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章 风流夜话
关翎沐浴完，头发没干。
她姿势不雅地靠在枕头上继续看书。
红袖每日卯时起床，太阳落山不久就困得不行，早早去配殿睡觉了。
由于皇后不喜欢生人伺候，其他宫女退到了殿外。
屋里仅留下了宁则。
“宁公公也去休息吧。”
她对宁则挥了挥手，宁则并不搭理。
他名义上是皇上派来伺候她的奴才，实际听命于皇上，每天跑到皇上面前报告她的一举一动，不怎么听她话。
关翎看书看得兴起，他既然不理，她懒得多说话，干脆翻身趴在枕头继续看。
宁则取下香炉的盖子，往里添了几味香料。
那几味香料，味道倒挺好闻。
待关翎察觉四肢酸软无力，脑袋发懵时才意识到不对。
“公公想干什么？”
宁则没有答话。
走到床前，拿走她手里的书本，把她拉下枕头，塞进被子里，然后脱掉了宽大的宦官袍，钻进了她的被子。
这不就是她之前见到的那一幕吗？
她懂了，是媚药跟抓奸的戏码。
除了避子汤以外的话本另俩法宝出现了！
有句话叫无巧不成书，在关翎看来，应该是无媚药不成书。
媚药对于话本的贡献是巨大的。
一开场代替原主睡她新婚相公的新人物们，为了顺理成章，需要媚药帮助。
深宫大宅为了陷害情敌放荡不贞，需要媚药帮助。
地位身份悬殊，正常情况下连面也见不到的公子小姐之间想牵起姻缘，需要媚药帮助。
有了媚药，就有了道德护航。
月老与其拿红绳，不如常备媚药。
药一对，成一对。
关翎有些害怕有些向往的神物登场……她却没有丝毫感觉。
宁则双手撑住床褥，趴在皇后身上。
关翎看了他一眼。
宁公公皮肤晶莹剔透，毫无瑕疵，双眼清澈见底。
眉梢眼角嘴唇鼻梁……所有说得出名字的五官，全都长得无可挑剔。
雪白的睫毛又浓又密，覆盖了一半眼眸，对着她轻微忽闪。
不愧是传闻里的“宁如雪”，近看更好看了。
关翎歪了歪头。
难道这就是媚药的效果？
不是说要全身燥热，从丹田开始像有一股邪火往上蹿吗？
她没感觉呀，倒是肚子有点凉，可能小日子快到了。
根本没用嘛。
服完媚药难以自制，跟酒后乱性看来一样，都是欺骗无知群众的借口。
“公公要是困了又不想去配殿睡觉的话，可以让人搬张榻进来。不要钻到我的被窝里。”
皇后对宁则挤了挤眉头。
那个表情的意思难道是“震怒”？
皇上比皇后年长九岁，有他对比，皇后显得更小。
不管怎么端架子，都没什么威仪。
不仅外貌，这躯壳里的人也是。
宁则垂下头，用鼻尖轻轻碰了碰少女的鼻子。
床上的小人儿“唰”一下红了脸。
“干、干什么？”
皇后急忙捂住了鼻子。
宁则叹了口气，视线移向了堆在床角的书本。
虽说在皇上面前表现得性情粗糙，实际她大部分时间安静且怕生。
男人也有厌恶同性触碰的。
不过皇后的样子分明是出于害羞。
那是与人接触不多的女子常有的反应。
由她平时的一颦一笑一举一动，宁则无比确信她是女孩子。
皇上非要他试探，他不得不遵从皇命。
他稍稍俯下身，距离皇后的脸近了一些。
“殿下今日提及五年前彤关大败，那是否知道，由于西北战线溃败，皇上不得不御驾亲征？”
关翎知道。
宏明推行变法的第四年与鹘霜结盟，出兵天城。
年仅十八岁的皇帝前往西境挂帅，话本里那些两极分化的评论就是这么来的。
原来……他那时候就知道边军被禄蠹侵蚀一空，弄不好还与他国勾结，假借战事掩饰贪腐，所以不得不亲自前去龙溪领兵。
“陛下继位并非国泰民安一派祥和，而是宗亲权贵彼此勾结，架空皇权。”
宁则的脸越来越近，灼热的呼吸触到关翎脸上。
“恶意蛀空朝廷权力的事不仅发生在边境。为了将朝上的虎豹豺狼诱出来，皇上少不得用些见不得人的手段。”
关翎知道。
她看到宁则的第一眼就知道。
朝野传说皇上身边有位姿容胜雪性情冷漠的漂亮宦官，见识过他另一面的全赴了黄泉。
“奴才比殿下想象得更加擅长伺候人。”
宁则朝她的锁骨低下了头。
雪白的发丝垂到了她的脸庞。
“且慢！容我想想！”
皇后一掌“呼”在他胸口，没推动他分毫。
宁则一时困惑，停下了动作。
不管深宫幽情还是才子佳人，甚至演义列传全部有一个不成文的规则。
男主不管如何风流滥情，只要浪子回头就能当作什么事都没发生过。
女主与超过一个以上的男子关系亲密，那作者很可能被读者举着菜刀问候。
当然也有部分读者喜欢反其道而行。
不过这群读者一万年买不了一百本。
读者们喜欢看各类公子为了女主明争暗斗，又希望除男主以外所有人对女主发乎情止于礼。
不是男主，在这种话本里一定要对自己有极高的道德要求，不管对外表现得多放浪无耻，都只能停留在语言，不能上升成行为。
她是要争取成为女主的人，更加需要留意这点。
宁则假如对她做了超乎礼法的事，她往后只能跟宁则厮守一生了。
这件事她需要慎重考虑一下。
宁则看皇后托起下巴，时而看看自己，时而瞄瞄天花板，不知道在想什么。
皇上之所以命他，而非瑰姿艳逸的女子去勾引那些王孙公子，因为行事龌龊的公子里有不少人长得一表人才，谈吐超凡脱俗。
派女子前去打探，容易生情，乃至坏事。
同样，假如有人在王慕晖的躯壳里投入其他灵魂，借皇后的身份接近皇上，那很大可能也是假凤虚凰。
他投进香炉的药物可以把人的情绪与欲望放大百倍。
深宫寂寂，一直克制本性，到这一刻应该暴露了。
可皇后的反应完全出乎皇上与宁则意料。
她没义正言辞地拒绝宁则，也没有乐不可支地上钩，反而郑重其事地像在考虑终身大事。
宁则长得不错。
关翎来回瞟着宁公公的脸。
虽然不是她喜欢的类型，至少不让人厌烦。
因为是公公，不太可能半途杀出非要给他当妾的青梅竹马、救命恩人、王府小姐等等角色。
万一王业卿突然从袖子里摸出个私生女，也不可能跟王慕晖的庶姐庶妹有染。
更不会有怀了他孩子的往日好姐妹吵上门。
反正她的目标是活到结局，相比其他，活命第一位。
少点其他角色，少点被人取而代之掉回女配的风险。
这样来看，宁则可能不错。
不过他是皇上心腹。
哪天她偷跑，宁则会不会去跟皇上告密？
对了，他是皇上心腹，怎么跟她幻视的一样跑来染指皇上的正妻？
“公公这样做，不怕皇上知道吗？”
皇后龟爬一样的反应终于跟上了眼前的现实。
宁则翘了翘殷红的嘴唇。
“殿下高看深宫内苑了。诸多娘娘终年看不到皇上一面，与内臣暗通款曲不是秘密。皇上将奴才赐给娘娘，原有此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