的，这世上不是所有人都这样的，不是所有人都会装也都愿意装的。

就如他第一个女人。

他是皇帝，有过许多女人，他自己也没细数这辈子有多少女人，不过第一个总有些不同，他的第一个女人不是当初赏赐下来的人，而是身边伺候的，显王的生母。

她伺候他的时候很早，待他也很好，不当他是皇子，因着她年纪比他大些，那会儿二人感情最好的时候她曾笑着对他说，一开始就是将他当做自家弟弟疼的，她是真的很疼他的。

他开心的时候她陪着他开心，那时候，她甚至比自己遇上什么开心的事情还要开心，他遇上心中过不去的事情，她也会想着法子叫他心里舒坦些，甚至后来，他有了别的女人，她也不会装大度，她的不喜，都放在明面上。

后来，他渐渐的就与她疏远了。

不是一点也不在意，只是没在意到放在首位，心里也不允许自己为一个女人就心绪不定，他是什么身份，一个侍女罢了，他从不觉得自己掌控不了的人，怎么可能花大心思去挽留？他有更重要的事情去谋划，更远大的目标与野心要去实现，女人，不过一些调剂，从来也不是全部。

他当上了皇帝后，他有了更多女人，孩子也已经好几个的时候，那会儿他们的关系已经很淡薄，淡薄到，仿佛二人从前那些好不存在，事实上，他也真的没有给她一个名分，她还是在他身边伺候的不过从侍女变成了宫中女官，甚至少有人知道，她是他的女人，只以为，她是他信赖的女史。

他不知该将她放在后宫什么位份，她也没有提过想要名分。

直到她有孕之后，他们之间突然有了些转变。

她不再与他淡薄了。

他也不知怎么，不去计较从前那些她的冷淡，很是享受起她又重新对他好，也准备给她封妃，这事儿他告诉她的时候心里觉得她是会欢喜的，按理她的身份不可能一开始就封妃的，这已经是越阶了，可她知道他要封妃之后，并没有表现的很欢喜，只是沉默着接受了，而后恭敬的谢恩，就像一个普通的嫔妃。

封妃的事情最后也没有成，因为她有孕后被指谋害另一个有孕的嫔妃，人证物证聚在，他不信她会做此事，但皇后处置后宫之事，他偏袒了她，只罚了禁足，他寻思着等她生下孩子吧，生下了孩子，只要生下孩子，或者说是个皇子，总归母凭子贵，他有理由不在事后处置她，他可以将她放到后宫一处偏僻些的宫殿，不许其他人住进去，离的远些，对她也好。

可他这般想着，总归忽略，她到底是个活生生的人，不是他想让她怎么样，她就能怎么样的，尤其，她的性子，其实很倔。

她当时才生下孩子，可她连看都不看孩子，对他道她是罪人之身，不配做皇上的嫔妃，不过到底也生育了皇子，去其他地方也不合适，请他将她打入冷宫，往后对于孩子，求他照顾一些，她这做生母的身份低微本也护不住他，只求皇上不必叫他太过上进，往后只要他能做个闲散之人，平平安安的过这辈子就很好。

他当时是真的怒的，心里想着他一心为她，也想保她，她怎么就不知道，竟然还要去冷宫，这是要弃了他？

就算不多时他就反应过来，或许她这么做也是顾虑他，知道他过分偏袒不是好事，知道后宫前朝毕竟有瓜葛，他彼时处境尚且没有能到乾纲独断的地步，在后宫肆意偏袒一个女子不是什么好事，对孩子也不好，他也确实将她打入了冷宫，且没有去见她，心里憋着一口气呢，他开始更认真的整顿朝堂了。

等他坐稳了这龙椅，他想着从冷宫将她接出来的时候，却发觉，她与王贵谋划着，要离开皇宫。

当夜，他是悄悄去见她的，与她说了半宿，她说她不是这里的人，她打一开始想说服自己顺应这世界的规矩，可到底没有做到，顾虑他是真的，不想再要他也是真的，想离开是真的，厌恶他有其他女子与孩子，不想再对他好了，觉得累了也是真的，她想做自己，而不是就困在后宫里，可他当时觉得自己连朝堂都能掌控了，她一个女子还能说不想成为他的，他都气疯了。

时隔多年，又与她纠葛起来，少不得就惹了后宫某些人的眼了，而后就是冷宫一场大火，她死了。

一时，他没觉得多悲伤，仿佛一点儿也不悲伤，很平静的接受了这个消息，直到显王都长大了，他偶然发现这孩子的眉宇与她长得好像，他才惊觉她死了，他大病一场，那之后，他总想起她，直到如今，想起的更频繁了。

宁王正等皇帝一个回复呢，结果皇帝沉默了好久，久到他冷汗簌簌也没说出什么话来，他心里真的怕，怎么可能不怕，他生死就在此刻了。

可他也不敢再开口，只怕多说多错。

终于，不知过了多久，皇帝才又重新开了口：“此事查实前，你不得出王府一步。”

宁王心里一紧：“儿臣遵命。”

直到了外头，冷风一吹，这会儿已经顾虑不上那白姑娘了，之前他恨得牙痒痒，但是这会儿她是什么下场已经无关紧要，人一定是活不成的，他只知道这事儿太大，若是查实，他就完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