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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章 正人君子

柳无恙先是怔住,遂后弯下腰,轻手轻脚将她拦腰抱起。

瘸着腿,抱着怀中娇小绵软的宋卿月,他走去将马牵了。

抱着人牵着马离开溪畔,缓缓的身影被落日在荒草地上拉出长长的影子。

回了官道,他将宋卿月轻轻放入车厢里,又轻手轻脚将她身子摆了个舒适的姿势。

弯腰艰难拱出车厢,他牵过道旁打着响鼻的马,套好马缰、络头。

手一撑车头跳坐上去,轻一扬鞭,“驾!”

……

宋卿月在一片“叽叽喳喳”的鸟叫声中醒来。

她迷瞪着眼四顾,回忆须臾,明明此前还在溪岸边,此刻怎么在车厢里?

撑起身子低头自顾,见一身衣裳完好,这才坐起身望出窗外。

天竟然放亮了……

她半眯着惺忪的眼,手搭凉棚,一望天上那粒红彤彤的太阳,又望向远处青山间缭绕的雾气,原此际已是清晨。

“咝!”

车头忽传入痛哼声,沉闷而压抑。

她一掀帘子,柳无恙高大宽厚的肩背现于眼帘。

柳无恙袍子和衬裤裤腿撩得高高,露出一条白花花、壮硕且毛绒绒的大腿。

大腿外侧,尚未愈合的伤口从大腿根下延至膝盖方位。

他正手执小巧的竹片,从放在身边的药膏罐子里取药,又捌手捌脚往伤口上涂抹。

许是太痛,他头勾得低低,手微微颤抖着,呼吸轻促。

宋卿月转了转眼珠子,顾意冷不丁一喊,“喂!”

柳无恙吃了一吓,手上遂一重,竹片戳痛了伤口。

他立时低哼一声,来不及再涂,忙着要放下裤腿袍角,手中的竹片不慎落入官道上的黄尘里。

宋卿月大笑出声。

爬出车厢,与他并肩坐到车头,垂下两只纤细小腿轻晃,哂道:“还怕羞?我早就将你看遍了!”

柳无恙扒拉下裤腿,闻听此言霍地抬头,呆问:“当……真?”

自然是吓他的!

宋卿月指向他的伤口,面不改色道:“可不!怎么,你这药不上了?”

柳无恙颤抖着眼睫,尚沉浸在她的话里。

宋卿月不耐烦问:“喂,问你呢,还上不上药了?”

她还要赶车,柳无恙占着车头太碍事!

柳无恙这才回神,目光落向黄尘里的竹片,“上药的竹片掉了!”

宋卿月想也没想,拔出头上的银簪往他手中一递,“给你!快些!”

可即便她当真看遍,柳无恙哪好意思再将裤腿挽起?

宋卿月见他只脸上红一阵、白一阵,就是不动,便索性自己动手。

她跳下马车,快速上撩裤腿,用银簪从药罐里挑出药膏,放轻了手脚给他上药。

“昨夜是你将我抱回车里的?”

柳无恙盯着她纤长的手指莫敢抬头,却淡道:“不是我,还能是鬼?”

“可不是鬼么?讨债鬼似的!”

“就凭昨日你所说的那番话,咳!”柳无恙轻咳一声,“你该庆幸,我不是色中饿鬼!”

她手一顿,抬头迷茫看他。

柳无恙意识到不妥,慌一垂睫,避开她的目光。

宋卿月在脑子里将昨日的话过了一遍,怎么也想不起哪句话,跟‘色中饿鬼’扯上关系。

她轻哼一声懒得理他,接着上药。

药涂厚了,她便拿指腹拭去一些,浑然未察柳无恙异样。

柳无恙脸腾地涨红,呼吸虽轻,却颇显急促。

未待她上完药,他忽地将她的手捉住,促声:“别涂了!”

说完,他麻利扯下裤腿。

也没顾上整理外袍,落荒而逃般,躬着身子就爬入了车厢。

“做什么、做什么呢?”

宋卿月莫名其妙,回头一吼柳无恙,只道他娇气嫌疼。

“爱涂不涂!”

柳无恙却只闷在车厢内没出声。

她悻悻盖好罐子,一掀帘子将罐子递入,“拿去,收好了!”

柳无恙目光躲闪着伸来手接。

她一皱鼻嫌弃:“此前还自己拿刀剜肉,我给你上个药就受不住了?柔弱给谁看呢!”

柳无恙抱着膏药罐子,微蜷着身子,百口莫辩,将目光呆呆落向窗外。

宋卿月跳下车,从绑在车厢后的袋子里倒出一木盆豆饼,送至道旁吃草的马头前。

等马吃豆饼的间隙,柳无恙缓过了劲。

他从窗口探出头来,正色向她道:“现正炎夏,这般赶路马受不住!”

宋卿月倚着道旁一株老槐树,蝉鸣声声里,她抬起眼皮望向他,露出副洗耳恭听的模样。

“上午可赶路,但到午时就不能再走,得找个荫处让马歇歇凉,喝喝水。待下了暑,黄昏时再出发。”

“你昨夜赶了一宿车?”宋卿月问。

“半宿!”柳无恙淡道,“马也是要睡觉的!”

见马将豆饼吃完,宋卿月捡起木盆,毫不客气道:“既然你能赶车,还擅驶夜路,夜里的车就你来赶!”

没半分犹豫,柳无恙应声:“行!”

待宋卿月归置好物品,套好马跳上车一掀帘子,见柳无恙已倚着厢壁睡着了。

她目光淡淡定住。

柳无恙俊朗的脸上满是疲惫,发髻也乱蓬蓬的,心中还是微微一动。

赶了半夜车,后半夜却没进车厢来打个盹,更没对她起什么不良心思,还算个正人君子!

轻轻放下轻帘,她轻声起驾。

放缓缰绳,减缓颠簸,以便让柳无恙睡得舒坦些。

一路安静行到正午柳无恙都没醒,想来累乏得厉害。

待青翠山尖挂上了夕阳,她将马车驶入道旁的树荫里。

温顺的青騘马跑了一上午,毛孔都泛着涔涔汗光。

一待她取了络头,解了缰,青騘马立时在林间撒欢了一阵,随后开始啃草。

宋卿月轻手轻脚爬入车厢,见柳无恙倚着厢壁睡得满头大汗。

她心上一动,目光落在他胸口。

只可惜柳无恙全然不怕热一般,双臂抱在胸前,将胸口护得严严实实。

她失望一撇嘴,将车窗的缦子掀起,以便风能吹入,可使闷热的车厢凉快些。

待她小心翼翼拖出干粮包袱,正要缩回身子,却听柳无恙急促道:“母妃……母妃……”

一抬眼帘,见柳无恙剑眉深蹙,眼皮急跳,面色痛楚,显然被魇住了。

只她没有听清他在唤什么,嘀咕一句:“什么穆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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