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章 身姿养眼
柳无恙将包袱放于桌上。
打眼一望床榻,走过去将一床薄褥抱起,远远铺于离床榻八丈远的窗下。
“我睡这里,你睡床上!”
她咬了咬唇,轻声:“我、我想沐浴,还想洗头!”
柳无恙转身出了门,等了没多久,扛回一只陈旧泛褐的大木桶。
“太晚,去客栈伙房烧水来不及,要不打几桶井水给你?”
“行!”
盛夏炎夜,赶了数日的路,便是潲水,她也能捏着鼻子跳下去洗个痛快。
柳无恙打回几桶水将那木桶装满,一望她道:“洗吧,好了叫我!”
宋卿月随口道:“你不也洗洗吗?”
柳无恙怔在当场,喉结上下涌动几番,艰涩道:“二人共浴……怕不太好!”
宋卿月寒脸朝他扔了只枕头,“想什么呢?”
柳无恙回过神,红着脸接住枕头又抛回榻上,低道:“我一个大男人,在后院的浣衣台边随便冲冲就是。”
待他出了门,宋卿月立时将门栓好,又将窗户闭得死死。
出行前,她备了好些细软装在包袱里,包括路上沐浴用的澡豆。
解发褪裳后,“哗啦”一声,她钻入满盛井水的木桶,发出“呼”的一声低呼。
井水寒凉,足以惊走浑身疲惫,将她昏蒙蒙的脑子激得清醒。
上房位于客栈最高处,但依然能听到楼下院子里,歇脚客们出出进进的低语声。
“哗啦啦”的水声里,她慢洗乌发轻搓身,畅快之处还哼起了小曲儿。
手搓纤臂,她哼:“大车槛槛,毳衣如菼。岂不尔思,畏子不敢。”
手搓脖子,她哼:“大车哼哼,毳衣如璊,岂尔不思,畏子不奔。”
翘起纤足架在桶沿上,她收堪堪收了个尾:“榖则异室 ,死则同穴。谓予不信,有如皦日……”
哼完一曲,她搓着纤腿的手却停了……
脑子抽了?怎唱起赶车人私奔的小俗曲儿来?
虽心下自责,脑中却无可救约地闪过柳无恙宽厚的肩背,和被夜风吹散的乌墨发丝……
“啪”
她一拍额头,将脑中莫名其妙的人影拍了个稀碎。
“可洗好了?”
屋外,近在门口咫尺之距,柳无恙的声音响起。
她蓦地一惊,将手手脚脚收回桶中,更将身子尽浸入水下。
两只白嫩嫩的手扒着桶沿,颤着满沾水珠一眼睫,疑问:“你这么快就洗好了?”
“我就没走……”
柳无恙声音轻轻,“这里不比家中,留你一人在屋中沐浴……我不放心!”
宋卿月心尖子便是一颤,轻应一声:“……嗯!”
嫁人五年,她还未曾被人如此上心过。
回过神,她慌忙快洗起来。
待洗好头发,洗好身子,她“哗啦”一声从木桶里出来,未及擦干身子便从包袱里翻出一套粗麻常服换上。
拿着帕子吸拭发丝,她冲门口轻声:“我洗好了,你去吧!”
柳无恙应了一声,随即脚步声远离了房门。
宋卿月打开雕着兰花的窗扇,倚着窗口缓擦着水流嘀嗒的发丝。
目光下落,见柳无恙拎着只木桶走入了后院。
静看他从井中“哗啦啦”地汲水,拎水到后院西墙边的浣衣台边,然后,他抬头四望。
打开窗户时,宋卿月也没想到这窗户是朝后院开着的。
见柳无恙抬头望来,她没由来一慌,快手将窗扇合上。
双手怔怔攥着发丝,心“扑扑”直跳。
柳无恙要冲凉,那还不得脱掉衣服?脱掉衣服,那钱袋不得放于一边?
一思及,她又将窗扇悄摸摸启开一道缝。
下望,后院昏暗的光线里,依稀可辩柳无恙正解开外裳,将衣服放在浣衣台上。
机会?她眼前一亮。
虽柳无恙看着可靠,但人心隔肚皮,保不齐柳无恙说的话是真的。
若他当真在到了上京还将她杀了,将钱袋昧了,多亏了这次偷回钱袋的机会?
机不可失,失不再来!
她将手中的帕子一丢,撒脚就往屋外跑,一溜烟下了木梯,遁径悄摸摸溜入后院。
后院,除了屋檐下掌着盏昏黄的牛皮防风灯,再无其它光照,整个后院笼在微弱的光线里。
“哗哗”的水声里,她见粗石浣衣台后柳无恙正背着身子,拿着葫芦瓢往身上浇水。
她蹲低身子,一点一点接近浣衣台。
一待双手触到浣衣台底湿滑的青苔,心下顿生一阵恶心。
“哗哗”的水声就是头顶响着,想到柳无恙是背着身子,她便壮着胆子一点点撑起身子。
将将冒了个头,露出两只眼睛齐平于浣衣台,便看到台面上柳无恙散放的衣袍。
她心下大喜,飞着眉,瞪大眼,无声伸出一只手,于那堆衣袍里一通摸索。
未料,她不能启及的头顶,一双朗朗星眸正定定看着她作乱的手。
待见她的手伸入袍兜乱摸,“啪”地一声,她手背立时吃痛,挨了重重一个巴掌。
“哎哟!”
她痛呼一声。
一抬头,恰见柳无恙飞快抱起台上的衣袍,挡在不着寸缕的身子前。
微弱的光线里,柳无恙发梢眉睫都带着水珠,寒着一张此刻分外威严的脸。
他轻斥一脸无辜的宋卿月:“还不转过身回屋里去?”
她蹭地站起身子,想骂又觉理亏,虽然那钱袋是她的!
找了个由头,她恼道:“下手那么重,手背都被你打红了!”
虽被半人高的浣衣台挡住了紧要部位,但柳无恙还是被她盯得涨红了脸。
背过身子,他冷道:“打你算轻了!再偷钱就剁手,偷看就剜眼!”
宋卿月本气鼓鼓瞪他,忽地懵住。
痴长二十一年,她还未见过男子的后背是长这样的,那宽阔的肩背上长的不是肉,是“铁疙瘩”。
大大小小“铁疙瘩”一块一块的,拼接有致、排列有序,竟然分外养眼!
“还不走……”
柳无恙虽未转身,却能感应到背后那双直勾勾的眸子。
他心下一怯,身子不自觉下蹲,将自己不着寸缕的身子全然没入浣衣台下,不让她再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