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8章 惊弓之鸟

耸了耸肩膀，疏松一下筋骨，又做了几个热身动作，张小石才在就要被“万众瞩目”的目光掐死下，抬起了他的强弓。

这怪不得旁人，实在是这张小石过于该死，明明知道现在是一个什么时刻，他偏偏要故意而为之，只不过因为现在的张小石是主角，而秦人又最讲究纪律，旁人无法干涉罢了，否则早就有无数按耐不住的人群从附近跳出来，用口水将张小石淹死了。

而，抬起五石强弓的张小石，和在之前懒洋洋神态的张小石立刻豁然不同，好似两个人似的，现在的张小石，脸上严肃认真，没有一丝嬉戏的韵味，精神高度集中，有若猎食的猛兽。

只见他眼睛平射，强弓高举。

手，稳定而有力，弓，强劲而厚重，手弓一体，弓如满月。

看到这里，王贲心中一片死灰，他知道张小石的底细，张小石是一个不会射箭的人，第四军大将军张小石的功术确实是高到无人能及，但是，他的马上骑射功夫也是有目共睹的，只要是西北边疆军团出身的军人都知道，张小石的骑射是多么的糟糕，糟糕到你就算在他的身边十米，他也不会用弓箭射中你。

所以，王贲才会主动请缨的建议，和张小石比试骑射，正是由于他的坚持和提议，所以右相杨泉君才会釜底抽薪的出了一招。

然而，就是这样一个箭法奇差的人，以现在的这种精神状态，怎么看也不像是一个不会射箭的人，以张小石如今的态势，就算称之为神箭手也不为过。

只要这箭一出，王贲——

死，定，了！

所有人都肯定的感觉到了这一点。

“呼！”

王贲吐出一口紧张的气息，静静的听着自己的心跳声，他不知道自己还有长的时间就听不到自己的心跳声了，也许，是三刻，也许，是弹指，这取决于张小石手中的箭。

在他胯下的千里驹似乎也感应到张小石的杀意，一动不动的在原地伫立，不敢妄动。

张小石的搭在弓弦上的手指，一根根的松开，一根，两根，三根，只剩两指，只要再松开两指，王贲的生命就算是到了尽头。

坐在赢政附近的老将军王陵显得有些坐立不安，几次要站起身形说话，最终都没有开口，只化作了一声长叹，看来他是放弃了发言的机会。

而在他身旁的鹿公就显得安静了许多，静静的一言不发的看着皇家校场的中央，眼眸中华光闪烁，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只有高坐中央的赢政神色不动，被王冠垂链遮挡住的眼神一波一波的放射出来，有若深湖海怪，让人不敢窥视。

王贲凝视着张小石那张五石强弓的箭矢，只见尖利的箭头在轻风中似乎微微的振动，和着风韵一般起伏，王贲不禁旷想，想不到自己也有死在箭下的一天。

以现在王贲的状态，只要是一个会射箭的人，能够射中死靶的人，就可以要了王贲的小命。

目光，从那根闪着死亡寒光的尖利箭头上缓缓移开，王贲决定再最后看张小石一眼，看一看这个让自己最后离开尘世的人，在杀死自己的那一刻，到底是一副什么表情，是同情，是怜悯，亦或是是无情，嗜血，又或是，自己从未看到的表情。

自己在杀死他人的时候，是不是也是这样的一副表情？

在死亡的威胁下，王贲前所未有的放下了所有包袱，心境隐隐有突破三花聚顶的趋势，如果是在平时，王贲一定是大喜过望，可惜它来的不是时候，就像是一个女人正准备好了一切，却发现自己的大姨妈来了一样。

王贲的心情，异常的复杂。

“砰！”

在接触到张小石那双眼睛的时候，王贲不知道自己的耳边为什么会突然传来一声巨响，像是春日惊雷一般震破自己了的耳膜，接着就看到张小石那双眼睛诡异的幽幽内转，不断有血色的光华从中闪出，然后他的心神一阵恍惚，就听见了张小石那张五石强弓弓弦收放触碰的声音。

“嘣！”

张小石口中爆出一个蕴含声音变异神通的字音。

在一声弓弦收紧触碰的声音中，王贲恍惚中看见，一支带着狰狞的死神骷髅头像的箭矢急射而来。

风声，在这时已经停滞，有的，只是箭矢划破长空的尖利啸声。

“哧！”

好似箭矢刺入肉体的声音。

“中！”

王贲自己不由自主的喊了一声，喊出之后，他只觉得自己的心房一痛，人整个的掉下了他心爱的战马之下，即使是人马合一，千里驹精通人性，也没有办法阻挡王贲的这一次滑落。

“扑通！”

王贲跌落马下。

“嘶！”

千里驹人立长嘶，似乎在为自己的主人的下场哀鸣一般。

“呲，呲，呲……”

远处的张小石一寸一寸的缓缓收回自己满月的五石强弓，而五石强弓却发出“嗞嗞”的不满的抗议之声，抗议张小石没有让它发出痛快的一箭。

“好了，别闹了。经此一役，你将名闻天下。”张小石安慰着五石强弓，强弓这才安静了下来。

“高，实在是他妈的高！”在平湖围观的武者中，突然冒出了一个突兀粗鄙的声音，声音虽然粗鄙，但是说话的人眼界却是不低，没有五气朝元的大成武者的境界，恐怕是无法明白张小石刚才到底对王贲做了什么。

围观的武者，也不仅是只有王贲和张小石的支持者，还是有高手存在的。不过，在这一声粗鄙的声音后，就再也没有听到此人的下文，而微观的人也由于精神过于集中在张小石和忘王贲身上，所以也没有注意到，到底是谁发出的这一声。

“确实是高！”在帝君附近的军方高手在心中松了一口气的同时，也不由自主的和着刚才的声音说了一句公允的话。

“好强大的精神力，好厉害的心理战。”鹿公的神色微澜。

原来，刚才张小石并没有把自己的箭射出去，而是运用了强大的精神力压迫王贲，而王贲也因为射出凤尾箭之后，心神的损耗过大，根本就没有足够的精神力应对张小石那有若实质的精神力，再加上张小石的声音变异神通，不由让王贲产生了错觉，误以为张小石射出了致命的一箭，所以自己被自己的心魔幻箭射到，不禁滑落了马下。

鹿公身为三花聚顶的顶尖高手，眼光自然不低，推测的与事实虽然有点细节上的出入，但是大体相差不远。

张小石的这一招灵感叫做惊弓之鸟，来自他的好友蒙毅对他说过的一个故事，故事很简单，说的是一只大雁被弓箭射过以后，伤口还没有好，再又一次听到弓箭射出的声音后，就以为有人用箭射它，于是拼命的飞，反而自己伤害了自己。

张小石将王贲射落马下也是运用这个原理，只不过其中的环节更加的复杂，他在早先的时候就已经对王贲设下了伏笔，为的就是让王贲感受到他不可匹敌的神妙功术的压力，然后在王贲的心神大损的时候，以他无可匹敌的精神力作为武器，在运用眼神通和声音神通，才将王贲这只惊弓之鸟惊落了马下。

鹿公还少看到了张小石的一个绝招，变异眼神通：幽冥血轮眼。他还以为张小石只使出了声音变异神通和强大的精神力，所以说，鹿公还不是五气朝元的顶峰武者。

不过，在场能够识破张小石的绝招的，绝对不出十人，因为今天的张小石给大家带来了诸多的惊喜，绝技频出，让大家都有些麻木了，所以都没有仔细的注意到张小石身上的其他秘密，毕竟张小石是道者，他们的从一个武者宗师的角度去观察张小石，自然会有很大的出入。

这时全场仍然是一片静寂，仍然没有从张小石那没有射出的一箭中回过神来，上一次张小石还未出箭就已经败了，但是，这一次却完全相反，他还没有出一箭，就已经胜了，巨大的反差让平湖附近所有的武者都一时适应不过来，还兀自在自己的精神世界中徘徊，幻想着这一切都是假的，可惜的是，残酷的事实就摆在他们的眼前。

“哗。”

“哗，哗。”

“哗…….”

…….

先是一两声的掌声响起，接着是一两片，最后掌声变成了一片汪洋大海，大秦的武者爱憎分明，也立场分明，虽然他们现在对张小石有些不满了，但是并不妨碍他们对于张小石的精彩表现的佩服，还是给予了肯定的掌声，并没有因为张小石那“骄横”的态度就对张小石有所抵制。

大秦，是一个尊重强者的世界，对于强者，他们从不吝啬自己的尊敬，也从不妨碍他们对于强者的挑战，特别是他们的敌人与讨厌的人。

在这之后，张小石的麻烦会不少，因为他就是大秦武者眼中的第二种人，他们讨厌的人！

“当！”钟声再次响起，把所有人的目光又一次拉回到了帝国的权力核心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