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4章 不会再丢下她。
严穆从来不是会解释的性格。
而且这事,他也无法解释。
他若是跟夏听婵说,当初你阿婆找过我,让我离开你,未免有告小状的嫌疑。
这从不是他能做出来的事。
李玉芬笃定这一点,她老而弥坚:“你离开的事,一直横亘在中间,婵婵最怕被人扔下,你确定你能解得开她的心结?”
严穆半张脸隐在暗中,窗外的风吹过,他石化一般,像是一座被打磨过的雕塑,有着它的坚硬。
只是那心,已经碎到拼不成完整了。
“阿婆,”他嗓子嘶哑,说的艰难而缓慢,“我不会再丢下她。”
他不善言辞,说不出动人的山盟海誓,拍胸脯赌咒发誓也不会。
他只说自己能做到的事。
那年他有许多不可为,每每在夏听婵对他说一些对未来的期许时,连回应都不敢给她。
他活的清醒又克制,唯一的出格,是让自己动了不该动的心,接触了不该招惹的丫头。
这么多年过去了,他有所成,她也长大,又恰好还没喜欢的人。
严穆忍不住心生欢喜,认为是上天可怜自己,在恰如其分的时间里,给了他一次机会。
她说他们不合适,她说不喜欢他了。
可严穆不想放弃。
他孤独寂寥小半生,首次出现想要一个人的偏执。
他放弃不了。
不可能。
严穆抬眼,用平静的语气:“阿婆,我们已经是夫妻。”
谁都改变不了。
那本证书,有法律意义。
“随你们吧,”李玉芬知道改变不了这个事实,她苦口婆心,“夫妻过日子,适合的相处方式是在各种摩擦中找到的,别怪我偏心,不把当年的事情告诉婵婵,若是未来发现过不下去了,依她对你的防备心,应该可以全身而退,不至于像当年那样伤心。”
李玉芬的意思很清楚,事已至此,她知道夏听婵跟他是因为交易,既然是交易,夏听婵就不会投入感情。
未来,她若是愿意再度对严穆敞开心扉,说明已经找到适合的相处方式,愿意退让、包容、理解某些问题。
若是发现两人的矛盾不可调和,抽身时也容易。
而且,夏听婵已经没什么亲人,李玉芬希望能借严穆的手,照顾她一二。
这想法和打算非常自私,出于李玉芬的私心,为了给外孙女留条后路,她愧对面前的年轻人:“作为补偿,那块沉水香,阿婆送给你。”
严穆波澜不惊:“阿婆,你的心愿,也是我的。”
他不需要任何补偿。
他没有任何损失,反而感恩戴德。
眼前的这位老人,殚精竭虑的是在为夏听婵谋后路。
李玉芬笑:“那你就当帮婵婵收着,这次,大张旗鼓请了胡老先生,怕是风险很大吧,万一我下不来手术台,她舅舅们不会放过她的,有你护着她、护着这块沉水香,我才放心。”
所有事情,她不说,但心知肚明。
这话有托孤的意味。
严穆望着这位眼盲心却亮的老人,郑重嗯了声。
“好了,既然领了证,”李玉芬说,“晚上就留这吃饭吧。”
“好。”
李玉芬借口要休息,先回了卧室。
在客厅坐了两分钟,严穆起身,他走到夏听婵的卧室门前,定了两秒后,敲了敲门。
里面不知道在做什么,隔了一会才传来一身:“进。”
严穆顿了顿,转动门把手,推开门后,映入眼帘的,是小公主似的房间,夏听婵正站在雕花铁窗前接电话。
她换了身衣服,小吊带加碎花短裤,裤子只到大腿,布料飘逸,垂感很好。
露出来的腿骨肉均匀,粉白皮透着健康的珠光,像新鲜出炉的糕点,让人情不自禁想要尝一尝味道。
严穆艰难的别开脸,走过去把她掉到地面的笔捡起来。
下一秒,夏听婵瞳孔缩了缩:“你先出去。”
“……”
沉默。
夏听婵把电话挂了,推着他往外走,巴巴补充:“你、你……我房间不换衣服不能进……你不能进我房间。”
严穆:“……”
语无伦次地讲了几句,夏听婵干脆闭嘴,把卧室门关掉之前,她往客厅瞧了一眼:“谈好了?谈什么了?”
严穆言简意赅:“阿婆留我吃饭,让我从酒店搬来这边。”
“……”夏听婵瞠目,“她、她让你搬这边?”
严穆瞥她:“嗯。”
夏听婵默了默,不大相信。
“我去问问。”她甩下一句。
然而还没走开,她手腕被男人精准的握住。
严穆咽咽喉咙:“阿婆让我们准备晚饭,说……一家人一起吃个饭。”
夏听婵狐疑,总觉得这两人谈的太过顺利。
“晚饭想吃什么,”严穆没敢看她,难得的心虚,“我来煮。”
瞧不出来什么不对劲,夏听婵泄下气去,她脚步一旋,背过身:“我先换身衣服。”
说到这,她想起刚才的事,又下巴抵肩回头:“严穆...那什么,我有一点点的小毛病...”
她拇指和食指夹起一条扁扁的缝隙,颇有些扭捏的姿态。
严穆唇角翘了下:“你说。”
“我的卧室...”夏听婵气弱,“要换衣服才能进。”
严穆鼻息透出一丝笑:“好。”
“......”总觉得那话怪怪的,像是在邀请他进去似的,夏听婵耳骨渐渐淤积出红,“不是让你进去,你不许进去...就提醒你,从外面回来,不换衣服,不能进。”
她就这么一点点强迫症似的毛病。
严穆了然:“好。”
“......”
越说越奇怪了。
夏听婵也解释不清了,她颓丧转身:“算了。”
“夏听婵。”严穆唤住她。
等她回头,男人冷沉的眉眼浮着笑:“我记住了。”
“......”
回到房间后,夏听婵背靠在卧室门板上。
门板冰凉,寒意浸着她裸着的肩背。
隔着一扇门,她听见严穆趿着拖鞋往厨房走的声响。
那声音沉稳,像他的人一样。
而他最后的那句“我记住了”,让夏听婵恍惚觉得,这是一句迟来的回答。
回答她当年各种闹他,将自己的小习惯讲给他听,再不讲理的逼问他,你记住了吗?
那时候的严穆总是沉默。
但就在刚刚...
所有她曾经问过的,那些年幼时候的——
你记住了吗?
在八年后的这一天,得到了回答——
我记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