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知己

东方的天色渐渐发白，慢慢又开始发黄，宝石般的群星早已一一消失。太阳，从大秦国土的一方升起，翻腾着的紫红朝霞半掩在不高的大秦树后，向苏醒的大地投射出万紫千红的光芒。

逐渐的，火球一般的太阳拨开了耀眼的云彩，完全跳出了大地，把火一样的红光倾泻在平原上。青翠的绿草兴奋的睁着双眼，打着十二万分的精神迎接太阳，墨绿的眼神透着太阳的味道。

张小石慢悠悠的在草地上行走，像个悠闲的旅客般，时而驻足欣赏大草原的晨光，三里的路程却一晃而过。

迎面扑来一座雄城，虎踞山脉的险要之地，在金黄的阳光下，透着深深的血腥味，好似血染的凶兽一般，虎威城，王翦大将军的大营所在。

张小石缓缓的靠近，城墙上一名身着土色护甲身躯高大的守将看见，立刻飞奔而来，到了城门口下令开城，沉重的城门吱呀一声，缓缓向两边打开。

城门开后，那名身躯高大的守将急匆匆的赶了过来。

近了，只见来者头戴大秦青色精铁钢盔，披一身朴素的土色绣有虎形的武士甲，脚踏只差寸许齐膝的黑色战靴，身材高大威猛，比王当山气势更盛。体形甚佳，虎背熊腰，浑身上下充满男性的野性魅力。更难得国脸方目，两眼精芒透射若星辰初升朗空，厚唇直鼻，说不出的神采。

让人感叹，如此俊俏风流的英伟青年，居然深藏于军中大营，实在是令万千少女掐腕流涕。

来者在张小石的面前立足挺身，双手一抬，行了个标准的大秦军礼，动作间，一股军人杀伐之气直面而来，既而朗声开口道：“王翦大将军帐下蒙毅，前来迎接第四军张小石大将军！”

声音粗犷，震荡四野，却极富有磁力。好像一支飘忽不定飞行的回旋镖，呜呜呼叫，来往反复，绕人耳际，常人若闻之，恐怕心必为之一寒。

张小石看着身材魁梧的蒙毅，似乎没受什么影响，笑道：“你好好的君上使者不做，什么时候到王翦手下去混了。”

蒙毅不禁讪然一笑，唇弯少许，却如百花盛放，似乎这平原的绿草都垂下了少许头，莫能直视。这一笑，也使得他身上的军人气息减淡不少，显得平和近人一些，然不减其少许风采。

而后他开口直言对张小石道：“还不是为了见你。”语声稍停，继而又道：“小石，你为什么要走，你可——”

张小石不待他把话说完，就打断道：“好了，再说我翻脸了。”

蒙毅刚毅的面庞却不为所动，语声沉重的继续道：“你可知道上仙的实力吗？你——”

蒙毅下面的话无法再说出来了，张小石碧青的脸上几许亲和的笑容骤然浮起，好似孩童般纯真，幽幽的眼神就像古井里的深水一样盯着蒙毅，突然开口道：“让君上派出上仙的人是你吧？”语声虽是询问，语气却是肯定之极。

蒙毅斜抬头，看着高照的艳阳，艳阳虽热，却未能减轻一丝他内心如坠冰窟的感觉，继而缓缓低头道：“果然瞒不过你！”

“呵呵，大秦军里对我的实力了解最深的还能有其他人吗？”张小石亲和的笑容不减，依然是平时的神态道，“当初真不该救你。”

“是啊，你真不该救我。” 蒙毅的话语先是有些感伤，继而语声一变，没有丝毫的愧疚，直直的把话说了出来，道：“我始终是大秦的臣子，我必须以大秦的利益为第一！”

“那我现在要不要把你这个所谓的君上最宠信的忠贤干掉呢？”张小石的语声不变，还是平平静静的波澜不起，却没有人敢质疑这话中的含义。

蒙毅把头平摆，坚毅的目光与张小石直直相对，紧紧咬着牙关，方脸下颊之处，几丝土金色的肌肉凸了出来，粗犷慕迈的神态有若一头正在猎食的草原雄狮，原地矗立岿然不动，一句话也不说。

良久，张小石心中有点潸然，转移话题道：“带个话给你哥，唔，就说他又进步了。”

蒙毅身躯一震，目光有些雾气流溢，继而语声一转，轻快的道：“你别老是用长者的口吻和我哥说话，他比你大得多。”

张小石浑不在意道：“他自己认的，我又没强迫他。”

说话间，两人又回到了以前的关系。

七年前，蒙毅和张小石一起进入第四军，只不过两人进入第四军的目的不同，蒙毅身负君命，要夺取第四军的领导权，可惜早早就失败了，在第四年就被君上召回，但是当时在第四军的时候，两人却是生死挚友。而今，他已是君上身边的红人了。

说说笑笑间，两人不知不觉走到了城中心，虎威城很大，却很简陋，城中没有什么繁华的地方，想想也是，当初虎威城都是军人，一点居民都没有，而经过了这几年的大胜，大秦开始向西北的边疆移民，毕竟时间还短，现在虎威城中只有少数的居民，哪里会有什么繁华的地方。

这些居民多数都是一些小商贩，做些向军人兜售货品的小买卖，原本也是些在帝国生活并不是很好的人，所以不顾战乱的危险，移民到了这里。

张小石和蒙毅看着眼前平静的小街，蒙毅感慨的说道：“十年后，这里将会成为帝国繁茂的一大商业都城。”

他指着街中心，相对于繁茂城镇有些“破烂“的小广场，旁若无人道：“这里将会树立帝国西北的标志建筑——下山虎！…….”

一席话，蒙毅不禁说了半个时辰，张小石没有说话，只是静静的在一旁听着，仔细一看，却原来是站着睡着了，口沫横飞的蒙毅终于回过神来，愤恨的捏着大手，几步靠近他的身旁，用力地摇着他的肩膀，大声在他的耳畔说道：“喂！我在和你说我的理想，你能不能认真点，你太伤我的自尊心了，我可是把我从未向别人说过的伟大构想向你叙述，你居然敢不听，还睡着了，你懂不懂周礼？”

张小石肩膀一抖，似是醒来，失口道：“要吃饭了？我不去和王翦一起吃，他太老土了。”

蒙毅大恨，怒道：“我是说我的理想，理想，我从没和别人说过，你知道吗？知道吗?”

张小石碧青的脸上闪过几许笑容道：“现在还有人谈理想，有谁会和你谈？”不等蒙毅反驳又道：“你的理想连胡人的战马都一清二楚了，你还用得着和人说吗？”

蒙毅语声一滞，接着又大声强辩道：“谁和你说过的！”

张小石淡淡道：“帝国可能没什么人不知道你，可这西北军团却没几个不崇拜我的！”

蒙毅不禁为之气结，却也无法反驳，因为张小石说的是实情。不禁忿忿道：“知道，知道，就你厉害，也不知道是谁教你兵法的。”

张小石笑笑：“我的威名当然少不了你的功劳，你放心，我没有忘记你。”

“哪里哪里，这都是你自己努力得来的，关他人什么事，你就是一颗蒙尘的明珠，始终都要发光的。”蒙毅不甘的挖苦道。

“别再说了，再说我就要以为自己是太阳了。”张小石却似是不知，坦然承受。

看着蒙毅还有些气恼的穆然神情，张小石突地阴笑道：“你哥前几天见过我，他说有个不成熟的小子老是像只苍蝇一样，在他耳边唠唠叨叨。”

蒙毅勃然大怒，失口大叫道：“他说他会保密的！”说完不禁有些心虚，斜眼看了看张小石，却发现张小石亲和的笑脸正对着天边变幻莫测的几朵云彩，也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蒙毅心里恨道：“该死的大哥，还说会保密，好，说我是只苍蝇，我要让你知道，我不是一只苍蝇，而是一堆苍蝇。”

蒙毅此人和自己人相处的时候经常会钻牛角尖，这是他大哥蒙恬对他的评价。此话虽不中，亦不远矣！

不过，谁若为此小看蒙毅，恐怕也是要死无葬身之地。

张小石看看头顶的艳阳，发现居然已近午时，不由对蒙毅道：“都快午时了，我们先找个地方吃饭吧。”

蒙毅道：“还用得着找吗，王翦大将军已经摆下酒宴，就等你来。”

张小石不屑的笑道：“那太给他面子了，我和他不熟，不去！”说完不等蒙毅说话，又喝道：“把你的周礼收起来，当初要不是因为周礼，恐怕你早就统一了第四军了。”

蒙毅欲言又止，最终还是没有说话。

张小石把手一招，远方立刻飞奔而来一位亲卫，看得出是王翦手下。只见他双手一抬，行了个军礼，恭谨的道：“请问小石大将军有何吩咐？”虽然张小石此时已经不是大将军了，但是威名仍在，西北军团的人一时都改口不过来。

张小石道：“你去告诉王翦，就说我和君上使者还有话要谈，就不赴宴了。”

那名亲卫神情尴尬，双手在左右身侧微微摇摆，显得很为难，却不敢发话，只是站在原地不敢离开。

蒙毅见状，连忙上前为他解围：“你和王翦大将军说，小石将军有些重要的事不能分心，有我陪他就行了。王翦大将军知道怎么回事。”

那名亲卫得到了蒙毅的首肯，方敢离开。

张小石道：“还是君上使者管用啊，我这退役的大将军不管用了。”

“哟哟…….好像谁家的小媳妇吃醋啊,你也不是没见到那亲卫的表情，就差双腿打颤了。”蒙毅挖苦道。

张小石道：“既然你这样说，我就放过王翦，不然我真要在这里闹闹，看看这虎威城里，我张小石是否还能说得上话？”

蒙毅脸色一下子变得有点不自然，道：“你不会说真的吧？火气好大啊！”

张小石故意正色道：“你也知道，我的血气重，如果在这里闹闹，血气有所增加，也许到王河的时候碰上上仙，一个不小心，还能打赢呢！”

蒙毅的脸色发苦，道：“你这是在怪我了！”

“怪你又能怎么，还不是要原谅你。”张小石好像随意的丢下了一句话道。

蒙毅知道张小石是故意要安慰他，所以才透漏言外之意，心中微微有所动。

说话间，张小石带着蒙毅到了街旁一家简陋的木质结构小店，自行走进去，坐在木凳上对蒙毅说道：“还愣着干什么，过来呀，你不体会体会民间的生活，以后如何建设虎威城？”

蒙毅啐道：“去，我又不是没在民间生活过，用不着你来损我！”

老板眼尖，看得出两人不是一般军人，客客气气的亲自把蒙毅引到桌旁，高声对小二说道：“快去，拿壶好茶来。”而后又对二人说道：“两位军爷，不知要吃点什么？”

蒙毅大手一挥，粗声道：“拿两壶烈酒，用文火先烤，七分热再上。先来三斤熟牛肉。”

张小石却道：“勿逞口舌之欲，给我上一些熟透的地薯就行。”

蒙毅讪笑道：“ 你不会也成了上仙吧？”

张小石亲和的笑脸不变，静静的看着小二，却没有回声，透着碧青的脸显得有些诡异。

小二提着一张大瓷盘，装着三斤牛肉和一壶热茶上来，到了桌旁，从盘中把三斤牛肉取出，却不知怎地，热茶的壶嘴一歪，居然向张小石淋了过来。

张小石碧青的脸突然变得有几分红润，不闪不避，只见那条从壶嘴冲出的淡白的水线在空中突地自己打了个转，向桌上的一个茶杯流去，一尺多高的距离，注满了茶杯却不见水花溅出，端是神奇。

小二两只眼睛都要掉了出来，不可自信的看着眼前发生的事，直到茶水倒满茶杯，水线自行一收，又回壶里去了，他才如见鬼般，踉踉跄跄的退后两步，不小心却撞倒了邻边的一张客桌，桌上盘子水杯翻了一地，接着他双腿一软，跪倒在地上一边磕头一边大喊道：“上神饶命，上神饶命，小的知错，小的再也不敢去偷看如花洗澡了。”

这时老板从柜台回身，闻言大怒道：“不知廉耻的混帐小子，居然干出这等伤风败俗之事，立刻给我滚！”

说完又急忙跑到张小石二人的面前，满怀歉意的道：“二位军爷请多海涵，我立刻让人收拾一切。”

张小石轻轻点点头道：“无妨，你收拾好一切，不要打扰我们。”

“是，是，是……”老板千恩万谢的退了下去，他并没有看到刚才所发生的事，自然也没有什么其他举动，只是吩咐另外的小二来把地收拾干净。