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青帝后裔
宏明一头青丝未束，垂在肩膀，单薄的中衣外套厚重的皮毛大氅，发红的脸膛仍然散发热气。
明显是不及穿衣，一路跑来了竹青馆。
皇上睡在御和殿，能跟竹青馆的宫人差不多同时到达，说明他比巡夜的人更早发现竹青馆的异状。
倘若是竹青馆的暗哨去报告，怎能留着皇后与青蛇面对面，不来救她？
皇上在这里留下的是何种眼线？
不是她疑神疑鬼，而是华英国这个国家非凡人所建。
太祖太华乃青帝龙神之后，据传能显化成巨龙。
与凡人代代混血逾千年后，现如今的皇族除非触摸过玉玺，否则与凡人看起来没有差别。
即便如此，神通妖法在华英国不是稀奇事。
皇城有神只守护，妖鬼之流难以现身。
其他常人想不到的神仙手段就不少了。
别的不说，四大世家之一的涂氏，乃巫觋之后。
皇上要在她不知道的情况下监视她的一举一动不是难事。
那是不是意味了……她刚刚扒住沉舟的样子被皇上知道了？
“皇后可有……”
宏明扫过一圈屋子，确认没有异样，正想询问皇后状况，一回头发现她在啃手。
她的白罗中单被汗水浸了个透，黏在身上毫无知觉。
这模样在寒夜里吹上一阵子风，马上会着凉。
这小丫头怎么不懂照顾自己？
宏明走到床边，用狐毛大氅把她卷在臂弯里。
卷完想起，这不关他事。
想松手已经来不及了，只能装模作样继续夹住她。
关翎不喜欢被皇上夹着。
但想起傍晚刚因为同样的举动得罪过他，周而复始难免撩起他心火。
人在胳膊弯，不得不低头，先忍耐一下吧。
搜索房间的宫女除了青蛇的尸体，还找到了其他东西，一并用丝帕裹着递了过来。
她们端来的托盘里，有蛇尸，几枚银针，绑着黑绸的石铃，以及一撮不知道什么动物的金毛。
“传吴泰义。”
宏明对青蛇的尸体皱了皱眉，又用手按了按眉心。
他今日两次走进竹青馆都思绪混乱，总觉得有许多相似的片段与正在发生的事混在一起。
仿佛这些事发生过不止一次。
可要他说出具体发生了什么事，他又无法把脑海里的画面串联起来。
过去他偶尔也会有这种奇怪的既视感，皇后在竹青馆醒来这一夜，这种感觉变得频繁。
难道是他早朝时讨论榕城灾情，透支了精力？
这件事交给鱼楚风去管吧。
他需要休息一下了。
门外传来脚步声。
一名御医模样的中年男子跨进屋子，一眼瞧见皇上大氅里探出的半个小脑袋，赶忙在御前跪下。
宏明示意宫娥把青蛇交给他。
吴御医由随身药箱里拿出一卷镊子，捏住蛇嘴，取出一支银镊，夹住蛇牙。
旁边的宫娥递过杯子。
由蛇的毒腺里滴出几滴毒液。
关翎胸口有股古怪的不安，见宫娥要拿走杯子，赶忙问她。
“你要把杯子拿去哪里？”
“回殿下，这些毒液要拿去太医院。”
“皇上，能否麻烦皇上给毒液贴上封条，再请信得过的公公随行？”
宏明愣了一愣，随后点了点头。
手捧瓷杯的宫娥明显有些慌乱，紧低头不敢抬起脸。
待他们离去后，吴泰义开口回话。
“回陛下。此蛇名为七步断肠，出自西南濯州，毒性刚猛，咬人之后七步内可要人性命，因此得名。”
“既出自西南濯州，为何会出现在竹青馆？”
吴泰义沉吟了片刻，回答说。
“七步断肠公蛇有毒，母蛇无毒。刚刚的蛇有毒腺，乃是公蛇，看尺寸，破壳不到月余，应该是有人带入宫中。”
为何有毒蛇出现在皇宫，答案昭然若揭，宏明没再继续问话。
他打算扬手要吴御医退下时，皇后插了一嘴。
“若有人图谋不轨，怎不用体型更大毒液更多的公蛇，而用破壳不久的小蛇？”
“这……”
吴泰义一下被问住了，说话支支吾吾。
“吴御医是否有话未说？”
宏明瞪了他一眼。
这一眼，吴泰义一阵哆嗦。
“回……回皇上。七步断肠公蛇有毒，与普通蛇尺寸差不多，最长不过几尺。母蛇尽管无毒，成年后身躯却会暴涨，小的粗如水桶，大的甚至要数人合抱……”
“什么？”
宏明有些惊讶。
单听公蛇有毒，母蛇无毒，一定会认为公蛇危害较大。
可依母蛇的尺寸，哪儿需要有毒？
吴泰义脸色发白，犹豫来犹豫去，不知道该不该说下去。
“吴御医可知欺君之罪，株连九族？九族之内，不止包括你的妻儿父母。”
皇后探出皇上臂弯的脸有些可怖。
宏明由她的话里听出了弦外之音。
他招手叫来一旁的传事公公，耳语了几句。
公公领命走出了门。
门外不大会儿有人送来了茶。
皇上挪了挪皇后的位置，抱她坐到膝上。
有公公把茶端到她面前。
她发现是酸梅汤。
“皇上，妾身没有怀孕。”
“免得你吐在朕身上。”
她手按着胃，不停深呼吸，再加上脸色由红转白，看起来像是要吐。
宏明不通医术，只是这样感觉。
关翎懒得争辩，捧起杯子浅浅喝了一口。
这是做成酸梅汤口味的药茶，一口下去，她不适的感觉轻了不少。
同时她也留意到，憋在胸口的浊气下去后，身体仿佛变重了。
这副躯体原来轻盈得好似没有肉身，现在跟普通人没有差别。
这不算什么大事儿，她没多问。
约莫过了一个时辰，宏明派出去的公公回到竹青馆。
为免吴泰义跪太久，麻了腿，皇上早给他赐了座。
见到公公进门，他心惊肉跳地重新跪下。
“问题已经解决了。”
公公在皇上耳旁小声回报。
“你妻儿、父母已经无碍。有话快说。”
“谢皇上！”
吴泰义用力叩头。
“七步断肠的子蛇与母蛇有不同寻常的联系。母蛇可以循着子蛇的血迹与毒液找来！”
难怪贼人放了一条不起眼的小蛇进来。
哪怕是毒蛇，那么丁点儿大的东西，暗卫发现后完全可以一刀斩杀。
届时神不知鬼不觉地留下子蛇的痕迹，引母蛇来此。
不过……
“你说母蛇身躯庞大，需数人合抱？”
“七步断肠公蛇最多数尺，母蛇却可能长达数丈甚至数十丈。据传，大的甚至盘曲起来，宛如小山。因此只能躲藏在西南濯州的深山里，很难闯入附近城镇。”
“既然如此，那种庞然大物，也不可能闯入京城啊……”
宏明凝神静想。
纵使留下子蛇的毒液血迹，有什么用呢？
母蛇根本进不了京城。
而且皇后好像知道吴泰义隐瞒了一部分事情？
要自己把七步断肠的毒液密不透风地送去太医院，是因为知道半途如有洒漏会引来七步断肠母蛇吗？
“皇后……”
他低下头，想要详细询问皇后此前举动的含意。
皇后在他腿上好似困了，脑袋一晃，蹭到了他的肩膀。
刹那间，一片血海浮现在他眼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